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自由(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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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时间快结束了,操场上打球的人,在边上聚着聊天的人,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散了干净,周遭一下子安静下来。

小满合上写生簿,煦和不晓得想到什么,突然在他边上没头没脑地感慨笑道:“我觉得,将来娶妻一定要寻个长头发、性情也温柔的女子,最好像你阿姐那样。”

话一出口,他看小满微微变了脸色,方才觉出失言,也有些困惑,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说错了话,也只是滞着。

一时间里,气氛无声地凝固住了。

末了还是婉晴轻声打破了沉闷:“你不要随便拿人家阿姐开玩笑。”

煦和回过神来,一声抱歉还没出口,小满反而不以为意地一笑,坦然直白道:“我说过,她不是我阿姐,她是我要娶的人。”

其实年初四在小满家做客时,他们就多少瞧出了一些端倪,但见他这样毫不掩饰地坦白,仍不免吃惊。

这一下,又是短暂的静默。

几只麻雀停在他们边上,朝前蹦跳了几步,又喳喳叫着展开翅膀飞上天去。

煦和先笑了起来,无声拍一拍他的肩膀,目光里带着理解,又有几分佩服。

婉晴则笑道:“那你可要快些,不要让阿姐等太久了。”

他们这样子的反应,小满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温暖,笑答一声:“好”。

这年春,小满开始忙碌,书读到第二年课业变得繁重,绘画社还照例去,应了白学姐要替校刊画插图,也是一期不落地画。

白学姐给的主题是校园生活,每期一幅,刊在副版上。这桩任务并没有报酬,他却渐渐地从中寻到了另一种兴趣。

像暑期时候替人绘肖像时会不自由自主加入自己的想象一样,这一回他也不愿意死板地单画某一样人或者景,不论画什么,都想要赋予它一些东西。

画着画着,他又试着像那本洋连环画一样,拿尺子把那个画框划分成两格、四格,用几幅连贯的画来表达出另外一层的意思。

他这才发觉,那些难说出口的想法,无一例外却都能用这种方式展现出来,而在绘图的过程里,人仿佛也随画笔跳脱到一个更远的空间,获得前所未有的自由。

他将这样的画稿交上去,白学姐翻看,有些意外地略怔一下。

他心中忐忑,白学姐却只是点一下头,照例收了下来,因那几幅图超了尺寸,她甚至还将校刊重新排过版,特意多留出一部分版面给他。

小满放下心来,自此之后,就在校刊上放开手脚,全按照自己的意愿肆意发挥。

读书,画画,两件事几乎把他每天都占得满满当当,难得有闲工夫和煦和婉晴一道出去,有时候搭电车,稍微走得远一些,就只能去问阿立借脚踏车。

他思量着,等忙过这一阵,周末就仍上街去摆摊画肖像,攒钱买一辆脚踏车,将来把红杏接来,要用到车的机会就更多了。

晚间翻那本旧年暑期叶姨送的画册的时候,他又想起来,年后到现在,倒似乎有好一阵没见过叶姨了。

之前她也曾提起过,要他替她画幅肖像,虽有半开玩笑的成分,但他并没有忘,忙里偷闲花了几天功夫,用心画了一幅肖像,待到周末下了课,就带着画去了叶姨的住处。

他其实刻意避开了饭点,到那里时,三点才过,立在门前按一下门铃,不多时就有人来开门,门内门外两个人一对看,都不免有些意外。

魏爷头一次没穿长衫,只穿一件家常的单布衬衣,脚上拖着拖鞋,神情也放松,全不似往日那样严肃。

他看见小满,有些发怔,小满先回神来,向他打一声招呼。

这时候叶姨恰从里头出来,她一双手还湿着,正拿了块布巾擦,似是正在洗什么东西,见到小满,立即惊讶地一笑,“小满怎么想到过来了?”

小满就把手里拿的画卷递给她,说明自己的来意。

叶姨欣喜地接过,像个孩子似的兴冲冲地笑道:“呀,真是画了我吗?那我来看看,像是不像。”立在门口就迫不及待地打开来看。

她自己细细看过,赞叹两声,又兴致盎然地拿给魏爷看,那位却只是拿是眼梢略瞥一眼,不以为然,不发一声。

叶姨将画小心翼翼收起,笑盈盈地迎他进屋。

走到里面,小满这才看清楚她身上原来围了一条围裙,两只衣袖子也都挽了起来,这会儿和魏爷立在一处,仿佛一对寻常夫妇。

连这屋子似乎也与他第一次过来的时候不大一样,不过多了个人,四下里却添了生气,也有了烟火气息。

他反而有些窘迫,觉得自己过来的太冒昧,被叶姨招呼着往里走,脸上越发得热。

其实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要多留,在客厅内稍微坐一会儿,寒暄几句,预备告辞,话才说出口来,就听得魏爷拍板道:“留下吃饭。”

小满有些吃惊,那一瞬里连叶姨都微怔了一下,她却很快回神,自然地向他微笑道:“今日可有一样时令菜,留下来尝尝,我去烧晚饭,开饭了喊你们。”

说完话她就回了厨房,小满回过神来,要想过去帮忙,才有这念头,魏爷仿佛窥出他的心思,轻而冷硬地命令一声:“坐着。”

他就不再动了,再看魏爷,却是随手拿起一张报纸,无声地翻看起来。

小满百无聊赖,目光落在面前的茶几上。

那上头东西不多,不过一本《良友》杂志,一盒哈德门香烟和打火机,另有一封信件搁在杂志边上,封口拿剪子齐整地剪开,收信人那一栏写着“叶碧沉”三个字。

他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隔了大约两三秒钟,方才意识过来这是叶姨的全名。

剩余长远的时间里,小满就这么枯坐着,听那报纸翻动时窸窸窣窣的声响,再听厅里的西洋钟一下接一下地摆着。

屋子里只开一盏用来读报的小台灯,暮阳从枝枝蔓蔓的窗帘隙缝里透进来,光和影在木地板上交叠,慢慢的就不再有光,四下里彻底暗下来,人影也渐渐有点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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