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品评天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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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天寒,朔风凛凛,彤云细雪。

荀柔病后畏寒,穿了厚实氅衣,走出门,还是被地上积雪冻土沁得脚下一凉,迎着冷风忍不住呛咳了两声。

好在大家住得近,身上还没凉透,就到了伯父家。

门房一边将他请入,一边便有仆从进去禀告。

不片刻,一身墨灰直裾,仪容温雅的荀彧已快步迎出来。

“阿兄。”荀柔长揖行礼。

荀彧伸手扶他起来,细细端详,“不必多礼——阿善已无恙?”

香气袭来,恰如三月春兰,荀柔扬起头,“饶兄长担忧,柔已无大碍,归家至今尚未拜见伯父,实在失礼至极。”

荀彧凝视他消瘦许多的面容,却没说什么,执住他的手,带他往后院去,“大人亦挂念阿善。”

荀柔不可避免再次涌起愧疚。

他归家至今,谁也没问他关于黄巾之事。他屋子被搜查过,但竟然也没查出什么来。他还听说,先前父亲病过一场,兄长辞去吏职归家来,族中寻他们数月,一直都没放弃。

归家之后,外面风霜雪雨,暗淘诡谲也一并被族中遮挡在外,让他能无所事事躺在床上修养。比如,他就听说豫州刺史王允就曾派人来探病,他没见到,朝中光禄大夫杨赐也曾派人前来,他也没见到。

他听说过后,知道这些人来做什么。

灵帝不知道出于什么打算,至今没有对他下旨,但无论从他自己,还是家族来看,这个时候,天子真的将他忘了,其实不失为一件好事。

但这些人,想让他入局。

杨赐为他说话自然感谢,但他并不想被人当做卒子,摆上棋盘,族中也是如此。

他是被保护着的,自归家之后,他时时刻刻感受到。

“阿弟不必如此,”荀彧眉眼温润,立在阶前,伸手替荀柔拍去发上落雪,“阿弟归来,我们都很高兴,大人听闻你来,也很高兴。”

“还不快些进屋来,不冷啊?”荀谌从屋内迎出来。

“友若兄。”荀柔再次行礼。

“快些进来,你大病初愈,还是要少受风寒,注意调养。”荀谌招招手,“大人刚服过药,正在屋中等你呢。”

“是。”荀柔在廊下脱履,去了氅衣,低头下拜。

“行了。”荀谌等他行了礼,携手带他进屋内。

屋内点了好几个火盆,虽另放了水盘在侧,还是显得干燥烘热。

荀绲披衣半躺在床上,背后靠着重褥,身上搭着被子,见荀柔进屋,对他微微点头。旁边荀衍正将空药盏交给下人,对他点点头致意。

荀柔鼻中一酸,俯身拜下去,“伯父。”

伯父已苍老至此。

“起,起来。”荀绲道。

“是。”

“进前来。”荀绲又道。

荀柔又应了一声,膝行到床边,“伯父。”

荀绲在荀衍搀扶下吃力坐起来,低头细细看他片刻,低声道,“瘦了。”

“儿让族中诸父挂忧,实为不孝,”荀柔俯身道。

“你一向心中清明,我就不训诫你了。”荀绲缓缓道。

荀柔眼泪瞬间忍不住,“儿,儿愚鲁糊涂,伯父但有教训,自当恭身受教,还望伯父不吝教诲。”

“起来,”荀绲抬了抬手,“地上凉。”

旁边荀谌过来将他扶起,拿了垫子来给他。

“你斩张角首级,水淹下曲阳之事,我也听闻。”荀绲缓缓道,“过去郡中都传你是‘神童’,文太守、何太守都想招你入郡,家中阻拦,不想你早入官场。”

“大人爱护,柔心中明白。”

“如今你有这样功绩,却不能在当童子看。”荀绲缓了缓气,又道,“你去过皇甫军侯营寨,见过朝中英豪,以为诸人如何?”

“军侯宽厚爱人,沉稳有度,深孚重望,”荀柔想了想,“只惜出生边郡,在朝中无援,听说如今又任冀州牧”

谁能想到,皇甫嵩这样在外威风赫赫的将军,在朝中就像狗一样,被灵帝有事则用,无事就逐,最后还要向董卓摇尾乞怜,才能留得性命?

他数次被罢,朝中一个为他说话的人都没有,和已经槛车入洛,却还是被保下来的卢植,形成鲜明对比,这并非因为皇甫嵩为人不够好,实际上,他一直努力向中原士人靠近,一直施恩分功,最后却什么都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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