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只诅咒(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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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华。

是我的名字。

4岁觉醒了咒力便被选为镇魂巫女的预备役,被赐姓久世,从旁支进入本家学习。

久世家是一个相当庞大的家族,根系复杂,人丁兴旺,我还小的时候听过很多关于本家的传言,以至于一厢情愿地认为被看中后我会有机会邂逅更多人。

后来发现自己是想多了。这个富丽堂皇如宫殿一样的大宅子里,除了像我这样被选中的少女和服侍的女眷外并没有他人居住。

我一开始想不通,为何家中的老人都会对这里避如蛇蝎,只在一年一度的继承大典和镇魂之日露面主持。

后来我才知道,这里是留给死人的长眠地,是整个国度里怨气最深厚的地方。

02

每天睁眼起我就只能面对五花八门的技艺师,陪伴在身侧的只有永远学不完的知识和连轴转的训练,咒术师和名门贵女的素养,像是要把我所有的天赋榨干似的,一起挤进我的身体。

我没有机会离开久世家的门,活动的最远距离只限起居室到露天的中庭,那里种着一棵相当美丽的垂枝樱。可看了那么多年,再好的景色也索然无味,更何况那棵树从未有过任何改变,一年四季都盛开着水粉色的花蕾。

这或许和久世家的天空永远坠着雪有关系。

我已经记不得所谓湛蓝色的天空和艳灼的阳光是什么样的了。

因为接触的知识越来越深,我渐渐懂了,那是久世家设立结界的功劳,家里的人深信雪神降下的白洁能净化来自黄泉的污浊。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讨厌雪。

不过想一想,我以后可能会成为巫女大人,这样乏味的日子好像也没那么煎熬了,至少陪同而来的母亲还有我因此过上了优渥的生活。

我不知道巫女的职责是什么,但却能切身体会巫女的身份在久世家比家主还要崇高。

同时期会存在多位候选人,在正式被钦定前,大家都是被调-教的工具,只有每一年考核里最优秀的那个,才有资格换上最华贵的巫女服被捧到最高的位置上。

只是很奇怪,在继位典礼之后,我所见过的那几代巫女大人都不见了。

去哪了呢?明明还约定过在樱花下踩格子的

不过没有关系,我还有妈妈,雾绘和小怜。

雾绘也是旁系里被挑出的候选,比我大三岁,非常开朗温柔,是我最好的玩伴,但因为她的年龄比我稍大一些,课业更繁重,到我13岁时,我好像就没怎么见到她了。

偶有在迷宫一样大的久世宅相遇,雾绘的脸上也是死气沉沉的样子。

我有一次听到了她的老师和家主的对话,距离太远,听到的内容并不是很清晰。

[“流产咒力散尽祭品人柱力”]

听不懂。

但不妨碍我因此讨厌那个满脸不屑的老家主和笑容谄媚的坏老师。

我有试着和小怜,也就是比我年幼1岁的小侍女抱怨这件事,但没想到却换来她惊愕的表情。

“零华大人为什么讨厌家主呢?”

“讨厌就是讨厌,哪里会需要理由?”

“请不要这样,至少不要在外人面前说这种话。”

不只是她,这个家的每个人从来不会对上面的决定有任何质疑,思想凋敝,平时也都战战兢兢,像是被驯养的宠物一般活着。

每每如此我也会自省,觉得是不是自己太叛逆了,带着一身反骨进来,收人恩惠又不愿意接受现实。

小怜忽然唤醒了走神中的我。

“大人,该吃药了。”

说着,一碗滚烫的褐色药汁就被端到面前,我闻着这铁打不变的腥臭汁水,捏着鼻子就往身后的母亲怀里钻。

“零华,不能任性,要乖乖喝掉。”

抬头是母亲愁颜未舒的脸,我在她孱弱单薄的身躯里呆愣了两秒,然后安静地把药汁吞咽了下去。

——跟吞刀子一样剌喉咙。

好像从我进入本家之后,母亲的身体日见虚弱,笑容也愈来愈少。

大概因为我是能看见另外一个世界的怪物吧,她开始讨厌我了。

03

久世是个母系世家,本宅里不会留宿男人。

自然在搬进来后,我便没有再见到我的父亲,但我每天有认认真真为他祈祷。

虽然很排斥男性,但久世家却会时不时邀请山里的男性村民或者外来的民俗学者前来做客,目的当然不是单纯的行善建交。

再如何封闭,久世家也要延续香火,传宗接代的。

到了16岁我也要开始见男人了。

我在铜镜前等待束发,镜中女人口衔胭脂,墨发如瀑,柳眉琼鼻,秀美又端庄,只是那双本该含情的杏眼早已如死水般沉默。

小怜笑着为我挑选发叉,她是真的为我高兴,嘴里说着希望我能为久世家诞下女婴。

我听着她的祝福,不知为何有些作呕。

朝夕相处的母亲刚病逝不足一月,身边的人居然开始笑着为我张罗和男人苟且的事。

在为瘦骨嶙峋的亡母更换寿衣时,我才终于见到平日被她用繁重的和服包裹下的手腕上,疮痕是何等密集而崎岖。

在醍醐灌顶的同时我也感受到天旋地转的窒息。

久世家传授的咒术里有一种是从他人血液里提取咒力的招式,只要在抽取血液过程中使用术式,就能将人体的生命力转换成咒力,再搭配上滋补的药汁,这就是咒术师最上层的补品。

原来,我喝的一直是母亲的血液。

原来,是我将她一点点蚕食至死。

这就是我的命运吗?

在我还为母亲的死亡自责时,要和我结合的陌生男人已经在小怜的带领下,推开我的房门

8个月后。

我产下了一名男婴。

可久世家里注定没有他的容身之所,家主不允许男性后嗣的存在,说是阳气会影响结界运作,生下男婴本是罪过,就这么把我训斥了一通后,她便当着我的面将孩子夺走。

可那是我的骨肉,是我仅有的为数不多的东西啊!

我伸出手,目眦欲裂,哭喊着让侍女把他还给我,声嘶力竭地哀求却换来家主冷酷无情的禁足。

“产出的垃圾我会帮你送走,零华你给我好生冷静几日!”

在泪眼之中,我猛地注意到抱着我孩子的侍女身后,还跟着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是小怜!

她给我打了个手势,告诉我她会跟着侍女去落实我的儿子会送到哪户人家。

如果能给一个好人收养,这,或多或少是个慰藉吧。

我安静了下来。

却没想到当晚,小怜跑回来时却带着满面惊慌和恐惧。

“少爷,他!他被剥了皮,然后关在吊笼里,沉到地下去了!”

脑子轰得一声炸开,我便意识全无,只依稀记得,体内暴涨的咒力顷刻间将禁闭室碾得粉碎。

04

最后,我连小怜也没有保住。

她偷窥家族处刑的事,因为我的失控而暴露。

同样也是在我的面前,小怜被剜去了双目,割去了舌头,活生生地填进墙壁里,美名其曰为本家修缮尽最后一份力,也算死得其所。

我恨久世家。

我更恨我自己。

05

因为负面情绪积压,再加上母亲的血液哺育,我的咒力量已经达到碾压身边所有人的地步。

不知道为何我没有出手报复,大概是觉得没有意义吧。

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杀光他们又有何用?

17岁那年,我被钦定为来年镇魂祭的主巫女。

后面一年里,我接触到了久世家最隐秘的咒术。

[刺魂之术]

将死者的怨气和执念融进他们的血液之中,收集起来制成比剧还要狠辣百倍的诅咒之墨。

然后将这墨刻入巫女们的体内,同时那些亡魂携带的无法消散的思念和痛苦都会随着血液渗入,转移到巫女强大的灵魂上达到镇定亡魂的作用。

巫女们的身躯因此也与“死”这一概念交织在一起,成为最棒的封印材料,被钉在黄泉之门上,告慰彼岸的亡魂,同时吸收门那一端的怨气。

这就是久世零华的命运吗

06

我躺在冰冷的石台上,头顶上是装着“陪葬品”的笼子,一部分魂墨的原料也是从这上面淌出来的。

瞧瞧,这里面都有谁呢?

母亲,儿子,雾绘,甚至还有父亲

我无喜无悲,心甘情愿地和这个早无留恋的世界告别,过一段时间后,我也会陪着他们一同睡去组成完美的全家福。

是的,睡去。

被刻上久世家印记的巫女们不得超生,灵肉也不死不灭,维持一个沉眠的安定状态来承载世间之恶。

真可怜。

我冷淡地闭上了眼睛。

四个被刺瞎双眼的女童——被称为刻女的小巫女用锋利的钉子刺穿我的四肢,挑断了我的经脉。

汩汩血液组成细索,错落盘杂地溢出石台,滴在早已染成红色的白雪上,随后体温也慢慢下降,逐渐和这静寂的森寒达成同步。

然而这只是开始。

到了魂墨刺入体内,刻女开始作画,我再也无法保持事不关己的微笑。

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世间亿万种痛楚挤在一起,涌入钉尖开凿出的罅隙之间,撕咬每一颗细胞,将久世零华这个个体的每一处角落都打上了痛苦的印记,缓慢的,“久世零华”好像被割裂为二,灵魂被挤出身体外冷冷地旁观这匪夷所思的一切。

“她”注视着自己那已经看不清肌肤的身体被抱了起来,去往地宫的深处。

然后穿过铁锈味的雾气,踏过蜿蜒的小道,淌过名叫忘川的河流,“她”来到绯红鸟居背后,那扇屹立着的鸦黑色巨门前。

祭祀的最后一步——加固门的封印。

“她”看着“久世零华”的身体被固定在门襟上,刻女们拿出和先前刺青的钉子不一样的金色魂钉,瞄准了“久世零华”的四肢。

“她”马上就要陷入完全的沉眠了。

可是——

“她”是谁?

——

“我不是你,久世零华。”

在最后一刻,卫宫佐千代从共鸣之中挣脱出来,清醒过来的眸子里金丝流连,对于不见天日的狭宫,这一幕竟犹如星辰一样耀眼。

她完全睁开自己莫无感情的眼睛看着莫名怔忡的女人,冷声说道:“别想束缚我。”

一瞬间澎湃的魔力冲荡开来,暴起发难将四位刻女推至几米之外。

危急时刻,卫宫佐千代通过遥远的维系,沟通到平行世界里零星的魔力短暂启动虚数体摆脱了久世零华的精神控制,用微末之力破开咒灵包围,搅碎了碍事的莲花,又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躲过刻女投掷而来的魂钉!

她警惕地缓步向后退去,此时此刻虚数体已经解除,她又回到先前没有魔力的弱势姿态。

但棘手的场景却迟迟未有发生,久世零华居然没有上前施压,相反的——

为什么?

为什么她针对自己的杀气全数收回去了?

形式忽然开始调转,浑身刺青的女人凝出咒力居然不是攻击她,而是为了牵制住四个刻女的动作,给她腾出逃跑的时间。

“?”

就在卫宫佐千代蹙起眉头百思不得其解时,久世零华面露痛涩痉挛地弯下腰,她紧紧扼住自己颤抖的手,意志力在不断与脑子里那位女神的声音进行缠斗。

[快杀了她!杀了她你就能解脱!]

不能,久世零华你不能!那双眼睛,你不能伤害那双眼睛的主人!

[废物!那你就继续替所有的巫女承当此世之恶吧!]

“唔”刺青之女在万蚁噬心的磨难里发出呻-吟,颤巍巍地抬起头,对茫然的少女说道:“快逃,我支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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