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五十六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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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氏沉吟了会,说道:“此处院落临水,又背靠山,就叫山水一色怎么样?”

胤禛念了几遍,转头看着云瑶,问道:“你觉着这个名字可好?”

云瑶笑眯眯地答道:“年格格才情过人,又饱读诗书,取的名肯定是好。只是妾身读书少,听不懂好坏。

这些院子的名字妾身叫习惯了,而且重新做匾额又要浪费银子,还是用原来的吧。”

胤禛斜了她一眼,笑着道:“原来都是为了几个银子。算了依你,不改就不改吧。”

年氏咬着嘴唇,又连连道歉:“云姐姐,对不起,都是我造次了,不该随便改你的院子名字。”

云瑶又忙安慰她道:“没事没事,年格格书读得多,是我没有见识欣赏不了。”

一小段插曲过去,几人又顺着溪流往曲院风荷方向走。年氏看着胤禛,娇娇地问道:“贝勒爷,你住在哪座院子啊,妾身能选你旁边的院子吗?”

云瑶只当没有听到,提着灯孔晃来晃去,把围上来的萤火虫赶走,决心大慈大悲,今晚且放它们一条生路。

胤禛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云瑶,说道:“这里没有正院,每座院子都各有各的好。”

年氏更开心了,欢呼雀跃道:“妾身见到每处院落,也都觉得特别别致,那妾身可以自己选一处住吗?”

胤禛愣住,转过头说道:“那你得要问问主人了。”

年氏抬手捂住嘴,咯咯笑了起来:“贝勒爷真是爱说笑话,这园子的主人当是贝勒爷啊。

你就是这个府里的天,府里的一切都是你的啊,妾身不问你,还能去问谁?”

胤禛不由得瞄了一眼云瑶,见她脸上笑容不变,提着灯笼,在轻轻左右挥舞着玩。

年氏顺着他的眼神看去,顿时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问道:“贝勒爷,你说这园子是云姐姐的吗?”

胤禛心中莫名气结,闷闷地嗯了一声。

年氏小声惊呼,“妾身也曾听过,不过当时妾身还以为是开玩笑呢。贝勒爷出钱修的园子,又是当家做主之人”

她说到这里住了口,歉意地看着云瑶:“云姐姐,对不住,都是我多话了。不过云姐姐,我真的好喜欢这里,我以后也能住进来吗?”

云瑶抬起头,看着她笑了起来,干脆利落拒绝道:“不能呢。你若喜欢的话,也去皇上面前挣几座庄子来,然后让贝勒爷出银子给你修吧。”

年氏定定看着她,眼眸里渐渐浮起了水雾,难堪地垂下了头,哽咽着道:“对不住,是我造次了。贝勒爷,妾身身体有些不舒服,我们回去好不好?”

胤禛脸色也变了变,看了一眼云瑶,只满嘴的苦意,她还是一点都没变。

自从上次皇太后寿辰之后,他故意冷着她,一直没有去庄子,她却如常过着自己的日子,半点都不见着急。

久而久之,他心也有些冷了。就这么一直拖着,想着她低头。其实也曾盼着两人再见面的时候,她是什么样的神情。

白天马车行到绮春园附近,他就开始心神不宁。想着她会不会又在外面的田间地头里,或突然从玉米地里冒出来,手上抱着几根玉米,笑着对他说,贝勒爷来了,等会我们吃玉米饼好不好。

直到马车进了园子,他也没有见到那个熟悉又已有些陌生的身影。

下午本来想打着去看园子的借口,上门去见见她。澹宁居那边却来人让他过去,他只得先去见了康熙。

等到下午迫不及待赶了回来,总算见到了她,没曾想她不咸不淡,像是见着许久未见的熟人一般,只对他打了个普通寻常的招呼。

她不远不近地站着,带着些笑看着他与年氏,那一刻他总觉着,她好似在看笑话。

胤禛心里怒意夹杂着酸涩,得他难受至极,冷冷地道:“苏培盛,你送年氏回去。”

年氏抽抽搭搭哭着,想要说话,却被胤禛的脸色吓住了,忙跟在苏培盛身后离开。

胤禛背着手,胸脯不断起伏着,伸手抢过她手中早就看不顺眼的灯笼一扔,拽着她的手臂,黑着脸一言不发猛地往她院子里冲。

云瑶被他扯着跌跌撞撞跟在身后,回到院子后,他对紧张跟在身后的姚姑姑一声怒吼:“滚!”

姚姑姑吓得脸色大变,云瑶强忍着怒火,对她说道:“姑姑我没事,你下去吧。”

胤禛怒不可遏,在屋子里转来转去,鼻子不断冷哼,厉声道:“好啊你,你的心莫非是冰做的,就是块冰,也该焐热了吧!

你且说说看,我待你哪里不好了,处处向着你,护着你,就算是福晋,我也没给她这么大的脸面!”

云瑶转了转被拽疼的手臂,不疾不徐地道:“贝勒爷这些话,妾身怎么听不懂呢?”

胤禛猛地转过身,死死看着她道:“这么久以来,你可曾有半点把我放在心上。我不来,你就一辈子打算不见我是不是!我待你的好,你都当成笑话是不是!”

云瑶被他话里的酸意逗得笑了起来,她没有看笑话,不过他倒真是在说笑话。

她耐着性子,细声细气地说道:“贝勒爷,年格格说你是这府里的天。你想想啊,你这片天罩着府里的众多姐妹们,你一开心就是阳光普照,你一生气就是乌云罩顶。

妾身哪里敢不把你放在心上,都是妾身不好,不该让年格格难堪,又落了你的面子。

这个园子修建是你出的银子,你想要谁住进来,妾身不敢拦着你。

这样吧,万春园也不修了,妾身搬回去住,这个园子妾身让出来,再去给年格格赔个不是,你看这样好不好?”

胤禛神色哀哀,定定看着她道:“你都明白的,你知道我不是说的这个。你可曾知道我这段时间有多难熬,心中有多难过。”

云瑶静静看着他,开口问道:“有多难过?”

胤禛怔住。

云瑶神色平静,说道:“真正的难过根本说不出口。就像是你做了一场根本醒不来的噩梦,像是眼看着自己一点点碎成了碎片,你还得亲手一点点把自己粘起来。

贝勒爷,你自小金尊玉贵长大,只有你对别人说不的时候。你想要什么,只要一个眼神,自有人给你送到手边,所以你根本不会懂什么叫真正的绝望。

这段时间,贝勒爷不一样过得好好的,有没有妾身也没什么区别。

你对妾身的好,妾身自然明白,也感激贝勒爷。只是贝勒爷,妾身不过是孤身一人,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更没有家人需要你提携照顾。

你的那些好,想要给妾身的封赏,贝勒爷还是留着给需要的姐妹吧。”

胤禛眼神一点点黯淡下去,死死看着她,然后转身一言不发大步离去。

姚姑姑见到胤禛离开,忙不迭进了屋,见到云瑶垂着眼帘站在那里,低低地叫了声:“格格,你没事吧?”

云瑶回过神,摇了摇头笑着道:“没事。姑姑,你去打水来,我洗漱了早些睡。

明天一大早我们就去皇太后那里混早饭吃,好久都没有吃到嬷嬷煮的奶茶了,这个夏天我一定要学会煮奶茶,还要学会蒙语!”

姚姑姑松了口气,下去招呼丫鬟打来了热水,云瑶洗漱之后就上床歇息了,次日天不亮起身去了畅春园。

胤禛回去绮春园正院,在屋子里呆坐了许久,云瑶那些话,始终在耳边回荡。

他回忆起两人相识的点点滴滴,曾经耳鬓厮磨的美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悄然远去。

丝丝痛楚从他心底蔓延开,心仿佛缺了一大个口,空荡荡没有着落。

苏培盛躬身进来,低声禀报道:“贝勒爷,年格格差人来问,贝勒爷晚上可还过去万方安和歇息?”

胤禛听到万方安和这个名字,突然觉得尖利又刺耳。

万方安和曾经是她住的院子,里面的屋子都是她亲手布置改建的,后来她被逼着让给了弘晖。好似自那次她搬走之后,她就远走高飞,再也没有回头过了。

现在弘晖长大了喜欢到处乱跑,万方安和靠近水边,福晋怕他掉进水里,夏天来畅春园,就没有再住那里。

年氏第一次来庄子避暑,瞧见了这处院子景致好,央求撒娇要住在万方安和,他便让她住了进去。

他都已经快忘了,那曾经是她的地方,是她让了出来,她一次次退让,甚至今晚还差点逼得她再让一次。

胤禛努力压着心里的痛楚,沉声道:“苏培盛,让年氏搬去别的院子,连夜搬!以后谁也不准再住进万方安和!”

苏培盛悚然一惊,抬头看了胤禛一眼,见他浑身都散发着冷意,忙低下头应声退了出去。

第二天胤禛几乎魂不守舍,从澹宁居出来之后,马不停蹄赶去了圆明园。

可是,园子里空荡荡的。

长兴留在庄子里,见到他来,头都快埋到了地里,小心翼翼地说道:“回贝勒爷,云格格去了太后娘娘那里。

太后娘娘见到云格格伺候得好,人又孝顺,就把云格格留在了身边伺候,以后她都不回来了。”

胤禛突然想起云瑶昨晚说过的那句话:“真正的难过是说不出口的。”

他现在理解了那种感受。明明全身上下都没一处安生,却又说不出那里难过,无法诉诸于口,一提就会崩溃。

长兴突然觉得胤禛看上去有些可怜,他忙垂下头,硬着头皮说道:“云格格说,若是贝勒爷来,就让奴才把万春园与圆明园都交给贝勒爷。奴才已经理好了契书,请贝勒爷清点。”

胤禛心已经麻木,看着长兴突然问道:“你呢?”

长兴愣住,“回贝勒爷,请恕奴才愚钝,听不懂贝勒爷所问是什么意思。”

胤禛面色惨白,问道:“你呢,她带你走了吗?厨房的马氏她也带走了吗?”

长兴咧开嘴,觉得不对又很快收起了笑,恭敬地道:“回贝勒爷,马大嫂已经随格格去了太后娘娘那里。

格格吩咐奴才交接好之后,也赶快去畅春园,说太后娘娘那边还缺人伺候。”

他把匣子交到苏培盛手上,说道:“贝勒爷,钥匙契书都在里面。贝勒爷若是清点无误,奴才这就告退。”

胤禛目眦欲裂,抬脚将苏培盛手上的匣子踢得飞出老远,狂吼道:“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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