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第 91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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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这个可能,裴秀珠便对萧景曜道,“王爷有没有想到,陛下执意想见的人,或许就是母后?”

萧景曜当然明白,自周氏被废,能被他们称为“母后”的,便只有他的生母了。

然而这话却叫他一愣,问道,“为何这样说?”

毕竟在他印象中,自己的生母似乎并不受父皇宠爱,何谈会成是父皇的心结?

却见裴秀珠咳了咳,道,“今日妾身在庄子上遇见了秦嬷嬷,她说云儿长的十分像母后,妾身便想,当初父皇一见云儿就十分喜爱,莫不正是因为云儿长得像母后?”

说着,她又试着问道,“王爷知不知道从前母后的事?”

萧景曜如实摇头,“并不清楚,本王幼年时,宫中上下对母后的事俱都三缄其口,身边也没有知道的人。”

裴秀珠唔了一声,却想起从前母亲说过的关于她亲婆婆的事——

当初,她的亲婆婆乃是国色天香的大美人,皇帝初时十分宠爱,后来却因为谣言而将其冷落……

但这毕竟都是道听途说之事,没有事实依据,她暂时不敢与萧景曜分享。

想了想,她建议道,“不知从前潜邸中是否还有故人?打听一下,应该多少能问出一些来吧。”

这倒也是个办法。

萧景曜颔了颔首,“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吧。”

第二日一早,萧景曜去了生母所在的陵园。

此乃从前潜邸的陵园,因他生母去世时,皇帝并未登基,所以只能葬在此处。

时隔几年,此处依然如从前般静谧。

——当初,幼童时的他,对生母存着天生的依恋,可那时父皇与皇后不准他来,倒是待到长大出宫建府以后,自己偷偷跑来过几回。

那时,父皇还未修炼道术,这里一如许多年来一样,冷冷清清。

后来,父皇开始修炼之后,也曾派了人来,将这里好好修缮过。

甚至在周氏叛乱之后,父皇还特意命人在皇陵中大举修缮了一番陵寝,打算待百年之后,将这里的生母一起迁去合葬。

如今重新回想起来,萧景曜不由凝起了眉——

照父皇的这些举动来看,他心间之人,难道真的是生母?

然而,此前荒芜的那些年又是怎么回事?

如若心中有她,为何从前那么长的时光里,都对她不闻不问?

正想着,却见有一嬷嬷从陵园后的房舍中走了出来,向他行礼道,“殿下来了。”

萧景曜因为来过,也认得对方乃是一直在此看守的范嬷嬷。

他点了点头,先到墓前进了香,待礼数尽完,便问对方,“嬷嬷从前可是母后的贴身宫人?”

范嬷嬷应是,“奴婢六岁进府,一直陪在娘娘身边。”

如此看来,算是找到人了。

萧景曜直言道,“本王有些事不明,想问问你。”

范嬷嬷垂首,“殿下请讲。”

“当年,母后是怎么去世的?她与父皇,又是怎么回事?”他沉声道。

范嬷嬷却一顿。

萧景曜看在眼中,只道,“今日没有外人,你可放心直言,本王只是想知道真相。”

范嬷嬷点了点头,也叹道,“这么多年,殿下也该知道了。”

萧景曜凝眉。

便听对方道,“当年,娘娘原本出身小官之家,却貌美无双,引得无数王孙公子意欲求娶,有回外出,恰巧被今上遇见,那时今上也正血气方刚,当即对娘娘一见倾心,要娶她回家。然而,那时娘娘其实早已定亲,先皇与先皇后也以娘娘出身低微为由并不准许。”

“但陛下还是将人娶了回来,只可惜,迫于先皇先后的旨意,与娘娘一同进府的,还有娘娘的表姐周氏。周家位高,一开始,周氏是被帝后当做陛下正妃人选的,但她一开始便做小伏低,表现得知书达理。”

“娘娘却不同了,试问哪个女子愿意一开始就同别人共事一夫?何况她还是被抢来的。如若不进王府,她或许还能平平静静的相夫教子,长命百岁……”

话到此,范嬷嬷忍不住擦了擦泪,这才又续道,“周氏的心计,想必殿下也该明白,娘娘天性单纯,绝非她的对手,初时,陛下对娘娘也算宠爱,但渐渐的,便因周氏的手段而疏远娘娘。甚至先叫周氏生下了庶子。”

的确,那昔日的皇长子萧景明,本该是庶子的命运。

“娘娘也想挽回过,期间一度与陛下重归于好。只是周氏心如蛇蝎,有一日趁陛下外出归来之际,竟安排了男子混进娘娘的院子,而诬陷娘娘偷人。”

谈起此,范嬷嬷至今仍不无气愤,“而陛下冲动之下竟然也不查证,一怒斩杀了娘娘院中所有的人,只留下了奴婢贴身侍奉娘娘。娘娘从此心死,若不是发现腹中有了殿下,只怕连存活下去的意志都要没了。”

“十月怀胎,她尝尽妊娠之苦,陛下却不曾踏进她的院中,看她一眼,娘娘郁郁寡欢,直到生产时遇险……最后拼命生下殿下,自己却撒手人寰……”

“直至此时,陛下才终于来了。但有何用?人都走了,他若早来一步,也好叫她能看见啊!”

话说完了,范嬷嬷再度抹起了眼泪。

而萧景曜听完,也是沉默不语。

他已经大致明白了。

或许父皇是真的忘不了母亲。

但心间却也一直怀着那份被“背叛”的耻辱折磨,于是一直不给她正妻的体面,直至周氏败露,所做恶事公布于众,他的母亲才终于得以恢复清白。

范嬷嬷这番话,已经清楚描摹出了一个女子短暂的一生。

以及,一份自诩深情的凉薄。

是父皇的多疑与凉薄害死了她。

诚如范嬷嬷所说,如若母亲那时嫁的是平常人,或许能安稳过好一辈子,如今正是含饴弄孙,享尽天伦之际。

可她被皇权强娶,不过一二年后,便凋零在了寂寥的王府中。

虽然同是男人,但他并不明白,既然是费劲心力得到的东西,父皇为何不好好待她?

而如今,人都没了这么多年,他又以“深情”与“执念”来折磨自己,又有何用呢?

就算真的能再见一面,焉能知道,她会原谅他?

这些悲伤与讽刺齐齐袭上心头,不禁叫人心情颇为沉重。

正在此时,却听范嬷嬷又道,“这些都是往事,一晃眼二十多年过去,殿下已经长成了伟丈夫。如今成家立业,大事在即,娘娘也天上有知,也该欣慰的。”

萧景曜淡淡颔了颔首。

如今,这能用这样的话姑且安慰一下活着的人罢了,至于素未见过面的亲生母亲,他根本无法做任何事。

一片沉重之中,却见高锐匆忙来到近前,对他道,“王爷,陛下弥留,需立刻进宫。”

萧景曜面色一沉,对范嬷嬷道,“嬷嬷保重。”

便转身往外走了。

一路疾行,待他来到宫中,只见裴秀珠与孩子们都已经到了,其余嫔妃皇子公主,及文武重臣等,也都已经到了。

殿内殿外,皆是一片肃穆。

萧景曜匆忙来到御榻前,只见父皇双目紧闭,气息已是极度微弱。

他心间沉重,只道,“儿臣来迟,请父皇恕罪。”

话音落下,须臾,皇帝慢慢睁眼,看向他,虚弱问道,“去了何处?”

萧景曜道,“儿臣刚才去陵园看望母后。”

皇帝又将眼闭了闭,说,“朕要去见她了。”

萧景曜心间艰涩而复杂,只能道,“请父皇保重。”

皇帝休息了一阵,又缓慢道,“朕死之后……将江山,交与你手……莫要……莫要辜负朕。”

萧景曜只得垂首,“是。”

周遭嫔妃开始擦泪,纷纷唤道,“陛下……”

皇帝再度休息一阵,最后,只道,“万缘不挂,心有归向……”

语罢,便闭上了眼。

“父皇……”

萧景曜心间一沉。

“陛下……”

随之,周遭众人也齐齐哀哭起来。

然而,皇帝再也没有睁眼。

确实去了。

殿中沉浸在哀恸之中。

须臾,萧景曜严肃开口,“着礼部,太常寺,光禄寺,为父皇操办葬礼。”

文武重臣们纷纷应是,“遵命。”

语罢,又齐齐跪地向他磕头,“臣等拜见陛下。”

萧景曜沉声道,“平身。”

从这一刻起,他已是无父无母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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