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读书(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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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小满是一步走两步跑着急不可耐地要想告诉红杏,夫子收了他读书,想着她一定会高兴,他心里甜滋滋的,嘴角扬起,禁不住又是粲然一笑。

一直这么跑到自家门口,还没见着她,却听到熟悉的声音,隔了一道院门模模糊糊钻进他的耳朵里。

兜头的喜悦瞬间像被浇了瓢凉水,他收敛笑意,走得更近一些,那声音一下子清晰,确是梁三少爷。

“我本来差遣别人过来,没想到出了意外,说的话没能做到,对不住”

小满推开门,只见那梁三少爷坐在堂屋的八仙桌前,身前摆着一杯新倒的茶水。

他比最后一次见到时又更瘦了些,面色也不太好,仿佛他才是在饥荒里受尽磨难,差一点儿就熬不过去的人。

虽然人瘦了,身上的气韵却没变,只是端端正正坐着,便自然流露出一种斯文和正派。

红杏站着,两手拢着,连连摇头,面颊上浮现一抹薄红。

小满一推门,两人不约而同地都看向他。

小满大大方方地回看他,不假思索地说道:“梁少爷,那时候多亏了你,我们才能熬过去,是我们该答谢你,你真的不必再说什么对不住。”

天杰听他这般成熟客套的语气,微微一怔,再细看小满长了身量,也脱了不少孩气,不由一笑,“小满倒有些像大人了。”

他这话并无恶意,小满听着却不怎么高兴。

天杰又笑道:“这次我过来,是有事求你们帮忙。镇上裁缝铺的老板与家母相熟,灾荒过后,总抱怨着缺少帮手,我想着让你嫂嫂过去帮忙,你看怎么样?”

小满一听,便明白了他其实是想要帮他们,只是怕他们过意不去,才故意借了让他们帮忙的名义把这话说出来。

他如此细心周到,只是为了她。

小满心里更不是滋味,又不能说破。

实际上他才想到,自己就要开始上学堂,红杏一个人去上街摆摊,也实在不妥,如果能够去裁缝铺做工,安定下来,那自是再好不过。

梁少爷的这份好意无论如何推脱不得,因而就算心里再不是滋味,他也只能故作没听出来回他一句:“这当然好。”

说罢他又看向红杏,“嫂嫂一定也愿意的,对不对?“

红杏仍红着脸,头微低着,接受了梁少爷太多好意而内心忐忑,不敢去看他,却终于还是极轻地点了下头。

天杰笑容温和,“那好,这就定下了。多谢你们,帮了我一个大忙,那我先告辞了。”

时近正午,红杏打着手势要留他下来吃饭,他只是客气地笑着说自己还有事要办,下次再说吧,两人只好一道送他到了门口,这才又回屋去。

小满看向红杏,先开口说了一声:“梁少爷真是个好人。”

红杏有些惘然,眼睛呆呆望着梁三少爷离开的方向,听小满这么说也只是略一点头。

小满好像每回看见这梁三少爷,心里都像被什么梗住一般,这一次那窒闷的感觉更是变本加厉,盘在他心里迫不及待要想告诉她的话,再开口时便像隔夜馒头既干又硬,“我又去找了方夫子,他收下我了,让我明天开始去学堂读书。“

红杏一怔,仿佛突然被一记闷雷砸醒,不可置信地看向小满,脸上的惊喜如同陡然炸开的烟花,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一转眼瞥见他手肘上的伤,她的喜悦很快又成了忧心。

她要细看,小满却不耐烦地把手藏到身后,嘴里嘟嚷着:“一点小伤,我没事。”

红杏没有办法,只得僵在原地。

小满突然问:“读书到底有什么好?”

红杏一怔,还未回过神来,小满又紧接着反问:“你是不是就希望我能和梁少爷一样?”

红杏没想到他会这样问,猝不及防之下只能无措地红着脸摇头。

小满最后负气地丢下一句:“我才不要像他,我不要像任何人。”便转头进了屋去。

小满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出门,背着红杏做的书包去学堂。

欠着学费他心里过意不去,方夫子说卯时一刻,他却来得更早,总第一个到,先拿了笤帚将学堂里里外外都清扫过一遍,这才坐下读书。

方夫子看在眼里,心里自是欣慰,却并不说破。

小满已满十三岁,因从来没读过书,所以只能和方夫子的女儿小禾一起,混在那些刚满七八岁的稚童里,从最简单的《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开始学,一眼望去,他个头比人家都高出一截,心里多少会有些异样。

他并不喜欢读书,仍是一门心思扑在书上,发了狠一样地读,甚至回去也读,走火入魔似的。

不单因为这机会来之不易,甚至也不单是为了要她高兴,他卯着一股说不上来的气。

红杏在裁缝铺帮工,每天也是早出晚归,两人照面的时候本来就少,小满偏又只顾着闷头读书,倒像把她当成了空气。

原先,其实也并没有这么糟。

她在裁缝铺做工时,梁少爷过来看过她两回。

第一回她打着手势,高兴地把小满去读书的事情告诉了他,梁少爷一听便笑着说下回再来时要把自己读过的旧书拿过来给他。

第二回,他果真把书带来了。

红杏千恩万谢地把书带回去给了小满。谁知道他一点也不高兴,随手把那些书一搁,反而阴阳怪气地问她:“梁少爷是不是每天都去看你?”

他的语气极冲,像是吃了火药。

红杏觉得他实在有些莫名其妙,枉费人家一番好意,便生了气不去睬他。

谁晓得,小满的脾气倒比她还要更大,再不理她,只顾着读书了。

虽然生着闷气,小满还是把那几本旧书带到学堂。

方夫子瞧见书封上那个有些褪色的名字,不禁感慨:“梁公子七岁时跟着我读书,是难得的好苗子。他原是个极爱惜书的,你与他非亲非故,他缘何将书赠与你?”

小满只回一声“不知道”,心里却因方夫子的话愈发不自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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