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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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恩三十一年大年初一,落雪纷飞而至。

鹅毛大雪洋洋洒洒落满京城,给新年增添了几分喜意。

姚珍珠早晨醒来,才发现院中积了些许薄雪。

听澜取了薄荷茶给她漱口,又伺候她穿上袄子:“小主,昨日咱们回来后就下雪了,一直下到这会儿,院中杂役黄门扫了一回,留了一点给您瞧看。”

姚珍珠坐在贵妃榻上,趴在隔窗边往外望去。

纷纷扬扬的大雪盖住了金灿灿的琉璃瓦,映衬着长信宫朱红宫墙,墙头一支腊梅傲雪而立,别有一番雅致美丽。

姚珍珠看了一会儿,就连心都安静下来。

“这么大的学,能去太极宫的人可就遭殃了。”

不能进太极殿的官员嫔妃们,都要站在前面的御阶广场上,顶风冒雪迎接新年。

听澜道:“小主今日想吃什么?早上小厨房送了单子过来,让您选一选。”

大抵因为姚珍珠手艺实在太好,又让李宿对吃添了几分兴致,这几日吴鱼羊也很是勤奋,还自己琢磨出膳食单子。

每日的三顿饭,他都多预备几样硬菜,看殿下小主们想用什么,早上一划单,当日就能吃上新鲜的。

这么做虽然麻烦,效果却不错,最起码年关底下李宿给的红封比往年重一倍,也是对吴鱼羊愿意提高自己的肯定。

姚珍珠也挺喜欢的,不过她不识字,刚学了没几天,大抵只能看懂一二三四和自己的名讳,再多的是真读不懂,所以跟着膳食单子过来的,还有小厨房的黄门。

大过年的,姚珍珠自然给了赏。

她点了糯米烧麦、红糖油饼、麻酱花卷和阳春面,又叫了胡辣汤,准备配着油饼吃。

中午和晚上的午膳她只选了几样,想一会儿自己去鼓捣些吃食,尝个鲜。

姚珍珠选好了食单,又叮嘱小黄门几句,便去洗漱更衣了。

今日原本可以过得很平静,不过下午时姚珍珠略有些腹痛,过了没多久,来了月食,所有计划就又都停了。

她躺在床上,怀里抱着暖炉,觉得整个人都舒坦了。

听澜坐在边上缝补小衣,道:“小主来了毓庆宫一个月,这会儿才来月事,若是不准,还是要请太医瞧瞧的。”

姚珍珠摆摆手:“倒是不用,我自来都是一月一回,日子准得很,就是往常在御膳房的时候也不得歇,如今都能舒舒服服躺在床上,连那丁点不适都没了。”

虽说没什么不适,可她总想吃东西。

每当脆弱的时候,她就觉得馋,不论刚刚用没用饭,她都想不停吃。

所以她提前安排了汤圆。

这会儿汤圆也在寝殿里,正搬了个小凳子坐在茶炉前烤年糕。

茶炉上放个网子,把年糕块放在上面,不一会儿就散出一股焦香味。

汤圆也很有天分,年糕烤得恰到好处,外皮酥脆,内里软糯,火候一点都不差。

她刚烤完一块,放入碟中加入红豆沙,又淋了些许桂花蜂蜜,这才端了来:“小主快尝尝。”

“这红豆沙是奴婢前几日熬的,小主且给奴婢点评一下。”

汤圆这小丫头特别好学,又一门心思鼓捣吃食,姚珍珠和听澜都很喜欢她。

这会儿见她脸蛋儿红扑扑,有点紧张,又含着几分期待,姚珍珠也很给面子,配着红豆沙咬了一口烤年糕。

年糕很热,豆沙却是凉的。

这一口下去,软软糯糯的豆沙混合着年糕焦脆的外皮,以甜香中和了焦味。

再往内里咬去,年糕里面却又软糯弹牙,一口是要不断的,需要多咀嚼几下,把每一处的米香都嚼进喉咙里,方才算吃完。

汤圆这年糕烤得好,红豆沙也熬得好,豆沙很细腻,没有豆皮,软软糯糯的,却又不很甜。

这种口感是姚珍珠最喜欢的,不配任何东西都能吃一大碗,更何况跟烤年糕配在一起。

真是绝了。

姚珍珠边吃边点头,末了在汤圆期待的目光里,对她笑道:“做得很好,每一样都很到位。”

汤圆的眼睛都要放光。

她脸蛋比那豆沙还红,站在那几乎都要手舞足蹈:“小主还吃吗?奴婢再给小主做!”

姚珍珠眯着眼睛笑:“吃呀!不过你听澜姐姐还等着呢。”

汤圆高高兴兴去忙了。

听澜看她如此,心情也好。

一宫之中,最重要的就是和谐安稳,她自己的性子不用多说,她心里很清楚,原还怕来一个不太懂事的小姑娘,现在汤圆这么乖巧,又知上进,最重要的是能得姚珍珠喜欢,这就足够了。

毓庆宫暖意融融,太极殿里,气氛却异常沉闷。

此时正是祭天大典,高大的洪恩帝头戴十二旒五色珠冕冠,身穿玄衣纁裳,脚踩赤舄,手执玉圭,正统帅宗室百官,上告天听,以祈新岁风调雨顺。

往年此时,太极殿中虽也肃穆,但气氛并未有如此沉重,今日是因大公主早晨过来给他请安,又同太子妃陈氏闹不愉快,即便洪恩帝亲自训斥也无用,还在文武百官面前闹了个没脸。

洪恩帝最近本就身体发虚,昨日他对女儿苦口婆心,女儿也不为所动,今日依旧不体谅他这个做父亲的,同自己的嫂子闹成这样,实在难看。

洪恩帝心中有气,却碍于祭祀无法发作,只能自己憋着。

李宿站在太子李锦昶身后,抬头沉默看着祖父高大的背影,头一次发现他的身形再也不如前些年英朗。

老人迟暮,日薄西山,他曾经宽厚有力的肩背也有些佝偻,显出几分颓唐之势。

李宿想:大公主当真是率性而为吗?

他如此想着,目光又落到李锦昶身上。

他的父亲,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也已经快要到不惑之年了。

李锦昶十岁就被立为太子,时至今日,他已在东宫住了二十六年,自他三十起,偶尔洪恩帝去玉泉山庄避暑,宫中的政事便会由他代为主持。

这一代主,就是六载。

李宿站在大殿之上,前方是悠扬而空灵的唱念之语,眼前是袅袅而升的福香,身前站着的两位如同高山一般,挡住了他的视线。

从小到大,他从未想过跨过他们,越过所有人走到香炉之前,站在所有人的最前面,看清楚香炉上雕刻的一切。

可现在,他却有一瞬有些明悟。

他自己不想,可别人呢?

约莫两刻之后,祭台上的赞者才终于停下。

洪恩帝接过福香,对着香露遥遥一拜:“愿我大褚,国泰民安,繁荣昌盛,永世不息。”

身后所有人皆跪拜于地,异口同声道:“愿我大褚,国泰民安,繁荣昌盛,永世不息。”

如此,祭天便算结束了。

太极殿中,众人起身,准备前去太庙祭祖。

就在这时,洪恩帝身形一晃,差点从御台上一头栽下来。

因是祭祀,黄门大伴都不在各位贵人身边,此时洪恩帝身边只有李锦昶和李宿两人。

李锦昶离洪恩帝最近,一见他身形晃动,立即一把扶住了他:“父皇!”

他一着急,这声呼唤便格外响亮。

洪恩帝同李锦昶父子背对着李宿,李宿看不到两人表情,却也能知道,现在太子殿下脸上一定很是焦急。

他默默跟上前来,轻轻扶住洪恩帝另一只手。

一时间,太极殿里安静极了。

洪恩帝好半天才缓过来。

随着年事渐长,他越发有力不从心之感,但因保养得宜,又一直勤加锻炼,是以他总觉得自己身上并无老态。

若非这两日心气不顺,又未曾好好安寝,也不至于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突然露怯。

洪恩帝毕竟问鼎经年,在龙椅上稳稳当当坐了三十载,他从不惧怕任何事。

此时的他刚一缓和下来,便让儿子和孙子松开手,都退后。

洪恩帝自己稳稳当当站在大殿之上,他缓缓挺直腰背,目光炯炯,在满朝文武的脸上扫过。

那目光如同晴天霹雷,威风凛凛,天威浩荡,让人心中惧怕。

洪恩帝深吸口气,道:“祭天已成,即刻前往太庙,行祭祖大典。”

他的声音异常洪亮,隆隆降落人心。

刚刚心中略有意动的朝臣们纷纷低下头去,跪拜行礼:“是,吾皇万岁。”

文武群臣异口同声,声音荡荡,震彻九霄。

洪恩帝面容略缓和下来,他手中轻轻一晃,大太监韩九立即上前,扶住了他的胳膊。

洪恩帝定了定心神,往前迈了一步。

他的身形很稳,一步一定,如同过去的每一日那般坚定有力。

长子长孙跟在他身后,一个三十几许,消瘦斯文,如同平常的文弱书生,身上并无多少威仪,反而很是和善。

在他身后,是年轻单薄的太孙。

太孙李宿身量很高,比之洪恩帝和太子都要高出半个头,看起来却孤僻冷傲,同威仪天成的洪恩帝和和善慈祥的太子都不太一样,面容也多了几分冷峻。

但他很年轻。

一头乌发又黑又亮,被太平冠束着,因还未及弱冠,后面的长发披散,随着走动波光粼粼。

那是洪恩帝或者太子殿下身上再不会有的青春年少。

李氏皇族祖孙三人一起出了太极殿,其余天潢贵胄也一起跟上,一行人直接上了马车,准备赶往太庙。

李宿沉默地上了马车,透过车帘,他看到太子李锦昶回过头来,遥遥看向大公主李长生。

隔着数十人,两人却准确寻到了彼此。

李宿觉得碍眼,放下了车帘。

兄妹情深啊。

————

姚珍珠来了月事,一下子就犯了懒。

她只想窝在床上,抱着暖炉睡觉。

初一这一日姚珍珠就这么睡了过去,待到初二清晨,姚珍珠再醒来时,就觉得整个人都复活了。

她来月事并不十分辛苦,加上十二月一整个月养得好,平日里不是吃就是睡,这一次的月事就格外轻松。

到了第二日,就不难受了。

人一舒服,那必然不能再躺着。

姚珍珠坐在妆凳上,等着听澜给自己梳头,开始琢磨今日吃什么。

吃是人生大事。

姚珍珠坐在那面沉似水,仿佛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

听澜就问:“小主在想今日的午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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