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沧浪长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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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子濯同样身受重创,此时踉跄着站起身来,见到景非桐的样子,却又不禁大笑。

“你很想成魔吗?散去自身灵力,接纳这些魔气的存在,你就是下一个纵无心!”

他鲜血淋漓的右手抓紧了剑,抬起那只没断的手臂,指向景非桐:“我倒要看看,取代我,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就在长剑将要落下的一瞬间,舒令嘉迅速翻身而起!

刚才景非桐灌进他体内的灵力缓解了他的部分伤势,虽然行动仍有着些许不便,但这一刻,生死、伤痛,也根本就没有余裕去细思了。

他一剑向着何子濯直直刺出。

没有任何的花哨与技巧,这只是无比朴实无华的一道剑影,却倾尽全力,包含着不顾一切的决心,撞上何子濯的剑锋。

这一刻巨力相撞,真元尽出,大地在摇撼中龟裂成无数巨大的碎块,世界摇摇欲坠。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即便是方才何子濯已经受到了景非桐重创,此时的力量依旧不可小觑,舒令嘉双手发颤,却更添狠意,牢牢握住剑柄,向前一递。

他肯定是刺中了对方身上的什么地方,紧接着,何子濯也一掌按在了他的肩头。

舒令嘉周身剧痛刺骨,整个人眼前一黑,直坠而下,砸在地上。

天空中的血痕再度扩大,几欲吞噬一切,又在下面荡魔大阵的制衡之下勉强维持住了平衡,如此浩瀚的力量,总是容易令人心生绝望。

仿佛一切,兜兜转转都还是要回到原点,留不住的,怎样也留不住。

但奇迹般的,在这种时刻,舒令嘉心中竟然根本没有半分惧怕与颓丧,他感受不到疼痛,只觉得战意正在燃烧着他的胸膛。

身后有要保护的人,心中有不甘的执念,他绝对不会认输。

只要有一口气在,他就还能打。

当这一刻心无挂碍地直面自己的恐惧,清晰明了地意识到一切的症结所在,那原本畏惧和逃避的,反而也就没有那样值得怕了。

将五指收拢,舒令嘉仿佛重新找到了执剑之初的那份少年心境,无畏无惧,有情有狂。

他们修行之人总是说大道无情,但其实并不是有情感、有欲望、有不甘、有执着就会成魔,而是每个人心中只要能够直面黑暗,消解黑暗,那么即便有怨有情,即便存在私欲,又如何呢?

普天之下,谁能无情,苍天不老,人有尽时,生在此世,又怎可能不染凡尘?

舒令嘉喘着气,而何子濯冷冷地盯着他。

由于被景非桐豁命重创,他现在只要运功使力,就会大量流失从纵无心那里得到的那份能量,何子濯还要留着力气驱动魔魇,因此也不敢轻易动手。

更何况,舒令嘉受伤在先,刚才那一招过后,他应该不会再起来了。

可是舒令嘉的手一直没有松开他的剑,而后他的另一只手动了动,按住地面上的泥土。

这时,舒令嘉忽然听见了段瑟的声音。

“哎!哎!你还行不行了?倒是起来啊!”

段瑟急道:“刚才不是还挺威风的,要邀请我一起动手吗?我还留着口气呢,你要是就此倒下了,我看不起你!”

“谁倒下了。”

舒令嘉仰面冲着天空大笑起来,一把擦去了唇边的血,而后拄剑翻身而起!

他高声喝道:“谁倒下了?来!”

连何子濯都不禁动容,用一种十分复杂且难以理解的眼神凝视着他。

两世师徒,面前这个少年自小由他教养长大,一身功力传承于他,但他却从来都没有看懂过这个弟子。

他究竟在执拗什么?为什么就是不会绝望,不肯放弃?

受了那么多的挫折和欺骗,还要去爱吗?还要去保护,去追寻?

如果……依旧受伤呢?

他为什么不害怕?

舒令嘉踉踉跄跄地向前走了两步,剑锋曳地,撞在石头上,碰撞出细微的火星。

他却不管不顾,朝着何子濯奔去,那步履起初还有几分不稳,但随着段瑟身影隐现,威猛剑的剑身上重新布满光泽,剑锋上逐渐迸发出无匹的威能,舒令嘉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他点池塘,踏山石,穿云絮,飞掠而上,整个人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烟痕,疾风如狂,吹动衣袍猎猎作响。

何子濯神色一厉,抬剑相迎!

他原本想保存力量,以谋随后的大事,毕竟迦玄明绮廉呈华等人都是棘手人物,荡邪大阵必须毁掉。

但现在竟能被景非桐和舒令嘉逼至如此地步,是何子濯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没有半分回旋余地,以后的事且待这边结束再说,眼下必先解燃眉之急。

轰然一声,两柄剑,各自在半空之中拖出长长的剑光,而后相撞。

刹那间光影交叠,云层爆裂,铺天盖地的魔息威猛灭顶而来,仿佛化作了面目狰狞的巨兽,要将舒令嘉整个吞噬。

人力,在此刻显得如此渺小。

威猛剑上爆出强烈的力道,硬是从重叠乌云中撕出了一线天光,剑意从中一爆而出,漫天挥洒。

舒令嘉觉得自己肩头仿佛扛着千钧之重,浑身经脉剧痛,整个人几乎要窒息,然而就在这种状态中,反倒令人愈加热血沸腾,悍勇不屈。

日月星辰不随岁月老,却照人间悲欢离合,鸟鸣虫吟天地回响,悲号与欢歌,尽是世事轮转,生死有常。

他心如破茧,剑意如虹。

生于人世之内,爱恨情仇尽赋与剑下,杂念丛生,念念不同,凡此种种,却皆为一生所寄。

空中雷鸣回旋,云透天光,剑影重重,化作星芒万点,破开魔气而下!

舒令嘉只攻不守,一剑将何子濯透胸而入!

那个瞬间,何子濯看到他冰冷的眼睛。

我竟然输了。

他想。

这样机关算计,奋力挣扎的一生,舍了身、化了尘,那口不甘竟然依旧没能纾解,徒劳地在胸腔中回旋,成为了储在灵魂当中的一口宿命。

何子濯骤然狂笑起来。

随着他的狂笑,所有的力量爆体而出,再无束缚,向着舒令嘉铺天盖地,如同灭顶惊涛一般席卷而至。

舒令嘉咬紧牙关,一步未退。

从开始他就是抱着两败俱伤的念头而上的,此时除了破釜沉舟,也再没有别的法子。

舒令嘉正要硬着头皮硬扛,却在这时,见到向着他冲来的魔息,竟然转眼涌到了景非桐身边,打着旋汇入他的体内。

他毫发无伤,心中却是一凉:“师兄!”

舒令嘉冲到景非桐面前,单膝跪地,没握剑的那只手抓紧了他的肩膀,只见他双眼紧闭,毫无反应,却将所有意图攻击舒令嘉的魔息都吞噬殆尽。

“我没说让你用这种方式保护我!”舒令嘉厉声道,“要是你再变成了纵无心,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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