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歃血为盟(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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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别打了,别打了……”

“爷爷,高抬贵手啊。”

不久前还气势汹汹,嚣张跋扈的两人,一个被梅千张踩在右脚的脚底,缩得跟烧干的虾米似得。

另个则是整个脑袋被梅千张牢牢按在柱子上,脸都扭曲得变形了。

“行了,我也就直接问了。长命锁和珍珠在哪里?”

梅千张放开手,那流氓头子跟面条一样地顺着柱子滑了下来。趴在地上喘了好一会儿,才呲牙咧嘴地抬起头,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

“爷爷说的什么,小的们不知道啊。什么锁,什么珍珠的,小人们都是贱命,哪里有那样的好东西。”

“哼,还装呢。刚才还说整个庙前面都是你们的地盘。”

梅千张不客气地朝着他的心口就是一脚。

“汪家的仆人,已经招供了。是串通了市集上的流氓,一起图谋绑架孩子的。”

他蹲了下来,一把揪住小贼的头发,冷笑一声,“还想骗我?”

“原,原来爷爷是汪大当家的手下。”

两人闻言,双双垮下了脸,对着梅千张直磕头,“小人有眼不识泰山额,不知爷爷的身份。”

“得了,把东西交出来,我还要回去交差呢。”

梅千张看了看外头,已经眼看日上正中了,一会儿回去晚了,小书生怀疑他不守信用溜了怎么办。

“那东西不在身边,爷爷容我们回去取。”

梅千张最是懂得销赃的门道。不管是长命锁还是大东珠,都是稀罕玩意儿,一时半会儿是脱不了手的。

从昨天小汪公子走失,到现在也才过去了一个晚上,这两样东西必然还在这些贼的手上。

这一边,邱子晋放下第五个碗,生气地站了起来。

“午时都过了。”

他看了看日头,“这都快要丑时了……梅千张,你果然又骗我!”

害他喝了一肚子糖水,想要去解个手,都怕和他错过,只能硬生生地憋着。

“谁骗你来的?”

说话间,一个亮闪闪,黄澄澄的金色长命锁出现在邱子晋的面前。

他欣喜地转过头,就看到梅千张一手拿着金晃晃的锁片,一手拿着圆滚滚的珍珠,正得意地朝他挤眉弄眼。

“到手了?”

“到手了!”

“真棒!”

邱子晋忍不住拍了一下手掌。

“那是,我‘一剪梅’是谁贼祖宗好么?浔州这种小地方的小贼,还有我制不住的?”

梅千张牛逼哄哄地抬起下巴自吹自擂,“走吧,掌柜的,还有那个姓杨的正等着呢。”

“唔……不过你还是等等我,我先去茅厕解个手。憋死我了。”

“行,我等你。我还得把这个东西给老头还回去呢。”

梅千张掏出了那个钱罐子。这里头的钱,他可是一文都没动过。

看着邱子晋露出一脸“意想不到”的表情转过身,梅千张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有人等的感觉,真好。

被人信任的感觉,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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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的初八就是个黄道吉日。

黄历上写着,宜嫁娶,迁居,安宅,下聘。

汪府这一天大摆宴席,流水席从门内一直开到了街上。

整个宅子从里到外都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往来众人不论亲疏,只要道一声“恭喜”就能进来免费吃喝一顿。

临走还能那个打包的果子杂伴离开,让人不得不佩服地说一句:汪大当家的,气派!

“掌柜的,这排场太吓人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要嫁进这汪府呢。”

邱子晋指着墙壁上,用金粉描绘的四个“义结金兰”四个大字说道。

“我大哥当年迎娶我大嫂,都没这个排场。”

要知道小邱家已经是景德镇有名的富户了。

“我也不知道,我以为最多也就找个酒楼,摆场酒席而已。”

万达一脸苦笑。

就刚才,在正厅前搭得那个高台上往下看,他终于见识到了著名笑星宋丹丹女士嘴里说的“那家伙,那场面,鞭炮齐鸣,锣鼓喧天”是个什么样子了。

一边是瑶人兄弟们扛着一整头的猪和羊喜气洋洋地开始宰杀,一边是热情的瑶人妹子们欢快地挑起舞步,见着人就往里拉。

要不是杨休羡窜的快,多多姑娘没得手,现在也会跟邱子晋、还有高会一样,因为转圈转的太多而有些晕头转向。

吉时已到,万达和汪正在浔州城半城百姓,一众瑶族耆老的共同见证下,准备开始拜祭皇天后土和泰山老爷,以及‘桃园三结义’中刘关张三人的牌位。

因为身份不同,还共同特别祭拜了黄帝和蚩尤两位上古大神的排位,现场演绎了“汉瑶人民一家亲”的温馨一幕。

“我,汪正。”

“我,万星海。”

两人各持着三支清香,对着一排神灵的牌位指天誓日。

“在此结为异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

皇天在上,厚土在下。各方神明,共鉴此心。若违此誓,天人共戮!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这誓言越说越心惊胆战,万达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汪正的表情。发现他一脸正气,信誓旦旦,看来是玩真的啊……

以上誓言,都建立在汪大哥不是反贼,也和反贼没有任何交集的情况下才会达成。

万达一边在心里念着,一边磕头跪拜。

磕完头,就看到一个上身赤膊的大汉一手拿刀,一手捏着一只大红公鸡的脖子上了台。

还不等万达反应过来,鸡头被快刀斩下,红色的鲜血飙进一个蓝边大碗中,碗底已经被倒上了半盏烈酒。

鸡血落入碗中,在碗的边缘处形成一个喷射状的痕迹,看的万达头皮发麻。

“好兄弟,我们这就歃血为盟。”

装了鸡血的酒碗被放在了香案上。

汪正从腰间举起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小刀,撩起左手臂的衣袖,对着手背就横划下去一刀。

顿时,鲜血如注。

他将匕首交给万达,用眼神示意:老弟,该你了。

万达看着上头还滴着血珠的银色刀刃,喉结微微滚动,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不会有……交叉感染吧。

“歃血为盟!”

“歃血为盟!”

台子下的人纷纷围了过来,盘光两兄弟带头高举着手臂叫到。

杨休羡也站了起来,表情捉摸不定。

死就死吧,大哥你可千万别有什么血液病啊!

万达接过刀子,对着自己的左手臂也那么来了一下。

鲜血流出,汪正把自己粗壮的胳膊贴到了万达细小的手臂上。

两人的伤口碰到了一起,血液滴滴答答地流进了碗中。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汪正大口地喝下了这搀着两人的鲜血和鸡血的烈酒,接着把碗递给了万达。

万达闭上眼,屏住气,居然一口气将酒全部给干了。

“好!!”

汪正见状,也不管伤口了,用他的右手重重地拍了两下万达的后背。

“好兄弟,真痛快!喝了鸡血酒,行了歃血礼,你我从此就是血乳-交融的兄弟了。”

“大哥好!”

万达潇洒地抹干了嘴边的血迹,对着汪正扯住一抹坚定无比的笑容。

从此以后,血乳-交融不交融我是不清楚的。

就祈祷大家都身体健康吧!

杨休羡慢慢地转身,正要坐下,却看到两个打扮落魄的人,从前头偷偷地摸了进来。

招待乡亲的流水席都在院子外面,能在里头观礼的都是两家的自己人和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

这两个人又是怎么回事?

梅千张正一边吃菜一边看好戏,见到杨休羡的表情不对,顺着他的目光瞧了过去。

只看到本来还乐呵呵地站在台下观礼的盘光在听到下人的通报后,往后院的方向走去。

看到盘光警惕地四下观望,两人急忙收回了视线。

“我去。”

看到盘光带着两人,饶了一圈,往内院里头去了。

高会放下筷子,准备起身跟上。

“这个,你没我行。还是我去吧。”

梅千张端起茶杯,漱了漱口,拍了拍高会的肩膀。

他走出两步,想了想,拿起桌上的一个鸡腿,用菜叶包了,塞进兜里,以备不测之用。

“果然是专业的。”

邱子晋一边吃肉,一边对他比了个大拇指。

梅千张嘚瑟地朝他抛了个飞眼。

他起身走了两步,若无其事地吹着两声口哨。见没人注意,接着消失在了深深的庭院中。

台上那边,万达和汪正拜过了神明后,双双坐下,终于轮到了小汪公子出场了。

小汪直今天打扮的像是个仙童。

可能是他爹的意思,今天他穿了一套汉人小孩的衣服。

大红色的短袄,白色撒金花的裤子,鞋头上点缀着珍珠掐出来的小蝴蝶。就像是菩萨身边的童子下凡,喜庆又可爱。

失而复得的长命锁片挂坠在新打的秋香绿璎珞下头,二龙吐珠的帽檐上,那颗大大的东珠重新被钉了上去,小孩一走,那珍珠就一颤,灵动活泼极了。

“素素。”

他走到万达面前,两只小手对他拱了拱,然后“啪嗒”一下跪在准备好的蒲团上,给万达磕了一个头。

万达笑的合不拢嘴,从怀里掏出之前准备好的一个金麒麟项圈,带在孩子的脖子上,和那个长命锁片叠在一块。

小汪直摸了摸金麒麟身上凹凸的鳞片,高兴地踮起脚,对着万达的脸颊亲了又亲。

“素素,素素。喜欢,素素……”

这就是几天前梅千张和邱子晋去完成的“任务”——将那两个“拐子”给找出来,把汪直的贴身物件给寻回来。

其实以汪家的能力,想要找回这两件东西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但是杨休羡的意思是,他们一定要比汪家更快找到,并且在结拜仪式之前,由万达亲自上门拜访,将这两样东西送回去。

汪正能攒下那么大的家业,就能证明他是个多么有能力的男人。

这样的人,你无意间救了他儿子,他虽然会感谢你,却不会真的心服口服。

必须让他看到,“万掌柜”除了仁义,还十分的有本事。能从京城到这里来开店,那也是拳头上立的住人,胳膊上走的了马的人物。

否则只有一方强势的关系,人家凭什么和你长久来往,推心置腹。

果然,在看到了那两个物件后,汪正对万达的态度那是除了感激,更多了一分另眼相看。

感叹他手下人才济济,看来以后他在浔州必然能做出一番大事业。

不过,最关键的是……

杨休羡看着已经包扎好伤口的万达和汪正,两人正端着酒杯朝他们走来,也拿起酒杯,和众人一块给他们敬酒道喜。

更加关键的是,那天在正厅里,那个对着他叩头求饶的瑶族仆人,口中分明提到了一个词:山上。

虽然很轻,很短,只有那么一瞬。

杨休羡能够听懂一些简单的土话,他当即一惊,然后摆出了一副茫然的表情。

回头问了梅千张,那个发音是什么意思,梅千张也确认过了,确实是“山里,山上”的意思。

所以……这个“汪大当家”的,究竟知道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差点被绑到“山上”呢?

前厅这里,众人热热闹闹地喝酒跳舞,唢呐声和锣鼓声沸反盈天,好不热闹。

后院里面,森森的树木和高高的围墙隔绝了部分乐声,静悄悄的,偶然有几个侍女路过,脚步也是轻轻的。

“都说了,不要轻易下山。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们怎么能到这里来呢?”

一个小厅里,盘光对着两个打扮落魄,甚至有些潦倒的土人,用土话说道。

梅千张蹲在墙外,将耳朵贴在墙壁上屏息听着。

对方含糊地说了一句,语气有些愤怒。可惜隔得有点远,他也有些听不清楚。

“之前的只是‘警告’。”

其中一个人扬起声音说道。

“汪大当家的,难道忘记了和我们侯大当家的誓言了么?”

那个人愤怒地说道。

侯大当家?

梅千张皱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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