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1 / 2)

加入书签

("我死后全师门为我追悔莫及");

太玄都千年宗门,

底蕴深厚,修建玉摧宫时地上铺的也都是亿年昆墟石。

这样坚硬的石头,玉摧宫用了上千年,

连一道划痕都划不出来,

兰越却一拳就将地面砸了个深坑——

就连沈黛都一阵头皮发麻。

……刚才这一拳是直接砸在陆少婴头顶的,

地都塌了,他脑瓜子该不会都碎成渣了吧。

“放心好了,只是躺几个月下不了地,

再修养个半年左右就没事,死不了人的。”

兰越笑眼弯弯地说出了十分可怕的话。

“诶呀,

不小心太激动,

砸坏了你玉摧宫的地,

重霄君,

明日我再派人送石料过来替你修复如初,如何?”

重霄君从兰越进来的那一刻就开始头疼了。

这位修真界的老祖宗其实脾气一贯很好,唯一不好的时候,多半就是他在护短。

听他口风,这位叫沈黛的小姑娘已经被他划入门下,今日她在这里被人无端指认了如此大的罪名,

兰越见了生气也是情理之中。

重霄君是不敢真让兰越赔他东西的,他幼时受过兰越照拂,少年不羁时糟蹋了兰越不知多少好东西,

兰越连眉头都没动一下,他那些东西就算把玉摧宫拆了也不够赔的。

重霄君一脸使不得使不得,从殿内座位上起身:

“仙尊说笑了,不值钱的石头而已,今日本以为是一些宗门内务,

便没有告知,不想牵扯出这一系列的事情,索性沈仙君机敏能言,小小年纪便思虑周全,现下事情算是都已平息了。”

确实是幸亏沈黛思虑周全,今日这轮争辩,令在场所有掌门都对她刮目相看。

且现在想来,她提出退宗的时机也十分巧妙。

若当日在纯陵十三宗便执意退宗,势必会成为修真界的众矢之的,声名狼藉,她在纯陵十三宗受的这些委屈皆可被纯陵人自行抹去,轻易便可以给她扣上一个狼心狗肺的名头。

若再晚一些,等到宗门大比结束之后回到纯陵十三宗再提此事,按照纯陵十三宗的森严门规,她要退宗不死也得脱层皮。

但她选在此时,手握着证明自己并没有撒谎的证据,当着众多仙门掌门公布示众,既是一种澄清,也无形中给了纯陵十三宗压力,令他们不敢提出什么“退宗可以,但这些年的修为必须留下”的要求。

这样的谋划,已经是将她的师门做了最坏的猜测,重霄君想到方才投影里为救师尊而拼命的小姑娘,再看如今为退出宗门而做了最坏打算的她,心中一时也有些唏嘘。

“我当时同你说,让你莫要逞强,你是如何回我的?”

那边的谢无歧和方应许肩并肩立在沈黛面前,仿佛两座大山。

方才还能言善辩气势汹汹的沈黛在这两人的质问面前,顿时像个被班主任抓去办公室挨骂的小学生,低头辩解:

“……那时你们不是……在追魔修吗,我怕你们担心我这边的事,就想着等你们回来再说……”

“而、而且这事我也能处理好呀,你们看,我手里有魇族女妖的内丹,这里还有重霄君主持公道,重霄君看在你们的面子上也不会不给我说话的机会的……对,算起来,你们已经帮了我很大一个忙了,是不是?”

沈黛十分努力地解释,然而谢无歧却难得冷着脸不吃她这一套,平淡道:

“是个屁。”

沈黛:!好凶!!

“过来。”

谢无歧和方应许两人这时候倒是颇为默契,拉着沈黛翻了个面,便催动灵力为她疗伤。

沈黛一怔。

她身上的确还带着伤,是之前在明府时与魔修交手时受的伤,那魔修功力深厚,且魔气霸道,沈黛这伤其实并不轻。

但她身为体修早就习惯受伤,耐痛程度也与常人不同,再重的伤她也能小心藏好,不会轻易被人发现。

“你一个小孩子,谁教你这么能忍的?你是体修,又不是什么金刚不坏之身,叫声疼有那么羞人吗?换成你那小师妹,擦破皮怕是都能哭得人尽皆知!”

谢无歧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无名火。

既气他自己之前与她传讯时没察觉这边的异样,又气纯陵十三宗这些人个个眼盲心瞎,恨不得放把火把这破宗门一把火烧个干净。

沈黛见他难得冷着脸,颇觉新奇,反而用安慰的口吻同他解释:

“可你们不在,我就算说疼,也没人会心疼我啊。”

从前她不说,是不想让大家觉得她没用,想成为一个能够独当一面,被他们信赖依靠的存在。

现在她不说,不过是不想在讨厌的人面前示弱。

这话说完,反而是谢无歧和方应许怔住了。

……也对。

这纯陵十三宗的人对她都是老双标了,那小师妹柔柔弱弱修为平平,也无人指摘她什么,而沈黛不过筑基时多吃了她师尊几颗丹药,还能被拿出来数落,她若是哭,旁人不仅不会怜惜她,更会嫌她无用。

这都什么混账人啊。

偏偏此时,衡虚仙尊见兰越一进门二话不说就将他的徒弟一拳锤进地里,再加上兰越方才称沈黛为他的未来徒弟,衡虚仙尊立时变了表情。

当着师父的面教训别人的徒弟,这等于是在当众打衡虚仙尊的脸。

“仙尊未免欺人太甚,难不成重霄君给你几分薄面,你就能在这玉摧宫前随意撒野,肆意欺辱我纯陵十三宗的弟子吗!”

语罢,衡虚仙尊便抬手结成道印,掌中凝起蓝色光纹,带着汹涌灵力朝兰越扑面而来——

谢无歧反应最快,衡虚仙尊刚有动作他就立即冲上前去,还不忘嘲讽:

“别说在这玉摧宫,就算在纯陵十三宗也欺辱过了,揍你这蠢徒弟,难不成还要挑地方吗!”

“大人的事,小孩子站一边去。”

兰越拂袖将冲到前面的谢无歧挡了回去。

衡虚仙尊毕竟是年纪轻轻便能位列纯陵十三宗长老之位的天才,实力骇人,非普通人可敌。

可话音刚落,只见兰越原地撑开一道结界,将身后弟子牢牢护住,衡虚仙尊那汹涌灵力落在这屏障上宛如泥牛入海,竟然无声无息就被消解了。

衡虚仙尊心下大惊。

他已是元婴期第一人,但从方才交手的一击,他竟然还没有摸清这人究竟实力几何。

“这道印悟得不错,有几分你师祖的神韵。”

兰越拂袖收手,气定神闲地两手一揣,甚至还能点评一二。

“就是心境不稳,既修无情道,不入至臻,如何得道?”

——师祖?

纯陵十三宗的师祖,那起码是三四百年前的修真界人物了,也就如今纯陵掌门九玄仙尊有幸见识过纯陵师祖的神通。

这兰越仙尊究竟是何等人物,竟然张口就是寿元耗尽早已仙逝的师祖级人物,若他真见过师祖,那该是活了多久,修为又高到了何等地步?

九玄仙尊隐约意识到了什么,拦住了衡虚仙尊。

“先救你徒弟吧,莫伤了他根基。”

衡虚仙尊这才定了定心气,冷着脸让江临渊下去将陆少婴抬上来。

趁着衡虚仙尊给昏过去的陆少婴疗伤之时,重霄君也出言打断这剑拔弩张的氛围。

“谢仙君,方才他们说你二人去追那魔修踪影了,现在你们折返,是擒住了那魔修了吗?”

重霄君询问道。

“并未,那魔修狡诈,发现有人跟着之后就进入了神仙塚,那里面鱼龙混杂,我二人不便深入,便将此事告知了镇守神仙塚边界的生死门弟子,待他们接受此事后我们便回来了。”

神仙塚并非真的是神仙的陵墓,而是一片位于北宗魔域与修真界仙山交界之地,属于三不管地带。

正道不管,魔域不认,这地方便成了个全员恶人的养蛊之地,吃人不带吐骨头的,神仙来了也有去无回,故称之为神仙塚。

而作为神仙塚与修真界之间最后一道防线的,便是镇守此地的生死门。

自上一代修真界大能封印镇压魔族之后,三大魔君被迫与修真界定下契约,其麾下魔修千年不得擅离北宗魔域,但凡有在修真界作乱之魔修,正道皆可诛杀。

当年定下这契约时,修真界死伤惨烈,为防止魔修毁约,当时仙门五首的掌门还特意派遣上三千宗门之一去镇守修真界与魔域交界地,这宗门便是生死门。

“哼,以为逃回神仙塚就能当做无事发生了吗!”

嫉恶如仇的蓬丘洞府掌门大怒。

“我看这些年魔族越发蠢蠢欲动了,若不震慑一二,怕是忘了当年是如何被修真界打得如丧家之犬的!”

一直沉默不言的梵音禅宗掌门对小辈的恩怨没兴趣,但对魔族的事情却十分上心。

所以这位一脸慈眉善目的释悟大师开口就是:

“阿弥陀佛,玄冥说得有理,对魔族,就当以杀止杀。”

兰越年纪大了,懒于参与这三瓜俩枣魔修打架的事情。

他回首见沈黛疗伤疗得差不多了,揣着手笑眼弯弯问她:

“考虑得如何?”

沈黛一时没反应过来。

“如今既已经不是纯陵十三宗的弟子了,那么,要来当我的弟子吗?”

兰越故作沉思地摸了摸下巴。

“不过我们阆风巅可能没纯陵十三宗这样气派,名头也没这么大,你的师兄弟更不太多,而且你一入门,就不是小师姐,而是排行最末的小师妹了,这样听起来其实拐你入门颇有些……哎呀。”

兰越略微讶然地看着当场跪地俯身三拜的沈黛。

方应许更是瞪大了眼:

“沈师妹,你干什么呢?”

沈黛老老实实地回答:

“拜师啊。”

那边正给陆少婴疗伤的衡虚仙尊看着这一幕简直怒火上头。

她竟就这样,干脆利落、不带丝毫留念的离开了纯陵。

还是当着他的面,当场拜的新师尊!

在一旁的江临渊和宋月桃也感受到了这可怕的威压。

能经过掌门和师尊许可,堂堂正正地退出宗门就已经够不可思议的了,竟还敢退出宗门转头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当场拜入他人门下,这传出去,简直能让整个纯陵颜面扫地。

江临渊瞥了掌门一眼。

这样令整个纯陵十三宗蒙羞的事情,掌门……就这样默许了吗?

但无论如何,沈黛经此一役,已彻底从纯陵十三宗脱身。

仙门五首为她见证,新拜入的师门里,新的师尊,新的两位师兄,也站在她的身后。

沈黛起身,又恭敬地向众人行礼道别,踏出了玉摧宫的大门。

这一夜悄无声息结束,天尽头晨光熹微,沈黛众人站在整个太玄都视野最好的地方,看着眼前仙山云海,皆在拂晓之下一点点的亮了起来。

走在前面的谢无歧回过头,眼尾勾着点点笑意,慢条斯理地说:

“小师妹,去收拾收拾东西,该回家了。”

沈黛站在那里顿住,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笑了笑:

“好,二师兄。”

又抬头,一步一步走得郑重又坚决。

她望着前面另外两人,语调轻快道:

“师尊,大师兄,我没什么要回去收拾的,我们走吧。”

方应许点点头:“确实,缺什么买新的就是了。”

兰越也回眸笑了笑:

“走吧,回去以后,还有很多要给你们小师妹准备的呢。”

仙鹤听从兰越的召唤,从拂晓天尽头徐徐而来。

四人一剑一仙鹤,朝阆风巅的方向而去。

*

陆少婴仿佛坠入一个不见天日的深渊。

四周是兵荒马乱的战场,天地颠倒,世界轰然坍塌,耳边马蹄声、嘶吼声震得地动山摇,天地失色,只余下连天碧血,尸骸无数。

随后声音变成遥远的背景,清晰的成了穿透胸口的那把剑上,血一滴一滴坠落的声音。

“……师妹?”

身后那人无情地拔出贯穿胸口的那柄剑。

剑身锋芒冷寒,映入一张没有一丝表情的脸。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