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 95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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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鸥外第一次见到个子小小的金发孩童,是在他还担任港口黑手党前任首领的私人医生的时候。

——首领情妇的私生女。

——见不得光的野种。

这是那时的港口黑手党的人对于她的称呼。

明明从血统上来说,她是港口黑手党未来唯一的继承人,却连最底层的看门的家伙都不愿意叫一声她的名字。

森鸥外是在柜子里找到的她。

整间卧室宽敞又明亮,连地板都铺上了洁白的天鹅绒,那道小小的金色影子却在炎热的四月中,选择蜷缩在了狭窄闷热的衣柜中。

他一伸手触碰她,她就惊恐地尖叫起来。

“哎呀,比我想象得还要严重一些呢。”

森鸥外对此并不感到惊讶,他反倒苦恼地笑了下,温凉的目光不经意地略过孩童手臂上有些溃烂的伤口。

“绘里花酱。”

他喊了她的名字,满意地看着穿着繁重洋装的金色洋娃娃顿住。

她终于仰起脸看他,水蓝色的虹膜中雾气收敛,惊恐的情绪一点一点安静下来。

森鸥外就这么在她面前蹲下身。

他没有戴手套,带着些薄茧的指腹轻轻地擦过她的额角。

被汗水沾湿的额发被他轻而易举地拨到了耳后。

“不好好处理伤口的话可是会发炎的哦。”

男人背对着光,那双深紫色的眼眸垂下,失去光源的虹膜在此刻显露出红酒般的颜色。

“还是说你想就这样死掉呢。”

被戳中了心思的洋娃娃微微睁大了眼,她想要再往衣柜里缩一缩,可刚一动,脊背被触到了冰冷的木板。

简直就像只笼子里的小兔子。

一向对十二岁以下的幼女没有什么抵抗力的森鸥外背后当即绽开了粉红色的小花。

小绘里花愣了下,踌躇片刻,有些好奇地探出脑袋。

于是他眨了眨眼睛,唇角的笑容扩大,趁机将对方抱在了怀里。

“虽然我无法拒绝少女的请求啦。”

“但作为你的医生,眼睁睁地看着你死掉的话我可是会难过的。”

怀中孩童的挣扎停了下来。

“……医生?”

过了这么久,她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小姑娘的声音有些怯生生的,可能是长期没有喝水又总是尖叫的缘故,还带了些与年龄不符的沙哑。

森鸥外没抵抗住诱惑,揉了一把她的脑袋。

“对哦,医生。绘里花酱知道医生是什么吧?”

刚过完十一岁生日的小绘里花点了下头。

她六岁的时候被接回港口黑手党,自那以后,除了“父亲”想要见她的时候,没有人愿意让她走出这间房间。

母亲留下的绘画读本成了她唯一宝贵的东西。

绘里花记得,在擂钵街的时候,母亲总是将她抱在怀里,指着读本上的翅膀说这就是医生。

是能够救死扶伤,拯救他人的存在。

她顿了顿,在森鸥外将她放到床上,松开抱着她的手之前,主动抬手抓住了他的袖子。

森鸥外对此有些惊讶。

他垂下眼睛,看着那只还没他手掌一半大的手。

苍白细嫩的皮肤和化脓了的鞭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手腕挂着的那串黄色铃铛的衬托下,显得可怜又可爱。

“医生。”

这是森鸥外第二次听到她呼唤他。

那只拽着他袖子的手越收越紧,就好像是溺水之人在沉入大海前,想要抓住海面上的最后一丝光亮一样。

“请替我向父亲道歉。”

她没有哭,只是用那双与爱丽丝有些相似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和坚强没有关系。

森鸥外觉得,那时候的小绘里花是一块被挤干了的海绵,她的泪水在被男人单方面的拳打脚踢中流干了。

在象征着暴力和权力的港口黑手党首领面前,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能够减轻痛苦的办法,只有示弱而已。

窗外的蝉鸣奇妙地止歇,被树叶割接开的天空呈现出干净的碎蓝色。

森鸥外沉默了半分钟,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好呀。”

在对方天真又惊喜的表情中,他捏了捏她的脸颊。

“但是不用担心,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哦,绘里花酱。”

医生的白大褂上沾着血迹,在十分钟前,森鸥外用锋利的手术刀划断了港口黑手党前任首领的脖子。

当然,那天的很多事情他都已经记不清了。

不过有一件事,他倒是过了十年也没忘记。

——至少那个时候,他的小绘里花全心全意信任着他。

“首领已经暴病身亡,他留下遗言,要传位于我。”

证实这句话的是名为太宰治的少年。

森鸥外理所当然地坐上了首领的位置。

昏暗的灯光下,他用戴着白色手套的手玩弄着手术刀。银色的刀柄从他的食指转到小指,晃了一圈,在空中划出一道危险的弧度。

不过一天,港口黑手党内部反对的声音悉数消除。

“……为什么留下我?”

“因为绘里花酱是无辜的嘛。”

每次那个金色的影子躲在尾崎红叶身后,这么歪着脑袋问他的时候,森鸥外就会这样笑眯眯地回答。

太宰治对此一个字也不信。

“太宰君看我的眼神简直就像在看变态呢。”

森鸥外注意到了太宰治手里蘑菇榨成的酒,他没有阻止,只是痛心疾首地摇了摇头。

太宰治对于和森鸥外打哑谜没有兴趣,他只是用玻璃棒搅了搅烧杯,不知道又往里面加了什么,森鸥外好奇地看着澄清的液体咕噜咕噜地冒起了泡。

“是新发明吗?”森鸥外问。

太宰治得意地笑了下,“蘑菇加硫酸,这次一定能……”

然而他的话还没能说完,手里冒着泡的液体就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朵五彩斑斓的蘑菇。

太宰治笑不出来了,他冷漠地抬起眼睛,视线捕捉到从一旁的桌子底下探出脑袋的金发孩童。

和太宰治目光对上的下一秒,小绘里花就立刻心虚地缩了回去。

“我并不赞同留下她。”太宰治此刻的心情非常不妙,他说着,连露在绷带外的眼睛都多了几分暗色,“她的异能具有很强的开发性,从血统上来看,未来说不定还会把你拉下马。”

森鸥外眨眨眼睛,一点也不介意太宰治说的话。

他反而侧过脑袋,询问桌子底下的小姑娘,“你要杀了我当首领吗,绘里花酱?”

完全没想过这种可能性的绘里花吓得跳起来,她的脑袋撞上了桌角,“唔”地叫了一声,泪眼朦胧地摇了摇头。

“我不想做首领。”

她顿了顿,看了眼满脸写满[你要是再对我的发明使用异能力我就把你扔去河里]的太宰治,又默默地补充了一句。

“太宰先生说当首领的话会变成秃子,我不想变成秃子。”

森鸥外:“……”

森鸥外:“太宰君。”

咔嚓一声,首领办公室的门被合上。

太宰治见风使舵地溜走了。

森鸥外对于这样的结果非常满意。

“绘里花酱。”

他又喊了一下她的名字,小姑娘立刻就凑了过来。

长期被关在笼子里的小动物遭受了非人的折磨,对于第一个向她伸出手的人有着非同寻常的依赖。

森鸥外利用了这一点。

他将她抱在怀里,目光扫过桌子上摊开的公文,话确是对她说的。

“其实太宰君说的没错。”

“最近手底下的人都意外得没用呢,红叶手底下的一支小队最近出任务的时候受了点伤,就叫喊着不能工作了。”

“我真是烦恼得不得了。”

森鸥外有的时候会用撒娇般的语气和她讲话。

那种撒娇,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撒娇。

那是一颗包裹着蜜糖的药,森鸥外用甜言蜜语伪装了谎言。

“绘里花酱会帮我的吧?”

他这么问,怀里的小姑娘便迟疑地点了点头。

森鸥外立刻喊着“绘里花酱~”,露出了感动的表情。

在前任首领死亡之前,这是只有他和太宰治才知道的秘密。

那个被称为“野种”的孩子,拥有名为“黄昏”的异能。

——无视一切伦理规则,将所有事物逆转为前一天的状态的能力。

对森鸥外来说,这比与谢野晶子的“请君勿死”更加珍贵。

至于血统,森鸥外并不担心这一点。

一切尚在掌控之内,风险总是与回报并存。就现在的状况来看,她的价值比港口黑手党的任何一个人都要重要。

这就是森鸥外留下她的真正原因。

绘里花最近交了个名叫“爱丽丝”的好朋友,爱丽丝和她比起来要稍微矮上一点,性格却要强硬许多,尤其是在反对森鸥外的变态爱好这一点,不管对方开出什么条件都不肯退让。

“街角新开的那家蛋糕店很好吃,我们下午可以一起去,不带林太郎的那种!”

爱丽丝的新爱好是拉着她到处乱跑,绘里花起初还有些担心迷路的问题,到后来已经能够做到闭着眼睛走回港口黑手党的大厦了。

也许是受到了爱丽丝潜移默化的影响,绘里花在森鸥外上任的第二个月后,对他说出了第一个“不”字。

森鸥外当时震惊得连笔都掉了。

他沉默地凝视了她一会,却又在她后退之前,浑身冒着粉红泡泡抱住了她。

“呜呜呜,绘里花酱拒绝我的样子也很可爱嘛。”

绘里花完全无法理解对方的反应。

“林太郎。”

她学着像爱丽丝一样喊他的名字,清晰地感受到把她抱在怀里的男人僵硬了一下。

“你喜欢我吗,林太郎?”

森鸥外眯了下眼睛:“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最近在看电影。”绘里花犹豫了一下,回答道,“太宰先生路过的时候瞄了一眼,说你不是真的喜欢我。”

森鸥外对于太宰治的恶劣行径好不意外,身处叛逆期的少年屡次三番地在自杀这件事上栽跟头,而原因是森鸥外给绘里花下达了“盯紧太宰治,不要让他死掉”的指令。

就算太宰治一枪崩掉自己的脑袋,在他心脏停止跳动后,绘里花的异能也能将他从鬼门关里拉回来。

“绘里花酱最近在看什么?”森鸥外转移了话题,好奇地问道。

绘里花在这方面回答得非常诚实。

“《洛丽塔》。”

“……”

“还有《魂断威尼斯》。”

“……”

陷入沉默的森鸥外开始反思,他的小绘里花为什么看的不是中年大叔和十几岁小女孩的爱情故事就是中年大叔和十几岁的小男孩的爱情故事。

“爱丽丝酱最近爱看汽水超人。”

森鸥外拍了下她的脑袋。

“绘里花酱也可以跟着爱丽丝一起看哦。”

虽然是这么说的,但自那以后,森鸥外很少再将爱丽丝放出来。

原因是爱丽丝无意之中说了一句如果她消失不见的话林太郎说不定会着急到哭出来。

当时的尾崎红叶带着部下将顶层的房间里里外外搜索了一遍,也没能找到对方的影子。

森鸥外头疼地叹了口气,他站起身,在绘里花旧房间的衣柜里找到了她。

小姑娘的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里面藏着说不清的惊喜。

“那很幼稚。”

可现在的绘里花却又一次无情地拒绝了他。

“我喜欢你,林太郎。”

笼子里的小兔子大胆地直视着他的眼睛。

“是因为喜欢你才会替你做那些事的。”

“如果你背叛我的话,我就拉你下地狱。”

出乎意料的话使得森鸥外抱着她的手收紧了点。

他半敛着眼眸,平静地打量了她一会,目光中压抑着侵略的意味。

“这又是哪里学到的呢,绘里花酱?”

森鸥外笑了下,耐心地询问道。

绘里花:“……动画片。”

森鸥外点点头:“那还是不要看汽水超人好了,新闻联播就很不错,我可以陪绘里花酱一起看。”

绘里花歪了下脑袋,没有拒绝。

但她事实上对新闻联播没有任何的兴趣,电视机里的主持人一开口,她就点着脑袋窝在他的怀里睡了过去。

森鸥外发出了声含笑的鼻音,他戳了戳她的脸颊,手指有意无意地下移,最后落在她脖颈旁跳动的颈动脉上。

“睡着了吗,绘里花酱?”

他笑眯眯地问了一句,可回答他的只有对方均匀的呼吸声。

“这样没有防备心的话我可是很为难的哦。”

他说着,却将对方抱回了他办公室里新置办的小床上。

事情就是从那时候起发生了变化。

森鸥外每次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总会在桌子上收到一堆礼物。

有的时候是一颗奇形怪状的石头,有的时候是一朵刚摘下来的花,但是长达一米八小裙子就离谱。

“我以为林太郎喜欢这个。”

小绘里花非常无辜地看着他。

森鸥外:“我是喜欢看绘里花酱穿啦。”

绘里花想了想,又回了句“不要”。

森鸥外当场落泪,他悲愤地戳了戳她的额头,“怎么和爱丽丝酱越来越像了。”

绘里花非常执着:“我不喜欢。”

她这么说完后,又顿了顿,纠结地皱起了眉头,“以前父亲在的时候,也总是让我穿这些衣服给他看。”

那个逐渐衰老,被病魔打到的男人,只能用摧毁弱小而美好的事物来证明自己的强大。

——你的父亲是伟大的黑手党首领,等到他忙完,就会回来接我们啦。

母亲明明是这样说的。

可是在擂钵街里,父亲带着部下来接她的时候,却一枪射穿了母亲的腹部。

那不是致命伤,只是为了证明什么。

不要。

不要。

她满脑子里都是这个声音。

可当她抬起手,想要对母亲使用异能的时候,那个瘦弱的女人却在唇边竖起了一根手指。

——废物。

她听到父亲这么叫她。

鲜红色的血溅到了她的脸上,那是母亲的生命,可穿着西装的男人却嫌恶地皱起了眉头。

对于他而言,那和馊掉的饭菜一样没什么区别。

他给她穿上了最好看的衣服,喂给她昂贵的食物,然后一鞭一鞭地打在了她的身上。

在这样的日子里,对于母亲的同情逐渐转变为了憎恨。

索性将一切都毁掉好了。

几乎是在产生这样的想法的下一秒,绘里花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她为自己恐怖的念头感到愧疚和不可思议,理智和情感相互撕扯着,几乎要折磨她到发疯。

森鸥外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

——害怕的话,只要看着我就好了吧,绘里花酱。

森鸥外是特别的。

“即使是为了我也不行吗?”

沉默许久,森鸥外的声音打断了她可怕的回忆。

绘里花坐在森鸥外的怀中,疑惑地仰起头。

男人的黑发就这么垂在了她的脸上,森鸥外低下头看她,虹膜中闪烁着异样的光泽。

“我以为绘里花酱喜欢我呢。”

“我的确喜欢林太郎。”

“那不就好啦。”黑发的首领笑起来,“我也很喜欢绘里花酱的。”

“……什么?”

“只要我付出等价的东西就行了吧。”森鸥外说,他的眸色幽深如夜,唇角的笑容却是扩大了几分,“绘里花酱只看着我,我也只看着绘里花。”

窗外的太阳升起了,绘里花那双因震惊而睁大的眼眸缓缓恢复原状,她表现得无比欣喜,赤着脚跳下森鸥外的怀抱。

“你等我一下,林太郎!”

她飞一般地跑了出去,又飞一般地跑了回来。

“今天的礼物。”

是一本翘了角的绘画读本。

森鸥外不以为意地瞄了一眼,像往常一样收下了。

要不然像那件一米八的小裙子一样送给太宰好了。

绘里花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起,港口黑手党里多了个叫中原中也的人的。

“我也是擂钵街来的。”

在她这么说的时候,那个赭发的少年有些惊讶。

然而,这种惊讶在中原中也发现她寸步不离地跟在太宰治身后后变得微妙起来。

太宰治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嫌弃地摆摆手,“这是首领的宠物,跟我可没有关系。”

绘里花对答如流:“你不要介意,太宰先生只是害羞。”

太宰治:“……”

太宰治:“你说谁害羞?”

绘里花:“太宰先生其实是个好人,他心肠不坏的,为了避免污染环境,他最近在寻找一种环保的自杀方式。”

太宰治:“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让你的脑袋落地哦,绘里花酱。”

绘里花:“你看,太宰先生每次害羞过头的时候就会恼羞成怒,电视里就是这么说的,一定没有错。”

中原中也看着太宰治吃瘪的表情,差点没笑到捶地。

太宰治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什么时候我也轮得到一条狗嘲笑了?”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你找死。”

太宰治对于中原中也的威胁不屑一顾,他正想说点挖苦人的话,转眼又想到绘里花跟着他的原因。

“绘里花酱。”

“嗯?”

“中也说要杀了我诶,你会保护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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