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一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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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务科封完病历,关谨行带应笑去与秋葵他们好好解释。主任当了十几年,类似的复杂状况都是出任出面沟通的。关主任的话术很厉害,很平和,也很感人,带着一些坚定的力量,非常具有说服力,可秋葵他们依然不信,秋葵以及秋葵老公、秋葵父母全都认为生殖中心的大主任是在护着应笑、叶默。秋葵一家始终强调“既然人授就能怀孕,为什么试管,也许,再多做两次三次秋葵就能简单怀孕了”。他们还认为,人工授精几次失败有医院的一些问题,比如,她第一次夜里排卵了,可生殖中心并不开门,而第三次……说,叶默应该考虑一下没成功的意外因素,多试几次。

沟通未果,关主任只好带着应笑、叶默准备调查。因为病历比较多,三个人头晕眼花,应笑自然没法下班,跟穆济生说她今天又遇到了一些事情,到家可能后半夜了,别等。她没有说自己遇到医疗纠纷的事实,倒不是说不想让对方见到她焦头烂额的一面,而是真的没时间磨叽。

关主任与应笑、叶默将能想到的问题紧急排演数遍以后,终于疲惫地挥挥手,最后说:“相信自己,也相信医院,医院不会错怪你们的,放松……都放松啊。认真对待医院调查,但也不要过于担心了。战略上藐视,战术上重视。叫你们,你们就过去;问你们,你们就回答,平时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别消极,一切都会过去的。”

“嗯……”应笑说,“谢谢关主任。”

道理都懂,可是谁能真正不惦记呢?

到家,真的已经后半夜了。

…………

第二天的一大早上,医务科的调查就启动了。

应笑、叶默一个一个接受漫长的问询。参与调查的那些人分工明确,有人明白生殖医学,有人明白法律事务,还有医疗安全管理委员会的和医疗质量管理委员会的人比较了解相关政策以及规定……

应笑很会缓和气氛——经过整晚的调整,她表面上好很多了。她步子轻快、动作轻盈,向所有人打了招呼,笑着坐好,而后正着身子、挺着背脊,带着比较职业的微笑,轻轻点头:“麻烦大家了。我准备好了。”

对方觉得应笑难得明朗大方,也点点头:“好。”

紧张气氛顿时环节不少。

问询过程基本就是回忆当时全部细节,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为什么那样说、为什么那样做,事无巨细,最好可以完全重复跟患者的每一句话,一个字儿都不带差的。

应笑一直耐心回答。她态度真诚,不急不缓,并没有发泄情绪,也没有显得很丧,而是十分客观理性,将自己的所有做法一条一条解释得十分清楚。她望着对面的人,没忽略任何一个。她有时候眼睛对着不是很懂生殖的人,一点一点细细讲述,甚至附加一些手势,又有时候眼睛对着非常了解生殖的人,一边微笑,一边讲述,偶尔带上一点互动,问“对吧?”或者稍上一点委屈,说“这没错啊……!”

总之,没表现得苦大仇深。

之后对面针对病历等等东西质疑、提问。应笑觉得,他们那个精细程度到了恐怖的程度,简直就是十万个为什么,而且很多问题跟刚才是完完全全重复了的。许多明明没有什么“为什么”的东西,他们也要问为什么,简直类似于“你为什么吃饭”“你为什么睡觉”,她还必须答出一二三四来。幸好应笑带了不少生殖医学的资料,一点一点指给对方看。

另外,他们还对应笑、叶默当时态度做了态度,是不是阳光和煦了,是不是春风拂面了。

应笑觉得医生需要好好考虑患者情绪,就像那句著名的话,“tocuresometimes,torelieveoften,tofortalways”可另一方面,归根究底,他们提供的核心东西并不是好的服务,而是好的技术,可是患者常常觉得“我都已经花了钱了,你就应该好好服务”,因此医院总是狠抓服务态度,有时显得吹毛求疵,过犹不及。

凭良心说,对面几人态度很好,不过应笑还是不可避免地感觉到自己像个犯罪嫌疑人。

但是应笑其实还好。

如关主任所说的,她自己是清清白白的,她会得到公允的判决。愤怒、委屈无法改变任何东西,倒是自己气出毛病来,不值当。

…………

这天晚上应笑好累。

穆济生又正好夜班,二人再次错过了。

而再醒来,应笑早早起床洗脸刷牙、吃饱早餐,再次接受医院调查。

云京三院的政策是医务科启动调查后,四天之内要出结果,越快越好。这回,因为事情比较简单,两天的调查之后,医院认为应笑、叶默并不存在任何过错。而后医务科出具了调查意见、处理方案,向秋葵家属通报、解释。解释时,医务科长、保安科长都出马了。

秋葵还在icu,秋葵家属情绪全都比较平静。

可是秋葵家属并不信任医务科的调查结果。

一般来说,到这一步,患者、家属就会算了,何况比起更严重的不良事件,秋葵的“十级伤残”+“过敏性休克”已经算了比较轻的了,然而这回,秋葵家属明确表示他们打算发起诉讼。

如今秋葵还在icu,命虽然是抢救回来了,然而身体十分虚弱,还不能下床,24小时被监测着。因为抢救的过程中医生用了一堆激素,肾上腺素、甲强龙全招呼上,现在正在逐渐减量,因为突然撤掉医用激素可能引发严重问题。

与电视里抢救回来就活蹦乱跳并不相同,病危过的患者身体是非常非常虚弱的,甚至可能一个月后还只能够小步走走,连上楼梯都做不到。秋葵丈夫看见秋葵一个试管周期以后整个人变这样子了,完完全全无法接受,就觉得是应笑的错——他们明明可以通过人工授精就怀孕的。

现在秋葵变成这样。没了一边的输卵管,以后自然怀孕、人工授精全都变得比较困难了,而试管……他不知道自己老婆还能不能接受试管。就算能,身体完全恢复健康那也必然是很久以后了。这一个试管周期后,不但小孩子没有得到,老婆身体还半垮了。

秋葵一家经济条件明显还是挺不错的,毕竟一个是记者一个是软件工程师。秋葵老公说,他不图钱,他就想要个说法。

他查了很多资料,面对“人工授精的促排卵同样增加宫外几率”的说法,竟然还能反驳说“那是因为那些女的输卵管有炎症等等,既然秋葵曾经怀孕,就说明她没问题”——

应笑就还挺难受的。

一方面为秋葵,另一方面为自己。

诉讼是个漫长过程,劳心劳神,又花时间又花精力,可医生已经够忙的了。不管最后上不上法庭,都要被扒一层皮下去。她要应付云京三院各层各级的人,还有云京三院法务部的顾问律师,还有医患纠纷仲裁委员会,还有法庭,等等等等。

而且,云京三院的政策是,只要有官司在身,不管是走仲裁还是走诉讼,都不可以申请“副高”。

应笑本来势在必得的。

谁知风云突变。

她在外面晃了会儿才回到生殖中心。

不想却在中心门口正好遇上了邢天材。

看见应笑,邢天材竟本能地一缩,嗫嚅道:“不、不是我撺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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