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只诅咒(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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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宫佐千代孑然一身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

这里没有能栓住她的绳子,也不存在能挽留她的羁绊。

即使被人好好抚养,她也没能生起丝毫的归属感。

在与神职者朝夕相处的时间里,卫宫佐千代没被激发任何情感,她做好了随时抽身的准备,终日把自己缩在角落一言不发。

这样消失了也无人能发现——怀揣这样想法的人自然也不希望有人来叨唠。

因此,年仅5岁的奥村燐想要靠近时,卫宫佐千代用最恶劣的方式吓走了他。

彼时天不怕地不怕的燐,经历了杀气洗礼后,人生第一次哭得像个两百斤的小胖子。

当天夜里,卫宫佐千代带着她浑浑噩噩的脑子与一枚银戒指,推开了修道院的大门——她要走,去哪里都好。

然而,门口站着的男人,在见到她时毫不意外,像是早早就等候在此。卫宫佐千代认出了他,是捡到自己的神父。

月光下,藤本狮郎和她来了场对牛弹琴的促膝长谈。

卫宫佐千代只听懂了有人拜托神父保护她一段时间,以及,不久之后她想见到的人就会来接走她。

那时的脑子只适合处理一些简单的信息,佐千代听到有人找没有多怀疑,并且擅作主张将“给自己礼装的人=托人照顾她的人=她想见的人”的等式填进自己的脑子,随后心安理得缩回漆黑的墙角,继续当一朵见光死的蘑菇。

时光荏苒,卫宫佐千代安定地熬过了半个月,就在她隐隐怀疑会不会被驴时,在下一个祷告日,一对年轻的夫妇惯例来做礼拜,阴阳差错见到了平时不怎么离房的她。

被放逐的魔术师流浪许久不知今夕几何,落地后留给旁人就是阴晴不定的形象,她语言功能丧失,面部表情坏死,连同四肢都僵硬得不行,仿佛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

可却在卫宫切嗣发出邀请的一瞬间,卫宫佐千代爆发出无限的生机,犹如溺水者见到浮萍般,以看不清的速度握住了未来。

卫宫夫妇是她能在这里找到的,留存她过去的缩影。

——暗无天日的世界,从此升起了太阳。

就此,一无所有的卫宫佐千代像是得到垂怜般拥有了一叶小舟。

她以为自己终于等来了雨过天晴,从此可以乘风破浪,有勇气活下去。

什么才算是活着?那就是找到了支撑自己永无止境前行的动力。

因为有了想要守护的家园,卫宫佐千代才愿意冬日饮雪水,含笑吞酒,愿意一人承当所有灾厄。

这么多年来,她将自己伪装成一只简单的雏鸟,融入好不容易组建起来的幸福港湾,陪伴爱自己的家人和朋友,不去触碰任何腌臜,维持自己的小世界纤尘不染。

是的,卫宫佐千代将蓝图绘制得很好,一切都那么井井有条。

可在今天,如梦似幻的今天——

巨浪滔天,孤舟覆灭,上天收回了对她的垂怜。

转眼间,家破人亡的噩耗就像铡刀一样落到她的身上,令卫宫佐千代再一次品尝到心神俱裂的痛苦。

如果人生是一本书,卫宫佐千代的书用两个词就足以概括。

坎坷,孤寡。

·

天像破了个窟窿一样,雨倾盆而下,大地发出哀鸣,喧嚣又无趣。

伴随着固有结界消失,卫宫佐千代落回地面时脱力地打了个趔趄,被七海建人扶了一把。

变回原初的红瞳写满不甘,她怅惶四顾,急需证明什么,可黑白分明的景象再一次将她跳动的心拽回荆棘里。

雨中,卫宫佐千代失魂落魄,狼狈得就像个淹死在河里半夜又爬上岸的水鬼。

太过了。

七海建人不是太能共情的人,并且见过无数生死性格变得足够坚毅,但眼下的荒芜还是令他的心随着孩子的失语一点点下沉。

她的父亲身首异处,她的母亲下落不明,这样的打击太过了。

即使卫宫佐千代在同龄人里出类拔萃,咒术放眼世界也可以成为顶尖战力,然而这不代表她的心灵能够上升到无坚不摧的高度,可以承受莫大的苦楚。

此时七海建人眼中只有一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卫宫佐千代呆呆地望着这一幕许久,然而弯下腰,双掌贴在废墟上。

“[固有时制御·回溯]。”

不一会儿,奇迹再现,断裂的钢筋水泥像是被注入灵魂一般重新粘合在一起,倾倒的建筑植物归位复原,七海建人抬头看着未曾改变过的两栋房子不做他想。

时间,一种最神秘莫测的概念,如今却被一个15岁不到的孩子玩弄在鼓掌间。

这样的力量,被世人所知会引来多少觊觎的目光?害死卫宫夫妇的人是不是也这么想?

而,卫宫佐千代知不知道七海望着小孩无机质的眼睛。

她知道。

她知道悲剧出自自己。

卫宫佐千代望着自己的成果,没心没肺插着腰,一看面容十分平静根本没在伤心:“真是被搞得一塌糊涂啊,幸好不用自己打扫。

抱歉哦,七海一不小心弄坏你的房子,不过现在修好了,哦对了对了,我顺便帮你把灰尘也清了,所以别生气”

她被人抱住了。

冰冷的四肢在炙热的怀抱里开始回血,滚烫的气息通过男人修长的手臂严丝合缝地包裹在失去知觉的脊背。

轻飘飘的灵魂被栓住了线重新扯回体内,卫宫佐千代瞪大双眼,被冻得惨白的面庞贴在七海建人宽厚的胸膛上,耳畔回响着对方战鼓般清晰有力的心跳

“好不好。”

剩下的话漏了出来,在七海的臂弯里扑腾了一圈,化作热气,熏得卫宫佐千代眼睛涨疼。

七海又低又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不好,因为太恶劣了,我很生气。”

说不出漂亮话,卫宫佐千代只能垂首局促道:“对不起。”。

“不该你来道歉,”七海按着她的头,叹了口气:“是这个世界太狗屎了。”

“我无法原谅任何人对孩子出手。”

卫宫佐千代不再言语,只是将头埋在看护人的胸口,让上升的温度蒸干眼前氤氲的水雾。

二人手机铃声第99次响起,漫漫长夜里,无数的人想找他们,可此时此刻,他们在面目全非的世界里相拥,两颗心脏相连同步,脑海里只记得彼此。

七海建人取下湿漉漉的墨镜,隐怒的眼睛渐渐平息,额发被雨水冲刷,发梢上的定型失效,往日一丝不苟的三七分已然凌乱,让他看起来不再精细得如同机器,少了几分规矩,多了几分随性。

揣在口袋里的手按掉电话,七海对卫宫说:“今天先到我家休息,剩下的明天处理可以吗?”

谁料佐千代却摇了摇头:“我想在家里呆着。”

家?那个躺着父亲尸块的屋子?七海建人不放心。

卫宫佐千代两耳不闻,背过身:“拜托了,让我自己呆着,我保证没事,反正你有我家的钥匙不是吗?”

大门阖上,屋内灯火通明,干干净净。

但也冷冷清清。

卫宫佐千代背抵着冰冷的墙,望着天花板。

她在笑。

笑什么?笑自己活该啊。

扪心自问,这样的场景是不是在自己眼前上演过无数次?每当危机感将将苏醒,卫宫佐千代都逼迫自己不要看过去——忽视掉吧,闭上眼睛吧,只要盯着美好的东西,现实还如她想象中那般。

然,倾巢之下焉有完卵?这个以不安为基调的世界哪会让她独善其身?

加茂雅伦说得对,她就是太懈怠了。

于幸福时闭上的眼睛,在仇恨中睁开,卫宫佐千代静静看着那淌血肉,指甲磨破了掌心的肌理。

半晌,她将卫宫切嗣移到床上,解开了光壁,那半颗头颅与血块像浇筑般落在被褥上,场面变得不忍直视。

卫宫佐千代无所顾忌,有条不紊地咏唱:“固有时制御·回溯。”

连续输出高强度魔法,纵使魔力充盈,她薄弱的身躯也吃不消。在嘶哑的喉咙吐出咒语之后,她的面色已如纸般苍白。

卫宫佐千代摇晃地站直,目睹尸体像恐怖片一样,发芽长出新生组织,失去的部位一同修复,从骨骼到脏器,然后是皮肤,指甲,毛发。

站在床边,她能清晰地感觉那具平躺的身躯从外表看就像一个健康的人,拥有完整的内脏,毫发无损的肌肤,以及蓄势待发且充足的血液——

可现实是,他依旧是具尸体。

卫宫切嗣缺少一个健全的灵魂。

卫宫佐千代早早预料,她褪下左手的黑色手套,露出六边形疤痕。

伤痕暴露在空气的那一刻,仿佛成了一个信号,繁复的蛇纹蜿蜒而上,从衣服下钻出顷刻爬满了半张面容。

空气温度骤降,周遭光线忽暗忽明,房间被注满了不详的怨气。

卫宫佐千代身后的虚空裂开了一个洞,里面探出数只白色的手,然而唯独一双青紫色的臂膀有勇气环上来锁住少女伶仃的身躯。

“大人,我永远会在你身边,”久世零华用自己独有的冷冽气息占据了卫宫佐千代周围的空气:“请不要悲伤。”

卫宫佐千代和她牵手,神色平静:“找到了吗?我父母的灵魂?”

执念过深或因诅咒而死的灵魂都会化作怨灵,进入久世的结界,被卫宫佐千代与零华净化引渡。

理论上,她的父母也要经这一趟黄泉洗礼,卫宫佐千代私心作祟,想要从黄泉门下夺回父母的灵魂。

但是,上天像是预料到她的举动,给她放下当头一棒。

久世零华收紧了手臂,在佐千代半天没等来回复不解侧目时,卯足勇气道:

“对不起,大人,我没有找到夫人与老爷的灵魂。”

“”卫宫佐千代不敢置信,呢喃道:“什么?”

零华立马松开她,做了个土下座:“我每个角落都找了,确定没有看到二位。”

说完她迟疑得抬头看向佐千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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