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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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地一步,缩地千里。

道法高深者,便可如此为之。”

没由来地,郁秋脑海里响起了这样一句话。

那是她自己的声音,语气里带着为人师表的自持和庄重,乍听上去没有多少情绪。

不仅没有情绪,她甚至一度缺乏耐心。

对她来说,收徒不过是为了完成系统交待的任务。

将他们培养成大佬,在未来即将到来的仙魔大战中,让这些大佬们发挥出自己的能力,使这个世界继续维持平衡,继续向前发展。

到了那天,她便可以功成身退,回到系统为她描绘出的新世界去。

再没有比这个弱肉强食的修真界更加残酷、恶心的世界了。

她需要强大的弟子,最好是能自己融会贯通、不怎么需要她指点,勤奋又乖巧的。

毕竟她自己,都是在血浆中摸爬滚打,靠着各种野路子杀出来的。

年轻的郁秋低头看了眼刚刚捡回来的小徒弟,稍稍扬眉,看不出喜怒。

徒弟还是太小了。

连责骂的话都不忍说重了。

“如何……才算是道法高深?”

少年的声音响起,嗓音里带着一股三月芳菲满地的清甜,像是春笋的脆爽,又如新茶的幽香,让人忍不住地去咀嚼、去回味。

“这个只有等你道法到一定程度了,才能窥见真正的高深,”郁秋坐在案前,远目看向窗外,神往地说:“若一辈子坐井观天,停滞不前,永远也别想见识汪洋大海。”

小少年认真听着,没由来地冲她笑了笑。

他睫毛浓密纤长,平素总安静地垂着,覆着那双桃花似的眼睛,带着这个年纪少有的忧郁气质,一旦笑起来,便像是三月的桃花开在白雪皑皑的山头,晶莹的白雪,绯红的花瓣,两种鲜明的颜色交相辉映,灿烂的让人睁不开眼睛。

那是副极好看的场景,郁秋回过神来,面上突然现出怒气。

她道:“司青,我跟你说过,不准这样对人笑,你又不记得了?!”

少年茫然地眨了下眼睛,敛了一半笑意,注视着她,低声说:“阿青只是看着师尊的时候,会这样子……平时,不会对他人笑。”

郁秋冷冰冰地说:“有区别吗?”

少年的司珩青欲言又止,垂下眼睑。

看着喜欢的人,总是忍不住露出欢喜的神情。

但师尊不喜欢,这样的话又怎能说给她听呢?

郁秋拿起桌上的刀,少年抬起眸,身体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说过无数遍,你还是记不住。”

郁秋抽出刀,将那柄细长的刀横着搁在桌上,手里拿着刀鞘,朝他招了下。

少年司珩青缓缓站起身,来到郁秋面前,径直跪好,低下头,伸出略有些颤抖的双手。

那双手掌心已有些红痕了。

他昨夜刚挨过打,才隔了没多久,又要受罚。

郁秋一手捏着他指尖,一手捏着刀鞘尾端,将刀鞘竖过来,用细的那段打他。

“啪”地一声,司青忍不住闭上眼,身体却没有任何躲避动作。

“说过无数遍,不准你笑,不准露出妖态,”郁秋一边打他,一边骂,“再笑一次,我打你一次。”

很快,司青掌心又多了几道红痕,一道道红痕平行却没有交错。

郁秋看一个地方打红了,便换一个地方打,这样不至于让他皮开肉绽。

对于新收的徒弟,她出奇地严格,拔苗助长一样,希望他尽快强大起来。

可真正责罚起来,她又总是忍不住地想护着他。

少年一双手都打红了,眼眶也有些泛红,只强忍着不敢掉眼泪,头垂得更低了。

“记住了吗?”郁秋问他。

“嗯。”

“不准对人这样笑,”郁秋说,“等你慢慢强大了,想要的东西便抢过来,谁欺负你,你便欺负回去,笑和哭都是最没用的手段,听见了吗?”

少年紧紧咬着唇,用力点了下头。

想要的东西便抢过来……

对师尊,也是一样吗?

司珩青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眸光愈发阴沉。

抱着她的时候,身体里仿佛有一种说不清的力量在推动着他,像是与生俱来的本能,如春蚕结茧,候鸟南飞,情不自禁地想要更靠近她。

郁秋缩在他怀里,两只手分别抓着他衣襟和后领,没有任何准备,脑海里突然浮现了过去的回忆。

阿青。

她想,原来他们过去是那样的啊。

为什么不让他笑?

他笑起来可好看了。

郁秋稍稍抬起脸,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沧澜宗主冰冷的侧脸,额头和鼻梁的弧线可真好看,薄薄的唇,两端带一点弧度,唇珠微微突出,冷红色的唇上纹路极浅,像是雪后无人涉足的林间,让人忍不住在上面留下一点或深或浅的痕迹。

他平时不苟言笑,双唇才会看上去这样完美。

“到了。”司珩青双唇微微动了下,说道。

郁秋收回目光,挣扎了一下,说:“放我下来。”

两人进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在一间香闺里,司珩青找到了他留给顾风华的一截手指。

断指的旁边,放着一盆正在燃烧的火焰,一块玉简,还有一些零碎的物件,看得出都是顾风华平时携带的东西。

离开宛都时,司珩青曾经交代过,一旦有事,便用断指叫他过来,比玉简更迅速。

断指归位,顾风华却不在此处。

就连他平时从不离身的青莲火,也不知为何被随随便便地搁在这里。

屋里一个人都没有,青色的火焰照着两人的身影。

司珩青道:“师尊。”

“你知道叫我师尊,”郁秋推了下他前胸,“礼义廉耻全被你忘光了吗?”

司珩青淡淡地说:“学了这么多年,就为了学着当人,可当人也不快乐,索性不当了。”

郁秋一时不知该如何骂他。

司珩青低眸看她,轻轻地说:“是师尊教徒儿,想要的东西便抢回来,徒儿想来想去,师尊便是徒儿想要的。”

郁秋眼前有点发黑。

她觉得,沧澜宗主这会疯得有点厉害。

跟他将礼义廉耻没用,跟他讲大道无情也没用,一支桃花簪子就让他疯成这副样子,若是……有朝一日让他看到过去那些,她未曾寄出的信,他岂不是得急火攻心,彻底疯魔了?

少年的喜欢是热切的、纯粹的,便是挨过打,受过罚,甚至被“杀”了一次,那些埋在心底的情愫,如历久弥香的酒,才掀开酒盖,便已被那醇厚的酒香勾得魂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你不要脸,我要脸,”郁秋淡定地说,“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嗯。”

司珩青放下郁秋,看着她整顿了衣裳,来到窗口,打开两扇窗。

冷风吹来,窗外景色映入眼帘。

他们处在一处半山腰上的楼阁里,从窗外往下看,能看到鳞次栉比的宫殿建筑,一间间宫苑里点满了灯火,从外面看上去,粗略地看到机关术的在建筑上的运用,山腰处还有一栋高而瘦的建筑,通过齿轮的转动将山底的人和物一步送到山顶。

郁秋猜想:“这里应该就是妙法宫了。”

司珩青道:“初代妙法宫主以机关术立下门派,宫殿内尚且保持着这样的特色。”

“我去找老三,”郁秋转过身,看他一眼,“要一起去吗?”

司珩青面不改色,“师尊去哪,徒儿便去哪。”

郁秋装作没听到,从他身边过去,正要去开门,听到屋外廊上传来脚步声,她犹豫了一下,决定先观察动静。

脚步声在屋门前便停下来了。

郁秋只得避了避,拉着司珩青躲在书架后面。

门被推开,两个年轻的侍女端着托盘进来,有说有笑着。

“当心一点,这香是专门为顾公子准备的,光是这么一粒,就花了两千颗灵石,”侍女笑着说,“如此不菲之物,半点也不能浪费。”

“当然,”另一人说,“可这香是现在点,还是等一会顾公子进来了再点?”

“当然得早点点上,”侍女说,“一会顾公子来了再点香,岂不是让他多疑?”

“可我听闻,长情香最大的特点就是香气自然,跟檀香的味道相似,让人分不出是情香还是普通的熏香,便是等顾公子回来了再点,也没有什么问题。”

“你傻啊,等顾公子进来了,你还有机会在他面前点着?宫主的吩咐,你照做就是。”

“我就是有点心疼……这么贵的香。”

“长情香再贵,比得上和顾公子春风一度吗?”

“当然,比不上的。”

两人说着笑着,掀开香炉,将香料倒进去,再引火点燃。

“……”

书柜上塞满了书,青莲火的灯从缝隙里照进来,隐约可以看到那两名年轻婢女的背影。

郁秋寻思着,他们口中的“顾公子”,应该就是指顾风华了吧?

按照计划,顾风华要从妙法宫主手中拿到无极渊的封印钥匙,只是郁秋没有想到,老三为了拿钥匙这么拼,这是准备出卖色相了吗?

哎,不对。

妙法宫宫主喜欢老三,这是准备给他下套!

郁秋抬起脸,额头撞在司珩青脸上,她吃痛地闭了下眼睛——

司珩青抬起手,摸了下她额头,温热的手掌覆在她额上。

郁秋像兔子一样缩在他怀里不动了。

那两名侍女还在磨磨蹭蹭,点完香,还凑上去闻了闻,一人笑着说:“这么贵的香,多闻一口都是赚到。”

“可不是,”另一人说,“还是宫主有福气,顾公子现在和剑阁那边断绝了关系,要是能入赘我妙法宫,日后我们也能天天看着这么好看的男子。”

香气一阵阵地飘出来,郁秋也有幸闻了一口两千灵石一粒的香究竟是什么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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