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寒风刺骨(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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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菲尔德今天过来,是为了向总统摊牌超凡者游戏的存在。

令人意外的是,当他听说派往夏国的人完成了任务,就兴奋地拉着总统到小房间里讨论,完全丢开了他们原本的来意。

千列岁杀等在外面,发现进入小房间的人越来越多。

最开始是那个执行任务回来的特工,后来是一群佩戴勋章的将军,再后来是一群资本家……到最后,房间里秘密会议的规模完全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秘书走过来对千列岁杀说:“罗菲尔德先生暂时抽不开身,您可以先行离去,不周到之处十分抱歉。请问需要派车辆送您吗?”

千列岁杀说不用,回望那个紧闭着门的小房间,有心用雾灵进去看一眼。但是总统府里部署着红外摄像头,假雾灵不能规避红外监控,他便放弃了。

他无论怎么想,都觉得很不对劲。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值得老罗菲尔德和白鹰总统如此重视,连超凡者游戏都排在后面?

离开总统府后,他给许振发去信息,却并未收到回复。

许振和归远岫通宵刷分。

所谓刷分,说起来毫无逼格,就是从废墟里捡钢筋。

因为许振进不了流心树的中心区域,所以归远岫放弃了树血,陪他一起拆楼捡钢筋。

两个人都是徒手拆楼的好手,眼前这些破楼烂瓦也称不上坚固,防不住他们一人一拳。

归远岫见四下无人,索性脱掉了黑袍,又脱下外套和高领毛衣,只穿一件纯黑色的紧身背心。

一拳将眼前不知什么材质的楼房墙壁打出一条裂缝,他的拳击姿势相当标准。

许振瞄了一眼他肌肉隆起的肩膀,“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料的。”

“如果你也像我一样,被亲爸逼着参加军事训练,被亲哥逼着天天健身,你也会很有料的。”

“不喜欢这些?”

“不喜欢,我喜欢画画,摄影,还有……你也知道的,玩骨头。”

“哦,你喜欢艺术。”

“可别,艺术这词儿太装逼了。”

许振收回目光,看向眼前摇摇欲坠的小楼,一拳挥上去,完成最后一击。

小楼轰然垮塌。

面对四起的烟尘,他对归远岫说,“你还不够装逼?百年归逆旅,平生向远岫,还有什么我的生命中有一座又一座远山……”

“这自我介绍有哪里不对吗?”

“?脚趾能抠三室一厅的那种不对。”

归远岫汗然,“我只是想塑造一个好学生的形象而已。”

“你也知道,在原先的学校里,我一直都是那种刺头。我倒是无所谓,但我爸妈会经常给老师打电话,所以换个新环境,得塑造个新形象。”

“你爸妈不知道你制作骨骼标本?”

“不知道,我哥自己发现了,我不让他说。”

“为什么不说?”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他们能不能在不知道真相的情况下……无条件信任我。”

许振拍了拍他的胳膊。

“我一生下来就不知道我爸是谁。”

“在五岁那年,我被锁在卧室里三天三夜,直到现在睡觉也不敢关卧室门。”

“我妈说过一句话,小孩子的世界是一块白璧无瑕的美玉,成年人的世界是一块千疮百孔的活性炭,所谓成长,就是把美玉一点一点蚀刻成乌黑、松脆、遍布空洞、吸满灰尘的样子。”

凌晨时分,两人带着战利品返回浮空岛。

许振打了个哈欠,“我怎么有种逃课到网吧通宵打游戏的感觉?”

“以前干过这种事?”

“没有。”

“巧了,我也没有,但有个人告诉我,你不去网吧通宵不是因为不爱玩游戏,是因为没有一个可以一起通宵的好兄弟。”

许振一侧身子,警惕地看着他,“我预感你又要说什么肉麻兮兮的话。”

“那我不说了,”归远岫笑,“你懂就行。”

交完材料,刚刚走出广场,却看到了一个从监区朝这边走来的黑袍人。

黑袍人边走边喊:“我的天爷爷,这是哪啊!”

居然是个新玩家。

这人注意到他们俩,兴奋挥手道:“你们也是游戏玩家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好好在家睡觉,怎么一醒过来就出现在这个莫名其妙的游戏里?”

“在家睡觉?”两人发觉不对,“你说你是突然发现自己在游戏里的?”

“对,我……”男人话没说完,尾音堵在喉咙里,身体僵住。

归远岫唤了一声,见他没有任何反应,连忙上前查看。

他拍了拍这人的肩,对方却突然倒地。

归远岫拿下他的面具,探了探鼻息,而后说:“死了。”

“死了!?”

“我见过这个人,”归远岫看着他的脸,“常玉荣手底下的人贩子。”

许振:“你确定吗?”

“确定,我的记忆力相当好。”

许振直接把这人的兜帽掀开,脱下假手抓上他的头盖骨。

稍一用力,颅骨在手骨间蹦碎,脑浆从攥紧的指缝中迸溅出来。

归远岫:“你这人……我哥居然没有除之而后快。”

“咱俩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话谁。”许振边说,边轻轻捻动手里的脑浆。

他从脑浆里捻出了一只一厘米见方的金属薄片。

“这就是你们脑子里的芯片?”

“没错,”归远岫已然意识到,“这是格罗萨派来警告我的人,他知道这人一旦进了游戏就不受他控制,所以在芯片上定时,让他进游戏几分钟后自动脑死亡。”

“真是个疯子,”许振说,“他就没想过这人进来找不到你?他对你是有多上心,才消失一会儿就受不了。”

归远岫说:“格罗萨活着已经无欲无求,只剩利维坦之泥一件精神寄托,当然不允许我脱离掌控。”

许振道:“你有没有想过怎么对付他?”

“想过,但是没有头绪,只有走一步看一步,缓慢图之。”

“我给你提供一个思路……”

“什么思路?”

“……算了,”许振摇头,“等我想好再说吧。”

“这是什么?”归远岫扒开黑袍,发现这人穿着一件白色的寿衣,寿衣上用红颜料写了四个大字。

“临、岛、湾、核?”许振念了一遍,面色大变,“临岛湾核电站!?”

归远岫骇然:“他到底想做什么?”

“我们赶快出去!”

十一月的清晨五点,天色依旧昏黑。

张宏辗转反侧,一时想到当年的小男孩和今天视频里杀人的少年犯,一时又想到一无所获的天文台和空空如也的太空。

他心烦意乱,索性起了床,开车来到国家天文台。

天文台有人值班,见他进来,大为意外:“张教授,这么早?”

张宏挥手,“你忙你的,我去碎片观测站看看。”

他走进实验室,坐在满屋的铁架子仪器中间,也不做什么,只是兀自发呆。

突然,面板上划过的一个数据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坐正身子,调整了几个参数,疑惑地看着面板。

异常数据来自月球的方向。

难不成苦寻不得的飞船残骸被发现了?

他急忙调整观测角度,将十数颗能看到月球的卫星视角都调出来。

下一秒,他霍然起身。

仪器同时测算到了异常,响起警报声。

“警告,发现正在飞往地球的小型飞行物,警告,发现正在飞往地球的小型飞行物……”

张宏连忙走到最前方的操作台前,一边敲打一边喃喃道:“计算体积……计算冲力……计算大气层影响……计算落点……”

“小型飞行物为不规则圆锥形,体积较大,落点为夏国临水省临州市临岛湾附近……”

“临岛湾?”张宏只觉得这个名字熟悉,从前一定听说过,却想不起来在哪听说过。

他冲出实验室,抓住外面值班的研究员问:“你听说过临岛湾吗?”

“临岛湾?”研究员迷惑道,“临岛湾核电站?”

张宏倒退几步,脸上血色尽去。

可是,时间根本不容许他沉浸在震惊中。

他把研究员拉进实验室,“会操作仪器吗?”

“会……”研究员刚说了一个字,看到面板上的计算结果,脸色大变。

“我来计算准确落点,你来计算下落速度!”

两个人飞速工作了起来。

很快,研究员惊骇地大喊:“速度算出来了,竟——竟然——”

“是多少?”

“43倍音速!”

张宏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

“拦截系统最高只能处理20马赫的撞击……”

“飞行物的落点……就是临岛湾核电站。”

研究员颤抖道:“会、会发生什么?”

张宏机械地说:“二百颗瀛岛□□同时爆炸,再加上一场切诺希核泄漏事故,首都浸泡在辐射中,一百年也不能恢复,整个夏北地区毁于一旦。”

研究员瘫倒在地。

没有人能理解,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事情怎么会发生得这么快,前一秒还在为烦心事睡不着觉,后一秒却被迫面对灭顶之灾。

这根本不在他们的认知范围里,不——这根本不该发生!这明明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小概率事件啊!

也许长久以来,是他们太过傲慢了!

就像车祸也是小概率事件,可是每年仍有数以万计的人死于车祸。

谁说小概率事件就一定不会发生?

“还有多长时间?”

张宏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还有多长时间落地?”

“对,陨石距离地球还远,至少一个小时才会进入大气层,”他突然又充满了力气,“还有时间,还有时间!”

“我打电话给军部,你打给遥感卫星控制中心,要快!”

“为什么要打给卫星控制中心?”

“因为我们不可能在一个小时内把核弹送到太空!只有一个办法对付它!”

“卫星提速,直接撞毁!”研究员恍然大悟,连忙拨通卫星控制中心的电话。

许振和归远岫离开游戏,后者跑到诊所柜台上翻出一串钥匙,飞速冲出店门,跨上了韩老板停在路边的破旧摩托车。

许振紧跟着坐上后座。

晨风大作,梧桐木发出躁动的海浪声,像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前兆。

“抱紧我的腰。”归远岫说。

摩托车嗖一下蹿了出去,向临岛湾大桥的方向笔直行驶。

归远岫上身前俯,一边骑车一边质问格罗萨:“你到底想做什么?我知道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告诉我,告诉我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

许振默默把脸贴在他的背上,希望自己的体温可以给他传递一点温暖。

归远岫没有等太久,他的脑海中很快响起了一个腔调古怪的机械合成音。

“小路西法,你终于肯搭理我啦……”

“对不起,”归远岫毫不犹豫地恳求道,“我不会这样做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任性跑进游戏里了,求求你告诉我你到底做了什么。”

“小路西法,你太过傲慢了,你的傲慢总有一天会害了你。”

“是的,我愿意接受一切惩罚,求你——”

“你要记住,你不是什么归远岫,你是我的小路西法,我的宠物,我的玩具,我可爱的孩子。”

“我记住了,我记住了。”

古怪的合成音“咕咕”笑了几下,用近乎歌唱的愉悦音调说:“和朋友在游戏里共度二人时光,很开心吧。整整八个小时呢。”

“你的信号消失了八小时,我等得太无聊,就随手往地球扔了一块垃圾。八个小时过去了,也该靠近地球大气层了。”

“要不了多久,你就能抬头看到它,看到它变成一颗火流星,拖着好看的尾巴,宣告黎明到来。”

“然后,轰隆一声,砸在核电站的高塔上。”

归远岫竭力瞪大眼睛,迎面吹来的罡风和沙尘刺得他眼球生疼,泪腺在狂风的刺激下开始运作,眼眶再度染上癫狂的艳色。

他的语气却温柔、顺从着。

“我知道你只是想让我记住教训,对不起,这次我真的知错了,我会做到一切你想让我做的,要怎样才能让它停下?”

“很简单,你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杀了你身后的人。”

归远岫愣住了。

“他惹我生气了,小路西法,他竟然拿你的命来要挟我。”

“是、是我让他那、那么做的。”他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我原谅你了,但是不能原谅他。小路西法,杀了他,抢来他的骨。”

“不、不行!如果陨石击中核电站,距离这么近我一定也会死,你舍得让我死吗?”

“小宝贝,那点冲击力奈何不了利维坦之泥,辐射对你也没有效果。你会好好活着的,你会成为方圆百里之内,唯一一个活着的人。”

死寂。

突然,归远岫说:“许振,格罗萨往地球投了一块陨石,再过不久就会接近地表,撞毁核电站。”

“他对你威胁他的举动很生气,要我杀了你。只要杀了你,陨石就可以停下。”

“现在,你……做一下准备。”

许振的血随着他的话一点一点变冷。

秋冬之交的时节,寒气似乎提前涌出来,浸透了他的全身。

“你杀不了我,他知道你没有那个能力。”他冷静地说,“让他证明给我看,让他证明他说的都是真的。”

“他问,假如他说的都是真的,你就会引颈就戮吗?”

“让他先证明给我看。”

片刻后,归远岫说:“不用证明,只需要等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之后,火流星会赶在天亮之前出现。”

“可是,”他又道,“陨石一旦进入大气层,三分钟就会撞击地表。到那时候,我们就只剩三分钟的考虑时间了。”

许振说:“我们等。”

摩托车驶上了海湾大桥。

一个漂移,停在栏杆旁边。

许振和归远岫下了车,走到栏杆旁边,俯瞰着怒吼的海洋。

去核电站已经没有了意义,现在,他们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等。

许振扶着栏杆,一寸一寸矮下身子,蹲在地面上。

最后,他把两条腿伸出栏杆外,坐在大桥的桥边。

“许振。”归远岫用同样的姿势坐下。

“我有点累……”许振喃喃道。

两个人把额头抵在冰冷的金属上,双手抓着栏杆,动作和神情异常同步。

归远岫苦中作乐:“你看咱俩像不像铁窗泪?”

“别跟我说话,我真的很累。”

归远岫沉默。

几分钟后,防空警报响彻云霄。

无数架直升机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海面低空飞行,边向临岛湾的方向疾驰,边撒下一路广播。

“全体居民请注意,现在突发特殊情况,请全体居民立即撤离临岛湾,向临州市外围疏散,请全体居民立即撤离临岛湾……”

许振死死抓着栏杆。

“不,我不相信,再等等,再等等……”

一个小时后,天边泛起了星辰的亮光。

不是启明星的光,是一颗流星的光。

许振身体里的最后一丝温度,也被这星光带走了。

他说:“你动手吧。”

“许振……”归远岫颤抖地伸手,抚上他的脖子。

三分钟。

归远岫迟迟不肯动手。

许振直接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喉结上,最后一刻,他很平静。

“核电站附近有上万居民,临岛湾生活着几十万人。这一万个人会直接死于爆炸,几十万人会间接死于辐射,整个临州都会毁于一旦,首都距离这么近,也难幸免。”

“我扛不起几十万人的命,扛不起十万平方公里的废土,扛不起一个国家的陷落。”

“归远岫,”他闭上眼睛,“如果有来生、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会再这样犹豫了。”

“我会抛弃自我怀疑,再也没有瞻前顾后,坚定不移地去做我该做的事。前进、超越、变强!”

“如果有来生,我不会再让我们两个陷入这样的境地,绝对、不会。”

“我要强大到,让所有人为之颤抖,为之匍匐……”

两分钟。

归远岫拿开了手。

“可惜没有来生了。”

他说。

“你扛不起,我来扛。”

许振倏然睁眼。

“你说什么?”

归远岫站起来。

他身上仍是那件黑色的背心,从废城区冲上海湾大桥,一路迎着刺骨的寒风,两人竟丝毫未意识到他穿得这么单薄。

但现在,许振意识到了,完全意识到了!

归远岫伸手在胳膊上一抓,竟然生生抓下一块肉来!

森森白骨顷刻裸/露。

这刺骨寒风,现在是名副其实了!

他高举自己手臂的血肉,往地上一砸,癫狂地嘶吼:“我不要了——我不要你施舍的这身破肉!”

刷——另一块肉砸在地上。

只消三两下,他就把自己的左前臂拆成了骨架!

根本没有丝毫血迹,他的肉和血早已融为一体,利维坦之泥苏醒后,他的身体构造就完全变了。

“我不要了!”他大笑,“没有脸皮!没有热血!就连心肠也无处安放!!”

“这样的身体,要来何用?”

“许振,你要么?你要么!”

他把一条一条的血肉捧到许振面前。

许振一点、一点地起身。

一步、一步地走到他近前。

许振紧紧攥住了归远岫的手。

两人交握的双手间,血肉瞬间消失不见。

直至此时,格罗萨终于疯魔。

“你做了什么——你怎么敢!”歇斯底里的机械合成音在归远岫脑海里冲撞。

归远岫一愣,随即大笑:“好你个狗东西,果然藏了一手!”

“狗东西骂谁?”许振尖锐的骨手插入他的臂膀。

归远岫猛然抓住这只手,格罗萨再度控制了他!

然而他控制得了他的骨骼,却控制不了他的声带,控制不了他的头脑和心,更控制不了利维坦之泥!

归远岫一字一顿地对许振说:“帮、我。”

“我不要了,这身血、这身肉,全、都、不、要、了。”

“让他毁灭临岛湾吧,让这身血肉——和临岛湾同葬吧!”

刷——肩膀变成了白骨。

刷——背心撕成碎片,肋骨已然裸/露,心脏在其中蓬勃跳动,许振刻下的那道印痕还未愈合。

刷——腹腔撕裂,肠子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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