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Ch247. California(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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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早已落山数个小时,但这里是加州,霓虹灯如同暖绒的灯芯,为纯色的夜幕熏染了一面金渐层。

棕榈长而细的叶片梭梭如苇草,在干燥又灼热的夏夜如大地的肢体梳理微风的轨迹,自指缝中漏出酒吧与舞厅屋檐下停不下来的鼓点和音乐。

握着一杯手摇冰,杰森宛如一个随处可见的普通旅人,漫步在靠近海岸线的街头,十分钟前的画面仍然在他脑海中残留萦绕——

他的男朋友是如此精准恪守着一切道德准则,以至于其他细枝末节都得靠边罚站。他的脸上一副深深抱歉的模样,走得倒比什么都坚决无情。

那场景好像并不陌生,懊恼之余,杰森开始不禁思考,自己是否唯独对这一类型情有独钟。

嘎吱嘎吱地咬着冰块,冰冷的碎末扫过洁白整齐的牙齿和咽喉,漫长而反复地与郁闷和热意咬合相持,似乎他吞下的不是水……而是对方身上的某样东西。

如果可以做到,杰森会选择在此刻低头,用介乎于恶劣与甜蜜间的情态将之吞下,然后在下一次之前……含上一捧烈酒。

这样,对方会用厌恶痛苦,却可以忍耐,被欢愉引诱,又无法放纵的神情望着自己……

在我为你疯狂之前,你先要为我疯狂……这才是公平的。

似乎注定要一个人度过的夜晚,杰森懒散地漫步于街头。人类的生气与工业的冰冷用金钱编织成一首繁华的重金属摇滚,每个经过的路人似乎都全身上下漫溢了过多的生命力,轻快放浪的脚步挥霍着浪掷难以计数的柴薪干馏制得的有限幸运。

空中飘散着某股微妙的油腻气味,勾起了一些亲切熟稔到有点儿恶心的记忆,让一部分的他从彼此竭力为对方营造的恢弘梦境中赤/裸地剥离。

他在街头长大的时候时常闻到它——伴随着垃圾桶中食物的气味,和大量排汗的酸臭。

那些嬉皮士打扮的青年站在巷尾的涂鸦墙和黑色塑料袋前,以油罐点着火,将发黄的大/麻叶在上面烤成黑色的油膏。

真正的流浪汉不玩“飞/叶子”这种小孩子的游戏,他们大多早已深度海洛/因成瘾,扶在街头废弃的家具上佝偻着身躯,以免无法控制的呕吐物呛进自己的气管,大白天行尸走肉般游荡。

现在窜入他鼻尖的这股若隐若现的青烟没有那些恼人的伴生物,正相反它似乎有点好闻,因为混杂着酒气和香水。

但在和糜烂的本质上,杰森并不以为它们有什么不同。

一些时候他会产生困惑:难道高尚的人浴血奋战,只是为了维系这样的日常?或者是因为发生的事过于遥远,在产生影响之前便被扼杀于摇篮,于是不知情的获益者也就没有实感?

然后他的理智瞬间便会否定这因愤世嫉俗一时产生的错误感情,厘清这是彻头彻尾的两件事情,一些错误来源于结构和体制上更宏大的偏差,个人不能完全为此买单。

纵使难于理解,并非每个人都对生活和他人怀有不断前进的期待。

“你需要帮助吗,小姐?”

每个夜晚,每个酒吧舞厅的后门都在发生着这种事情,但今晚杰森在这里,尽管他只是嚼着冰块出门散心——所以是他们比较倒霉。

一袭吊带短裙,目标中心的漂亮女士扶着墙壁正一个劲干呕,顾不上回答杰森的这个问题。

然而就像乌云飘过就会下雨,自然有人会代她回答:“小子,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真难以想象两分钟前我还在思考为什么的哲学问题……现在得说,我爱死这个了。”

他嘎吱嘎吱咬着最后几颗冰块,歪着脑袋,笑嘻嘻地松手扔掉了手里的纸杯,灵活地活动拳头的关节。

随即后发先至地,“砰”!一拳揍在了其中一个人的脸上。

令人遗憾的是,这群西装革履的混蛋并没有配得上他们外表的勇气,赶在杰森出第二拳之前他们便一哄而散逃之夭夭,只留下一个失去了两颗宝贵门牙的同伴,神志不清地躺在地上。

“需要我送你回家吗,小姐?”

杰森万分惋惜地蹲下来,再问了一遍。

咚。

对方砸进了他的怀里。

“ok,ok——”

轻松地扶着她一路走到路边的花坛边坐下,寄望于晚风能让她清醒一点。

过了半晌,这位妙龄女士从他的肩膀上爬了起来。

“谢谢,我以为你和他们是一样的……”

她理了理自己的波浪卷发,令发梢凌乱地散落在裸/露的肩部,使她最完美的角度恰好可以被杰森看见——与其说那是有意的,那更像是一种她深入骨髓的习惯或本能。

这很难不让杰森想起刚刚告别的史黛西,她们都对自己的外表有着强烈的自知之明,并且善于下意识地运用。

“你的身上没有大/麻和海洛/因的味道……但你也不用香水。”她说道。

“哇哦,女士,”杰森情不自禁地感慨,“你的声音真好听。”

她的年纪应该超过了二十五岁,音质却如少女般娇憨,娇滴滴的尾音后又拖着绵长的余韵,充满了成熟的风情。

史黛西的那种古典是属于中世纪英伦半岛的,她却就像上世纪的美国。

“我是一个歌手……”她用一种近似天真地,充满骄傲的神情笑了起来:“你听过我的歌吗?”

“……不。”杰森挑眉。他飞快地在大脑中过了一遍自己知道的大小欧美歌手,没有在其中找到相似的长相。

聊天的话题有些跳跃,可考虑到对方是一个醉鬼,这也很正常。杰森不会跟不上这样的思维,甚至于他很适应这种节奏。

“它在社交网络上传疯了……我跟很多制作人睡过觉,但他们没有一个能帮我出唱片……事实证明我自己也可以,我不需要他们……呵呵,今年10月份我就要出单曲了,这是我的第一张ep……”她动作不怎么协调地从随身的挎包里掏出一块连着耳麦的平板,半买半送地塞进杰森的怀里。

“你可以听听————呕!”

说到一半,转头她在花坛里吐了起来。

杰森只好去买了一瓶水,等他回来,她还没有吐完。

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塞好耳机,杰森原本没抱什么期待,只想礼节性听一听对方的歌权作安慰,但没过多久,他的表情凝固了。

盯着屏幕上v剪辑的抖动着的黑白画面,沉默不语。

“它……”

杰森抬起头,坐开了一点,正对着旁边的人,摆出一个带有防御性的姿态。

很快他意识到自己突兀的反应过激:“你会红的……”

他斟酌地评价说道:“但我猜不是在美国,而是在欧洲。”

那位女歌手并没有在意他说的话,她一边干呕,一边把杰森取下耳机的手又推了回去:“那我允许你,继续听……”

杰森试图婉拒:“我看这上面的标示,后面的都是你未发布的deo。”

“没关系,反正都已经在版权库注册过了……”

“……”

“它们有那么糟糕,以至于你吝啬一句感想?”

终于将胃里的东西倒了个干净,她环抱着自己,神情莫测地注视着杰森,即使如此她也姿态优美,好像刚刚那场令人筋疲力竭的呕吐没有发生过似的。

“你是个诗人,我应该用一些诗歌般的长句来评价它们,以配得上你和你的歌,”一种复杂的情绪夹杂在杰森的语气中,“但若要诚实说出我的感想,它们让我在一定程度上感到恐惧。”

女歌手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萍水相逢出手帮她的青年在这闷热的夏夜也戴着一副墨镜,似乎是怕人认出来脸。他的衣着打扮有一种古怪的风格,与那些机车皮衣的摇滚乐队有几分相似……但他的眼神、他的指缝、他的气味都干净得像一阵风,明明他气质的角落也盛有荼靡的芽苞和金线装点过的痕迹。

“你是一个游客?”

把酒精吐干净以后,她似乎清醒了几分,音尾挠人的勾子也收敛了。只需要一眼,她就明白对方不是那种会被她吸引的男人,而他也不会是能吸引她的男人。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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