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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陆身上散发出的低气压阴冷又渗人。

掌心的力量也在不断收紧,好像真的厌恶极了眼前人聒噪的样子。

强烈的气压感让江柏有一瞬间的慌张。

毕竟在别人复健时反复吵闹三小时,什么天花乱坠的屁话都说这种事他是真的做得很违心,程度和课程后小小纠缠一会理疗师完全不同。

但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有那么一刹那,眼底甚至闪过了和俞陆一模一样的冷漠。

那情绪走得飞快,正常人根本捕捉不到。尤其是江柏很快就换上了一副截然相反的脸,又可怜又担心的样子,好像刚刚那突然出现的情绪不过是一场幻觉:“超级痛啊,一想到陆哥哥你在里面受苦,我的心就痛得不行,不,是痛得要死掉了!我是真的––”

俞陆松开了手。

阴沉的脸和沙哑的声音都透着十足的暴躁和不耐:“闭嘴。”

江柏张着的嘴巴缓缓闭上。

手腕上留下了清晰的五指印,他却看也没看,正对上对方那双黑到好像能穿透人心的眉眼。

脸上挂着戏皮,目光依旧坦荡。

俞陆冷眼看了他一会,渐渐将身体后靠,恢复了以往的居高临下,倨傲又暗沉的眼神叫人难以接近。

这人如果能站起来的话,应该也是很高的。因为当他彻底坐直身体时,江柏宽大的体型竟然一点没受到衬托。

俞陆控制轮椅后退,绕过江柏往房门外去。

“陆哥哥……”江柏小心翼翼地唤他。

俞陆轮椅停下。

他没回头,江柏只能看见这人后脑的黑发,听见他没有情绪的声音:“正常说话。”

江柏从蹲下的原位站起,转身。

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功能房内的一小片阳光,而阴影正好落在俞陆身上。

他已经彻底复原了,冲俞陆离开的方向露出了个无可挑剔的委屈表情,没改:“我觉得陆哥哥会更喜欢我这样的声音呢。”

俞陆放在轮椅扶手上的五指微微收紧。

这是他不快的先兆。

也是他对炮灰江柏最应该有的情绪,同刚刚的厌恶一样。

俞陆这个动作持续了很长时间,江柏就站在他身后耐心地等,过了约莫有一个世纪那么久,才终于听见俞陆声音至寒的一句:“以后别来了。”

江柏露出慌张的表情。

内心却是冷冰冰地一弯唇。

不来?才怪。

让他讨厌,就是江柏在这本书里最优先的工作。

*

虽然今天的发展有些许超出意外的部分,但到最后,江柏果不其然又没被获准留下和俞陆一块用餐。

功能房的交流结束,他就再度被赶出了大门。

目的达成,结果不变,殊途同归。

江柏像昨天一样照例在门口等了一会,然后这次去吃的是西街上新开的一家日式烤肉。

结束之后他在外边找了几家乐器店逛了逛,等消食,便顺道去了趟拳馆。

他今天心情不算太好,打的时间比平时长,出来的时候外边已经近黄昏。

骨节有轻微发红破皮的现象,江柏顺手缠了圈绷带,在外边的麦记买了根粉色的卷筒冰淇淋。

路过一家有些老旧的乐器店时,江柏走着走着突然后退两步,偏过视线。

琥珀色的眼眸穿过明黄色的镜片,落向橱窗内。

那里摆着一架很是精致小巧的儿童电子琴,主色调是奶白,按键看上去q弹却又不会太塑料。键盘往上还延伸出了几个淡彩色星球形状的支架,可以在上边调频。

让孩子从小就翱翔在音乐宇宙中的立意相当明显。

江柏看了这台小电子琴半晌,目光垂落,转到橱窗右下角“限量品”三个字上,“咔嚓”一声,咬下了一块脆皮。

三小时后。

“叮咚––”一道清脆的门铃声在景湖公馆8栋1602室内响起。

身着精致睡衣的女主人轻轻放下怀中玩着一根小竹笛的孩子,起身朝门口走去。

门外,一张极其英俊的脸正凑在监视器前微笑。

女主人愣了愣,打开门,就见对方挥手向自己打招呼,随即很温柔道:“您好,请问林星童小朋友在吗?”

话音刚起,沙发上原本兀自玩竹笛,哪怕听见门铃响也没有反应的小孩便突然抬了头。

他肉嘟嘟的脸颊没笑,但看清门外人时噌亮的瞳孔却能稍稍读出一些情绪。

“在的,我是他妈妈,请问有什么事吗?”

对方看上去彬彬有礼,林太太也露出了客气的笑容,这笑容稍稍将她脸上惯有的忧愁冲淡了些许。

“这个,是送给林小朋友的礼物。”江柏说着,在林太太惊讶的表情中将身后的大盒子搬到了身前:“之前和小朋友约好了,要在他手术前给他准备一份小礼物,没记错的话手术日是下周,后天就要入院了?”

林太太惊讶:“哎?你……”

童童确实是后天入院,下周手术,这是全家人都严阵以待的事情。但是没人和她说过这么一号人物啊,竟然对童童的事情知道得这么清楚?

林太太错愕回头,倒是看见她一向沉默的儿子在沙发上难得露出了亮晶晶的眼神。

看看江柏,然后又看看他带来的大盒子,视线锁得紧紧的,玩竹笛的小手都不动了。

林太太顿时有些心软。

她家孩子从出生开始就特别沉默,很少露出这样的表情,但:“但是这个太贵重了,我们不能随便收––”

“不贵重,是我小时候玩过的,从老家找来,还请您别嫌弃才是,”江柏笑眯眯地把盒子一转,露出背后外壳上几道折痕:“我小时候也生过一场大病,是玩琴过来的,现在也这么大了,所以想把这份祝福送给童童。”

林太太看看江柏真诚的表情,再看看那个大盒子,不知道为什么,鼻尖突然有些发酸。

“原盒子不见了,我临时找的纸箱,您别看外表有点简陋,但琴本身保养得还不错,另外,我就住在您家对门,叫江柏,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随时可以找到我。”江柏说着,背手指了指自己家房门。

“哦,哦,原来是邻居呀,”林太太犹豫道:“但我还是觉得这样收下会不会不太好……”

江柏冲她温柔一笑:“没事的,是儿童琴,放在我家也是放着,送给童童正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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