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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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国国都卞启城,近日格外热闹。七月节虽是鬼节,但祭祀祖宗是大事。皇帝岳致铣一月前就已开始茹素,十五中元这日,天未亮便起身沐浴焚香,辰时领着宗室去往宗庙。

皇后墨榮(rong)云有孕在身,今年祭祀不能相伴君侧,率众妃嫔于昱合门恭送御驾。

皇帝銮舆出宫门,太仪殿铜钟响起。退避跪叩首在昱合门宫道外的领头嬷嬷立马站起身,快步走向还屈膝福着礼的皇后,双手搀扶:“娘娘,陛下走远了。”

宽大厚重的凤袍掩不住高耸的肚子,皇后眼底沉静,不知为何今日心绪总是不宁,直觉有事要发生。站直身,右手撑着腰,柔和的目光垂落在肚上,心中不无担忧。不着粉黛的脸虽略显暗黄,但还是撑得起这一身的华贵,转身向后妃。

“妹妹们都平身吧。”

居首的贵妃迟漾婳今日也未敢妆浓,草草点了下头,便挑起兰花指伸手向一旁。迟央宫随侍的宫女俯首躬身碎步急急而来,扶起主子。

迟贵妃动作了,旁的后妃也不再跪着,谢过皇后起身稍退,无一人敢掺和皇后与迟贵妃之争。

早就看惯了迟漾婳放肆的墨榮云,见她手拿水墨玉骨扇缓缓走来,倒也不惧,眉目之间从容大方。

轻摇玉骨扇,眉心刺了绥玉国国花紫樱的迟贵妃五官精致,面容较之在场后妃更为立体,肤质虽不甚细腻但却白得很。绝色容颜加之漫不经心,为其更添盛气。不念尊卑,上下打量皇后,从樱唇中吐出的声儿都带着浓浓轻蔑。

“一些日子没见,皇后气色怎差到这般?都吓着妹妹了。”

说到此,她微拧细眉,婉约之态尽显,扇子也不摇了,拿来半掩着嘴。那双似能勾魂的狐狸眼水灵灵的,怜悯地看着皇后:“吓着妹妹倒没什,就怕吓着皇上。”

皇后哪会品不出迟漾婳的恼,粲然一笑:“本宫身子不及贵妃健壮,让贵妃见丑了,”手轻轻抱住肚子,“还有不到两月,本宫就要生产,现今想要好好服侍皇上,也是有心无力,”谆谆嘱咐,“最近皇上那,还望各位妹妹们替本宫多费些心。”

众妃嫔连忙屈膝刚想回话,迟贵妃冷哼一声,是分毫脸面不给中宫:“皇上那就不劳皇后担忧了,皇后有这份闲心还是先紧着自个吧,”半阖眼眸,看着那高高隆起的肚子,捏着扇柄的指节都泛白,“今儿是七月十五,皇后可要小心些,别让咱们金尊玉贵的嫡皇子……”

话虽没说全,但在场的谁也不是痴的,有几个末位妃嫔连大气都不敢喘。这迟贵妃也太大胆了,竟然敢咒皇后腹中龙嗣诞在今日。

皇后微敛眸,长长的眼睫遮住了眼底冷意。多亏了迟漾婳提醒,不然她还想不到这茬。

“回宫。”

闻言,熏嬷嬷连忙示意凤禧宫的首领太监去召凤撵。

“恭送皇后娘娘!”

坐上凤撵,皇后右眼皮徒然跳动了下,心不由得一紧,指甲修剪干净的双手下意识地抱住肚子,眉头轻蹙。今日腹中小娇儿似乎也在犯懒,都不怎么动作。

从昱合门回凤禧宫要经过太仪殿、荷安沙洲、玉兰长廊、鹊薇宫、席来轩、茽還汀等地界。太仪殿有国安寺铭心方丈守着,佛音去邪祟,一片清明。只荷安沙洲、玉兰长廊、鹊薇宫这三地儿……

“嬷嬷,”皇后因怀喜发胀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肚皮,安抚着腹中小娇儿:“吩咐宫人,同来时一样,走阳下。”

“是,”熏嬷嬷没多想,便传话予首领太监。

烈阳照在身,皇后也不觉热,走过太仪殿,听得几耳佛音也难消心中不安。远远瞧见荷安沙洲的层层荷叶,不待抵近,方才还晴好的天突然暗沉。

一直默默俯首跟在熏嬷嬷身后的宫女不禁锁眉,偷眼去瞧皇后。

皇后没有去看天,微敛秋水眸。没有了烈日,荷安沙洲的荷叶绿得更是深沉。洪庆二十三年,她嫁入东宫,现康济七年。仅仅这十年里,丧在荷安沙洲报到她跟前的就有二十八数,无声无息死在里头的还不知多少。

轻眨眼,恍惚瞅见有红纱舞姬在那荷上舞动,皇后不以为自己看错了,摘下挂在腰间的紫玉扣抛向环意。

跟着熏嬷嬷的那个长相清秀的宫女接住紫玉扣,立时退下,快步向南宫门去。今日家主去了城外祭祀,宫里可千万不能出差。

靠近荷安沙洲,凉风都带了一丝寒意,只抬轿撵的宫人却未觉轻松,轿撵更沉了。无人敢出声请示皇后。

天上的黑云压低,偶有雨滴落下。风吹得凤冠上的翠羽都歪了,皇后沉着气,对在荷上卖力飞舞的红纱女视如无睹。墨家人生来体质阴寒,常常得见鬼魅,她早已惯了。

今日若是没腹中娇儿,她哪会怵这红纱鬼。

凤撵越来越沉,抬轿的太监腰都被压弯了一分,额上的汗不住地往下流,好不容易平安无事过了荷安沙洲,肩上松了些微,这又到玉兰长廊。

一队宫人手捧大大小小的盒子迎面而来。

瞧见领头宫女捧着的盒子,皇后就知里面装的是什么,抬手示意熏嬷嬷。

“停轿,”熏嬷嬷心里也毛毛的,这天怎么说变就变了,上前行礼问询:“娘娘……”

皇后打断她的话:“让他们先过,”凝目望着缀在迟央宫宫人后头的那个蓬头垢面满脸血污的女子,心知她就是今年撞死在玉兰长廊的废妃蒋氏。

迟漾婳虽跋扈,但迟央宫的宫人还算规矩。得中宫让道,宫人很是惶恐,跪拜之后,加急脚步快快走过去。

凤撵继续前行,一声惊叫刺破云天。

“鬼啊……有鬼啊……”

吓得抬轿的太监都乱了神。

坐在凤撵上的皇后感知到失衡,一掌击在把手上,翻身下了轿,足尖点地。两颗圆润润的珍珠从脚尖旁滚过。不慎踩到珠子的太监已跪地连连磕头,惶恐求饶:“娘娘饶命……”

雨滴打在脸上,皇后双目暗沉,右手紧紧护着肚子,左手抽了藏在腰封里的银鞭,在察觉熟悉的阴寒自后撞来时,回身就是一鞭。

啪……

蓬头垢面的女鬼被银鞭抽成两半,散成黑色鬼气,退离三丈再次凝成形,青面阴森,泣血看着皇后。

这个时候,熏嬷嬷也被吓傻了,死死盯着那……那脏东西,颤抖的双唇乌紫,久久都找不着自己的声儿。

皇后见死鬼蒋氏没有再上前,退后几步转身拎鞭径自往西。雨越来越大,她要快点回到自己宫里,刚动了真气惊了胎,肚子在一抽一抽地疼。

心中默念,不怕不怕,有娘在呢,娘会护你。

迟央宫宫人摔了珠盒惊了皇后凤撵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祥安宫太后查问了经过,立马派人去往凤禧宫探看,并召来迟贵妃。

啪……

“姑姑?”

迟贵妃左手捂着脸,泪珠子滚下,可怜巴巴地看着太后。

眉心处同样刺了紫樱的太后怒目瞪着自家不争气的侄女:“哀家跟你说了多少遍,皇后生不出皇子,你怎么就不听呢?”

生不出皇子生不出皇子,谁能肯定?迟贵妃满肚怨气:“我没想过去动她,是她自己命格轻引来了邪物吓着了我的宫人。宫里下发月例,有珍珠难道也是我的……”

“还狡辩?”太后气急,眼眶都红了,缓了口气厉声怒斥:“你迟贵妃好大的威风,竟敢当众诅咒皇后,谁给你的势?”

她迟然艺十三岁远离故土和亲岳国,为得先帝信任,谨心侍君二十五载,不曾有一日亵慢,无子无女,终得了这份荣华。

新帝登基,她安守本分,不敢逾越分毫。迟漾婳虽没坐中宫,但在她的算计之下,已于康济五年平安诞下龙凤双胎。绥玉国吞并岳国指日可待。

这蠢货现闹这么一出,是要气死她吗?

见太后真的怒了,迟贵妃也不敢再顶撞,抽抽噎噎地跪地哭诉:“姑姑,婳儿害怕。她是皇后,其母还是帝师,皇上对她是情深意重,万一……万一她要是生下个皇子,那我们多年打算岂不全都付之东流?”

“不会的,”太后没有心软:“墨家人生不出男嗣。”

又是这句话,迟贵妃早已经听腻:“墨家人是没有生出过男嗣,但不代表生不出男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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