第24章 一万字(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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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不能吃苦,她太能吃苦了,从她一手的老茧就能看出来。

她能下地种田,她也能在油灯下织布,可是这些钱远远不够,她娘躺在病床上,一天都不能断了药。

言曦无奈:“你家里人呢?”如果是还有别的家里人,她也能给他们找个活计。

“都死了,我爹,我弟弟……”李无忧哽咽着,“是我害死了我弟弟,两年前有个富家公子看上我,要把我抢回去,我弟弟护着我被那富家公子生生打死了。”

“我该跟那个富家公子回去的,那时候我弟弟让我保护好自己将来嫁个好人家,现在我就是个青楼女子……我的清白是阿弟拿命换来的,我也没能留住。”李无忧眼泪流了一脸。

夜已深,这条繁华大街上三三两两的亮起了灯,只平日喧嚣的长春楼却依旧暗着。来往的恩客也大多听说了老鸨被杀的事,心知一时半会开不了,许多人也只是抱个希望过来瞧上一眼,见没亮灯,便摇摇头,转身又进了别的花楼。

明月高挂在天上,月光却透不进纸窗。李无忧哭肿了眼,言曦就坐在桌边看着她哭,梨花木的桌子上静静地摆着盏茶水,已经凉透了。

可悲之处,就是这个女孩儿她家庭本来幸福,爹娘疼爱,弟弟关心,却依旧流落到了青楼。

言曦枯坐许久,忽然轻笑出声:“这个天下的错啊。”

若非帝王昏庸无道,下面上行下效,又哪有富家公子敢当街强抢民女甚至当街打死人;若非昏官庸吏,横征暴敛,又哪有官吏敢把一家人种了一年的粮食都给收走,还把那跪着请求的老丈一脚踹伤,无治身亡。

话罢,言曦也不理李无忧,只是径直地走上二楼,有一间厢房,这一夜亮了一晚的灯。

第二日,早起的恩客昏昏沉沉的从其他花楼走出来,却发现长春楼又开了门,一些壮汉正搬进搬出的往里面搬东西。

不过七天功夫,这长春楼就又重新开了张。去过的人都赞不绝口,听说是换了个东家,里面的许多花样都是新的,姑娘的舞也跳的好看。

与此同时,田清大街上最热闹的地方开了脂粉铺子的,里面的口红香水三天就给卖得干干净净,就连府城大户人家的夫人,也都连夜派小厮过来买。

这长春楼崛起的势不可当,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就已经垄断了整个州府的青楼行业。不过恩客也不管这些,他们只知道这长春楼的姑娘越来越美,虽然加了条规矩让他们不能再如原来一样随意动手动脚,但这反而又添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谢问站在长春楼前,有些犹豫,来来往往的人都会看他两眼,甚至还有姑娘拿着手帕往他身上挥,逗得少年后退两步,满脸羞红。

许久他才下定了决心,挪到一个姑娘面前:“这位,这位姑娘,你,你。”连句话都说不连贯。

“小弟弟,要打听什么啊?”粉色水袖的姑娘捂着嘴咯咯笑,另一个穿着荷叶裙的姑娘瞪了她一眼。

“行了,别为难人家了。这位公子,你可是要打听些什么?”

她们这样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谢问不是何来寻欢的恩客,少年从脖子红到了头顶,说话都磕磕巴巴,一看就与来往的轻浮浪荡子不是一路人。

谢问动了动唇:“我想问问,你们老板是不是叫言曦……”

他处理好自己的事情以后,就匆匆忙忙的下山,理由是行走江湖,实际上却是来找言曦会合。只是在这地方灵力完全没有,谢问只能一路打听着摸索过来。

“言曦……你认识我们东家?”荷叶裙的姑娘恍然大悟,她早就听说过自家东家是原来是罪臣之女,这么说应该是亲朋找过来了。

“那你跟我进来吧。”荷叶裙姑娘语气都柔软了三分,看着谢问的目光也带上了些许慈爱。

这少年年纪不大,应该是言姐姐的远方表弟之类。就连一开始逗弄他的粉色水袖姑娘神情也柔软起来。

她们原本都是别的楼里的姑娘,过得不好,老鸨非打即骂,赶着她们接客。后来州府里的其他的花楼被言东家给收购了,日子才好起来。所以不由的看着这个和言东家有关的小少年,也多了几分长辈的慈爱。

镂花窗里透过的阳光斜斜的打在少女脸上,言曦眉头紧皱,一手拨着算盘一手在宣纸上勾勾画画。

盈利太少了,再加上这一阵子疯狂的买进花楼。脂粉铺子和花楼的利润根本不够,况且还要再给上面的一群狗官交高昂的赋税,还时不时的有小吏衙役过来剥削。

得找个机会去把师父埋的那笔金银给取出来……

“师姐!”惊喜的少年音响起。

言曦抬头一看,背着剑的谢问正站在门前。黑衣少年沉默地站在门前,眼睛里写满了顺从。

对,差点忘了还有我至亲至爱的师弟!言曦眸子一亮,不但有师弟还有很多道友,险些忘了这秘境里不止她一个修士。

“师弟,你来得正是时候!过来坐着,师姐有一个计划……”言曦笑眯眯地招着手,把眼睛中的狡猾遮掩得很好。

直到七天以后,沐轻尘才脸上戴着个面具,鬼鬼祟祟的溜进来。

沐轻尘一进来摘下面具就开始抱怨:“师姐,你不知道我这个身份到底有多烦!一堆人围着天天问这问那,吃顿饭弄七个娇滴滴的大姑娘围着我,睡个觉还得弄两个大姑娘陪着我……她们就是看上了我珍贵的清白!”

说着,他还打了个哆嗦,“那个婢女,我上厕所都要跟着我!这世子,还不如死了强。”沐轻尘心有余悸地抚摸着胸口。

王府根本不是正常人待的,一顿饭有几十个人跟着他,每天晚上都有大姑娘想要爬他床。岂有此理,这岂不是要毁了我这个清清白白处男的清白!

似乎沐轻尘天生就带着欢快的气息,他这一通抱怨,让言曦弯了嘴角。

“师姐,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找你的。”沐轻尘像只傻乎乎的金毛一样转着圈,“你可不能因为谢问先来就喜欢他超过喜欢我。”

谢问冷哼一声,看着沐轻尘的眼光里写满了“愚蠢的傻狗”。殊不知自己在别人眼里也不过是只被踩到了尾巴的小黑猫。

“不过接下来我们还得回去。”言曦怜悯的看着沐轻尘,“你、我,还有谢问,要一起去京城,回你的王府。”

啪咔……

天打雷劈……

沐轻尘强扯出一个笑容:“师姐,你是说笑的吧……我是把王府里的管家给砸晕了才跑出来的啊……”

言曦和谢问静静的看着他。

沐轻尘脸拉了下来,他忽然转身,一把抓住了谢问的衣襟,呲牙道:“都是你个混蛋蛊惑的师姐!我非要掐死你这个就会戏弄我的谢二傻不可!”

沐轻尘怒极。

他心里想着那个胡子花白跟在他屁股后面一口一个世子的老管家,还有那个一天恨不得把自己拎去教导个八个时辰的老祖母……他打了个寒颤。

“放开我。”谢问没有动手,他有些心虚,沐轻尘在这个秘境的身份的确是他透露给言师姐的不错。

言曦把花楼的生意暂时交给了李无忧,几个月过去,这个哭得惨兮兮的可怜姑娘,已经逐渐退去了畏缩和胆小,从而变得利落干练。

但是他们三个人运气似乎有些不好,刚刚动身到了城郊就遇到了两个讨厌鬼。

一男一女,男子俊秀女子美貌,正是林彦和水清寒一对师兄妹,只是二人现在却十分狼狈。脸上满是灰,衣服也破破烂烂,风尘仆仆,甚至水清寒胳膊上还缠着布条,布条还在往外渗血。

迎头撞上另一拨人,二人还未看清来者就已经拔剑出鞘,脸上满是警惕之色,在看清是言曦三人后反而稍微放下了些心。

“喂,你们两个是当要饭的去了吗?”言曦下意识的想要开口嘲笑。

谁知这对师兄妹却齐齐长松一口气,然后眼皮一翻,双双晕了过去。

言曦:……

这是肯定她会救他们吧。言曦一咬牙,走到二人身边一人轻轻踹了一脚,随后又无奈的开口:

“小问,轻尘,背着他们找个干净的地方,先给他们治伤吧。没用的两个家伙,灵力不在了剑技还在吧,居然被别人欺负成这样……”

决定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等这两个蠢家伙醒了以后,一定要好好压榨这两个蠢家伙才行。言曦一边目光扫视着周围打算找几颗止血的草药,一边在心里暗自下了决定。

火花噼里啪啦的溅跃,空气中散发着鱼汤的香气。水清寒迷迷糊糊地刚有了意识,想要支撑起身体胳膊上就传来一阵刺痛。

“笨蛋家伙,别乱动。我刚给你上好的药,又是你给弄掉了你就自己去上药。”一阵水清寒熟悉的嘲讽声响起。

她强支撑起身体,脑子中的迷迷糊糊方才散去。对了,自己与师兄昏倒了,昏倒之前看到的正是言曦三人。

师兄呢?水清寒连忙另一只没有受伤的胳膊支撑着坐起身,角落里有一团黑乎乎的人影。

是师兄,应该是又被言曦给嘲笑的自闭了。不过这没什么,他们师兄妹二人已经习惯了。

这话说出来竟有些心酸。

言曦拨弄着手下的火堆,直截了当地询问:“你们两个惹了谁?哪怕不能动用灵力,但是单凭剑术,你们也是这方世界的佼佼者吧,能把你们追杀到如此地步,想来不是一般人。”

“师妹的身份是相府千金,我是指挥府令主。我们的任务方才进行到一半,丞相那个贼老头就要送师妹去联姻。”林彦插话解释道。

他目光中闪过一丝痛恨,“然后我便带着师妹逃婚了,没想到丞相那老头杀光了我的弟兄不说,还一直不放过要杀我们。”

林彦眼珠通红,他虽一向情感淡薄,但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自他进入这小世界,小世界中的时间已经过了将近一年,他作为令主,手底下有几十个干员,跟着他一年来出生入死。

哪怕是他要劫丞相之女的定亲宴,这些兄弟明知是死路一条也一言不发地跟着他。林彦眼角有些湿润,可是这些兄弟全死了,死相凄惨,不得善终。

言曦看着林彦,心里有些复杂。昔日清冷的剑道天才现在神情却满是疯狂,唉,这试炼……

“丞相要把我嫁给一个太监,那个太监是昏君身旁最得力的大太监。”水清寒声音嘶哑的又补了句话。

让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嫁给一个不能人道的太监?言曦皱起眉,这岂不是荒谬的不能再荒谬了。

“丞相派人追杀你们,表面上是因为他面子上过不去,实际上也只是为了给那个大太监一个交代。”

相比于一心只有修道练剑的师兄妹二人,对前世五千年历史有些浅显了解的言曦显然要通透得多。

水清寒和林彦四只眼睛紧紧的盯着言曦。心里无端的生出些安稳,虽然他们之前一直觉得言曦诡计多端,心术不正,但是在这个时候,“狡猾”的言曦却给了二人更多的安稳。

秘境之外,临渊轻轻有些皱着的眉峰舒缓下来,虽然生性凉薄,但总归还是在意自己的弟子的。

“哎呀,剑呆子的弟子果然也是剑呆子,加起来八十多岁,居然还没有我一个十八岁的徒儿靠谱。”申尘子从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够打击玄武剑宗的机会。

临渊面色冷淡,哪怕是在耳边响起的申尘子一刻不停地嘲笑也没能让他的脸色变化分毫。

只外面一句话的功夫,秘境里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场景倒是和外面达成了诡异的同步。

水清寒脸色十分难看,她手里端着一碗黑漆漆还冒着诡异怪味的汤药。看起来就像是某些毒药,可偏偏絮絮叨叨的声音还一直在她耳边念叨。

“这可是我和我两位师弟费尽千辛万苦才给你摘来的草药。你现在灵力不能用,虽然身体还是要比普通人强悍,没有性命之忧,但是肩膀上的伤口愈合也需要很长时间,这个药可以加快你伤口愈合的时间。”

言曦难得开口解释,毕竟……这一碗黑漆漆的东西真的很像毒药。

本来妍希以为还要多劝几句,水清寒才会乖乖喝药,谁知水清寒只是一咬牙,一碗怪异的药就消失在她的嘴边。

她的整个脸都皱了起来,中药的味道是真的很古怪,修士都偏向吃丹药,这样古怪的味道她也是第一次喝。

不过水清寒喝完药以后显然心情不错,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甚至还出现了一抹极淡的微笑。

“言曦,我相信你们。你的师父是最有名的炼丹宗师,沐道友也是炼丹师,你们比我知道的多。”

水清寒嘴角极细微的一扬,“不要太小看我们,我们玄武剑宗的弟子也并不差。我既然选择了相信你,那就不会怀疑你在药中加些其他东西。”

毕竟也是天之骄子,水清寒虽然输给了言曦,但是依然有着自己的骄傲。

“可是我就是在药里加别的东西了呀,正好找草药的时候顺手挖了三块黄连,就都给你放进去了。”言曦奇怪地看了一眼水清寒。

黄连……

被苦的牙根疼的水清寒深吸一口气,这味药著名的连她这种不识药性的人都听过名字。

其出名的原因就是“苦”,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水清寒这一刻觉得自己竟与哑巴感同身受起来。

“哈哈哈,你怎么会觉得我会不折腾你?难道我言曦长得像好人吗?”言曦看着水清寒像吃了苍蝇一样难看的脸色哈哈大笑。

水清寒深吸一口气,神情又变得冷若冰山。她就不该相信言曦,这家伙就是个彻彻底底的混蛋。

“喂,你怎么能这样!”林彦看着水清寒十分难看的脸色,正欲责问。

言曦却先发制人:“第一,我不叫喂;第二,从今天开始,一路上打猎做饭的事情都交给你。你可以选择拒绝,你师妹和你就都没有药换了,你们两个就忍着身上的伤口等它一年半载自己好吧。”

等着身上的伤口一年半载自己好……林彦屈辱地闭上了嘴。

水清寒安抚的拍拍自己师兄的胳膊,深吸一口气:“还有一些事情,可能要麻烦你们。追杀我们的杀手,现在还跟在我们之后,我与师兄暂时把他们甩开了,但是应该也就这两天他们就能追上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这一切事情的原因都是因为她。虽然玄武剑宗和玄剑峰之间关系十分不愉快,但是水清寒愿意和言曦堂堂正正的决斗,却不愿意因为自己而连累她。

谢问略微皱了皱眉毛,自小的生活经历让他并不愿意对“敌人”出手相助,师姐就是太过善良,这玄武剑宗的两个人,就是利用师姐的同情心,不但一跟着他们蹭吃蹭喝,还要把敌人引给他们。

言曦果然大包大揽下来,她甚至还表示友好的拍拍水清寒的肩膀:“我与你毕竟是自小一起长大,放心吧我们有福同享。”

言曦和水清寒都是山下的孤儿,她们的父母因为一场诡异之灾守护凡人而死。作为对她们父母的交代,管辖这方领地的玄武剑宗就派人把她们带到了山上。

只是最后的境遇不相同,本来说好是两个人都会拜临渊为师。但是由于种种原因,临渊看不上言曦,天剑子就找了个借口把言曦塞给了申尘子。

水清寒眼中升起一丝愧疚,哪怕是她也觉得这件事情是自己师尊做的不对……但是徒不言师过……

山洞之中又陷入一片寂静,火光噼啪作响。

清晨,五个人醒来,选了一条路绕道前往京城。沐轻尘是平南王府的世子,在王府里哪怕是权倾朝野的丞相也没办法进去搜查。

顺便,他们几人还能完成他们未完成的任务。

一连三日都是风平浪静,就连林彦和水清寒身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毕竟是修士,虽然灵气被压制了,但是身体的恢复力还是摆在那里的,又有言曦和沐轻尘搭配的草药,伤势要好的比他们想象中更快。

这一日中午,五人正坐在一起,林彦手上还拿着几条烤鱼。

这几天言曦发现林彦烤肉的手艺居然意外的不错,所以在她的无情压迫下,林彦现在的日常工作又多了一项——负责喂饱四个厨房杀手。

是的,四个人都不会做饭,就连烤肉也只能烤出一团乌黑的东西。言曦抱着手上的烤鱼,脸上满是幸福感,终于不用再每天抱着干粮啃了。

秘境之外,申尘子得意的撇了眼临渊:“某人的弟子可真是没用,到头来还得一身是伤来博取我徒弟的同情。”

临渊神情清冷,视线盯着灵镜。申尘子寻了个无趣,下意识开口:“不过有我徒儿保护他们,他们一定能顺顺利利的到达京城。”

秘境内

清风吹动,沐轻尘突然瞳孔紧缩,一个狗刨式翻身险之又险的躲过了一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射出的箭。

“哦?”声音颇显惊讶,似乎没想到必中的一击这个年纪看起来不大的小子居然躲了过去。

几十个黑衣人纷纷掠过来,手中或刀或剑,一言不发,显然是根本没想放过水清寒五人。

糟糕!秘境之外的申尘子眼神飘忽不定,十分心虚。

……他得意之下忘了自己的神奇能力了……小曦……不会有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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