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两只肥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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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两个尼姑离去时那明显雀跃的步伐,万达兴奋地拉了拉杨休羡的衣袖,兴奋地小声说道,“杨大人,之前邓总旗说的果然没错。这些僧尼平日口口声声‘阿弥陀佛’,实际上最是看中黄白之物。若是以利诱之,必然落入我们的毂中。”

“万大人,你刚才所说的‘万星海’是何意?大人不是还未弱冠么,何时有了表字,属下都不知道。”

刚才万达“发愿”时,杨休羡很是看的仔细,他表情平和,眼珠正视佛像,完全不似撒谎的模样。

“星海”两个字,绝对不是随口瞎诌出来的。

“我……”

万达没想到他居然会为到这个,一时语塞。

他该怎么回答,难道说这是自己“上辈子”的名字不成?

“难道是陛下早就给您取了表字,只待你弱冠的那天么?”

以陛下和娘娘对他宠爱的程度,倒也不会很奇怪。算起来,皇上赐字,还是天大的荣耀呢。

“不不不,陛下还不曾赐字给我。”

万达急忙摇头,然后眼珠一转,压低声音道,“其实……这是我给自己想的‘笔名’。”

“‘笔名’?难道,大人还打算以文谋生?”

这匪夷所思的天外一笔,把杨休羡这个一向都自认为一切尽在掌握的男人都给震慑住了。

倒不是他不尊重长官,就万大人……还能写书?

不提诗词歌赋这些“高雅”到摸不到边的东西。就这几年来,京都市井中特别流行话本子,尤其是从江南那边传来的各种小说、传奇,引得京内人士,不分男女,无论贵贱都争相传阅,引得一时洛阳纸贵。

很多表面上文人雅士对此鄙视不已,口口声声说这种话本小说都是毁人心志,移人心性的下流作品。

其实他们背地里,自己也会杜撰几个笔名出来,写一些符合大众口味的故事,有的是书商愿意支付稿酬——这可比他们在朝为官那些俸禄多多了。

众人鲜少知道,其实锦衣卫私下还有监督全国书籍、邸报,为陛下调查舆情舆论的职责。

杨休羡他们就掌握了好几个畅销小说背后作者的真实身份。只要他们不越界,不写辱朝廷圣上和教唆造反违法的文字,锦衣卫也不会拿他们怎么样就是了。

不过别人出书立说杨休羡也就信服了,偏偏这万达嘛……

袁指挥使曾经给他看过万千户每次办完案子后写的文牍。

那真是……满篇大白话不提,十个字里有至少有一半以上都是缺胳膊少腿的,完整地浏览一遍下来,只觉的两只眼睛生疼生疼。

难怪陛下只招他当面问话,这种玩意儿要是呈到御前,简直就是有辱圣目。

“大人……准备写本什么书?”

杨休羡艰难地问道。

“出本菜谱。”

万达尴尬地笑了笑,看到杨休羡全然不相信的眼神,他正色道,“不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这可不是随口瞎扯,而是早就预谋好的了。

去年他在给锦衣卫后厨众人做培训的时候,就写了好几个菜的做法。经过实践,大大提升了衙门伙夫的水平,得到了锦衣卫全体上下的认可。

那些写在公文废纸上的做菜指南,就堆在北镇抚司膳堂揉面用的桌子上,刚巧被进来翻东西吃的邱子晋看到了。

小邱同学首先对万达的书法和大白话文笔冷嘲热讽了一番,接着就向他提议——要不我们出一本食谱吧!

话说这里还是大明成化年呢,被后世吃货们奉为圣经的《随园食单》,其作者袁枚的太-祖父估计还没出生。

但是从前朝流传下来的各种饮食类书籍还是不少的,毕竟我国的吃货传统可谓上下五千年,文人士大夫们中也有不少的老饕。

隋唐时期就有《食经》、《烧尾食单》,里面记录了各种寒食点心的做法。还有“生羊烩”、“碎金饭”、“含浆饼”、“月华饭”等羹、饼、饭的掌故和制作方法。真是光看名字就觉得口舌生香。

到了宋朝,随着市民文化空前发展,更是涌现了一大批美食书籍。有陶谷的《清异录》、陈达叟的《本心斋食谱》,而林洪所著的《山家清供》,一直到现代都是赫赫有名的南宋美食指南,记录了一百多种美食。

反正小邱同学自己承认,他半夜里读书读得发困了,就找几本食谱来看看。咽咽口水,心满意足后,再继续“之乎者也”“敬天法祖”。

“怎么样?大人你来写食谱,我来给你润色……到时候我再编一些故事,画几幅图插在菜谱里,让这本书‘色香味俱全’,保证畅销——稿费很多的。”

邱子晋同学循循善诱。

听到“稿费”两个字,本来还在纠结的万达终于点了点头。

两人商量了半天,决定先写二十个家常菜的做法试试水,邱子晋来帮忙找书商付梓。

到时候赚了钱,两个人三七开,他七,小邱三。

邱子晋表示,写文章要求真情实感,不能做无本之木,无源之水,否则就是无稽之谈。

以后每天万达就按照选定的菜品给他炒个菜,他一边吃一边写,才能写出真情感,真味道。

这本书现在已经写了一半了,名字万达都想好了——叫做《舌尖上的诏狱》或者《北镇抚司美食大全》。

杨休羡听了半天,怀疑这邱子晋根本就是借出书之名,行蹭饭之实。

这菜谱才写了一半,也就是说,到写完之前,邱监生还是天天要往他们衙门跑!

他们两人正在叽叽咕咕个不停,外头有人轻轻敲门。

房门打开,一个身着素色袈裟,年约六旬,满脸端庄慈悲的老尼姑,带着刚才的黑脸尼姑,和手里端着茶碗的年轻尼姑三人一同走了进来。

“阿弥陀佛。”

老尼姑朝两人行礼,“贫尼法号玄敬,乃是本庵主持。不知今天有贵客前来,有失远迎了。”

三人谦虚了一番,然后各自入座,两位尼姑在旁边侍立。

“早就听说玄敬师太戒行精峻,开览经法,甚至曾经开坛讲经。弟子也是一心向佛,今日是来向师太讨教的。”

杨休羡谦卑地笑了笑。

接下来杨休羡和老尼姑的对话,把万达听的那个叫做云里雾里。

什么“内外明彻,净无瑕秽,光明广大”,又是什么“来者不欢喜,去亦不忧戚,不染亦无忧,二心俱寂静”。

一会儿幡动,一会儿心动,机锋打的一套一套的,虽然说的都是中国话,在万达耳朵里跟外语也差不多了。

“听我的徒弟说,两位檀越诚心向佛,原意布施本庵,为大雄宝殿的佛像贴金?”

绕了一圈,老尼姑终于来到了正题上。

“是。”

杨休羡双手合十,正色道,“弟子和我这位兄弟,都发了愿,要是愿望达成,就为贵庵的佛像妆金。”

“啊……两位一看就是诚心诚意的,两位的心愿,佛祖菩萨一定听到了,是必定会达成的。”

老尼姑慈爱地看了看他们,“其实……施主不妨做两场法事,办个道场。一来显得更诚心,观世音娘娘听闻之后,自然会来送子。二来,也能为冤亲债主消减罪孽,好早日登上西方极乐。”

看来那两个尼姑办事效率挺高的,把他们求什么都报告给师父了。

万达听得好笑,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杨休羡一脚。

杨休羡低头笑了笑,不过很快隐去了笑容,抬头用非常“迫切”的目光望向玄敬师太。

“师太言之有理,就是不知该做什么样的法事呢?”

“听施主刚才说,令堂是难产而亡,那就要念‘血盆经’了,要做三天的水陆道场……”

半个时辰之后,万达和杨休羡两人缓缓起身,走到佛堂门口。

经过主持和两位尼姑的建议,两人决定十天之后,连做两场法事,请尼姑们在庵堂内连念三本经书。又在寺内定了一年的琉璃海灯和高塔香,届时有寺内尼姑日夜照管,保证烟火不绝。为了扩大功德,还要请十方僧尼共同祈福——当然这是另外的价钱。

这些法事、灯油钱和布施费用,总计差不多要花费一百多两。杨休羡二话不说,从兜里掏出一张百两的银票,恭敬地放在桌子上。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啊。”

三个姑子低下头,对着银票咕噜咕噜念佛不止。

果然是幸甚至哉。

“老尼不便出门远送,就由我的两个徒儿送两位到山门口吧。”

将银票收进宽大的衣袖中,老尼姑朝二人躬身相送。

“啊……师太,刚才我进门的时候就想问了。”

杨休羡本已经走出了佛堂,突然想到什么似得,转头指了指那副白衣观音像,“这幅画笔法劲道,线条柔美。观音身后画的那片竹林,仿佛都能听到潇潇风声一般栩栩如生。这作画之人,必定非凡。”

“确实,确实。”

看来老尼姑也很是得意这副画作,不然也不会挂在当门口了。

“师太,不知道这幅画能否割爱给我?弟子想把它挂在家中佛堂,日日烧香,好叫菩萨保佑我全家平安。当然,不会叫师太白给的。”

说着,就把左手伸进右手衣袖中,作势又要掏钱。

“阿弥陀佛,我们出家人看到有檀越原意供奉佛像,敬重三宝,开心还来不及,应该主动奉上才是,怎么会要施主的钱财呢?”

玄敬连连摆手。

万达心想你刚才收我们一百两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呀。

“不过嘛……这是我师父的心爱之作,她直到坐化之前,还在欣赏这副杨柳观音呢……”

玄敬一脸为难。

看到这位年轻英俊,关键是出手阔气的施主露出失望的表情,老尼姑心疼地说道,“施主不要心急,这幅画实际上是我的小师妹玄莲所绘,施主若诚心求画,不如去找她。”

“玄莲?”

万达微微侧过脸,就看到了画像上的那朵小小莲花印。

“是,我师妹玄莲从小精通丹青,尤其擅长为观音作像。不但能画观音大士的三十三法身,还能画四十种不同手势。被我师父称赞为在诸多小辈中,最有大智慧,大缘法的弟子。”

提起这个师妹,老尼姑倒是流露出几分真情实感的骄傲神色,“如今京城广济寺内供奉的那副千手千眼观音像,就是我师妹在五年前绘制的。宝相庄严,恢宏巨大,整个京师怕是找不到第二幅了。”

广济寺?

杨休羡心中纳罕。

他们的主持,不就是现任的顺天府都纲,德昌大和尚么?

都纲,提举整个应天府辖内所有寺庙和庵堂的一切事物,。

别看这只是个芝麻绿豆大的九品官,要坐上这个位置,可不容易。必须是精通各种佛教典籍,严格遵守戒条僧规,深受珈蓝界和广大信众们信任的“高僧大德”才能担此重任。

现任的都纲法号德昌,是上一任广济寺主持,同样也是上一任顺天府都纲的法愿老和尚的得意弟子。

别看他年纪轻轻,出家受戒还不到十年。却很是了得,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已经是统领一州之地的佛教领袖了。

“那不知道玄莲法师上院何处?既然这幅画玄敬法师不能割爱,我们向玄莲法师求画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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