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六十九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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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肆自然是满腹疑问,关上门之后就定定地看着萧持。

萧抉死了,萧持脸上好像没有任何波澜,他神色如常地靠坐在椅子上,回应了姜肆的疑惑:“冀北还没有开战,霍岐只是去做做样子,他不带兵离开,萧抉不会出手。”

萧彻也点了下头:“他胆子太小了,做事瞻前顾后,明明没有这份实力偏要去争,可不就漏洞百出?”

姜肆看了看两人,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那你们又是什么时候绑在一起的?”

她对萧持之前的事迹了解不多,只记得在公主府前遇见这个世子爷跟萧抉在一块,就自动把他归于萧抉那边的人,而萧持和萧抉二人之间不合,所以就下意识觉得世子爷跟萧持肯定也不合。

萧彻抓了一把桌上的瓜子旁若无人地吃起来,毫无形象,边吐瓜子皮边含糊不清地说:“我们都师从梁王殿下,从小玩到大的,原本我与世无争,萧抉找到我,想要争皇位,我觉得蛮有意思,就陪他玩了一玩。”

姜肆记得萧持的老师是梁王嬴懋,原来萧彻和萧抉都一样跟他师出同门。

可他这哪是陪萧抉玩了一玩,这是把萧抉直接玩死了啊。

“你本来就是陛下这边的人?”姜肆问萧彻。

萧彻吃着瓜子,摇摇头:“我哪边都不是,哪边有意思我就站在哪边。”

萧彻这居无定性的模样又让姜肆看愣了,这时萧持开口了:“他只喜欢玩。”

“对头,”萧彻抬起屁股,一把瓜子已经让他吃完了,他拍拍手,“我只喜欢玩,什么名啊利的,不是我追求的目标,我都已经是世子了,我父王仙去我就继承他的王位,要吃有吃要穿有穿,想怎么玩乐就怎么玩乐,做人要的就是逍遥快活,干嘛给自己找不痛快?”

姜肆被他的态度说服了。

萧彻坐在桌角,脚踩在凳子上,好像打开了话匣子,叭叭道:“当年赵、梁、齐争夺天下,只有我父王与世无争,这些话都是他教我的,可惜有人还以为父王只是韬光养晦静等时机,把筹码压到我父王身上,谁知后来发现父王确实没有争位之心,扭头就去投靠别人了,导致我有个……”

“你很闲吗?”

一声低叱打断了萧彻的话,他扭头看了看萧持,发现他一脸深沉,知道他不好惹,顿时收敛了几分。

“不闲。”

“不闲滚出去。”

“滚出去就滚出去。”

萧彻抓了一把瓜子,嘴上默默叨叨的,感觉到背后吹来凉气,他赶紧加快脚步走了出去。

姜肆有些好奇:“他还有个啥?”

萧持蹙眉:“不知道。”

“那你为何打断他说话。”

“嫌他聒噪。”

姜肆收回逼问的目光,坦诚地点点头:“那确实有点。”

她说罢,忽然起身走到萧持身前,她站着,他坐着,萧持投来疑惑的目光。

姜肆捧起他的脸:“你难受吗?有没有觉得头疼?”

萧持摇摇头,脸上还是不易看透的古井不波。

姜肆却将他的头往怀里一按,极尽温柔地顺着他的发,萧持有些错愕,然后听到头顶传来姜肆的声音:“萧持,你噩梦醒了吗?可以松一口气了吗?再也不会被往事纠缠了吗?”

萧持脸上有些挣扎,就像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刚才那些人。

萧抉死了,他没有开心,也没有难过,更没有快意。

只是觉得有些可笑,心里有一块是空的。

“如果事情都过去了,就放下吧。”

萧持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的是那一勺凉粥,他曾以为萧抉连那一勺凉粥都要嫉妒他,想跟他抢,后来自己想想,他只是想要他快点死罢了。

那更无情。

身体里有一个声音在逐渐远去,他如今已经能很好的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不放那个人出来,他小心翼翼地守着身边人,不愿再给人伤害。

那个人是因他而生的,也保护他,也嘲讽他,肮脏阴暗的事都交给他去做,恶劣的坏人都让他去当。

如果真的放下,他就该离开了。

姜肆希望他离开?

萧持好像又回到了自己被抛下的那天。

姜肆想要治好他,首先要杀死他。

他曾对她做过的事,能让她恨之入骨,而她喜欢的,也只是那个光鲜亮丽的人。

萧持忽然感觉额头微凉,柔软的唇瓣覆上他眉心,细密的吻一点一点落在他眉梢、鼻梁、唇上,姜肆甚至是带着笑的,她忽然发现她现在能一眼看透他。

“你心里又在想什么?”

姜肆在他耳边笑,温凉的气息散落,将他心头的戾气都给驱散干净,萧持抬头,看到一双莹透如珠的弯弯月眼。

姜肆一遍遍抚摸着他的鬓角:“我想要你不再困囿于旧梦,只是希望你每天活得快乐一点,不管是哪个你,什么样的你,好的坏的你,都能从深渊中走出来。”

萧持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觉得心口被攥住的那个位置在一点点放松。

他多久压抑住自己了?他心中认定她会对他厌恶。

姜肆却对他说:“你无论怎样我都喜欢。”

就像无论我怎样你都喜欢一样。

她那句话将他从噩梦中救赎出来了,从此他好像终于可以放下所有芥蒂,跟过去告别,也跟自己和解。

不管他是好是坏,他都不会被抛弃。

只要认定这一点就好了。

姜肆忽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萧持不那么温柔地将她压在他与椅子之间,但手臂撑起了很大的力道,没有让她感觉到任何不适。

她只是觉得腰有些悬空,身子忍不住向下滑,只好用手攀住他肩膀,心跳动得厉害。

跟以前的他有些不一样,但又有哪里没有改变。

姜肆是第二日下午才醒来的,醒来时已经在床上,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房间,只记得在意识剥离前她躺在椅子上……

姜肆赶紧挥走那些画面,面红耳赤地下了地,收拾好出去时已经是黄昏,没想到直接跟周大夫打了个照面。

准确说是周大夫等了她一天。

萧持留下命令不准任何人打扰皇后,周大夫自然也不敢出声把皇后叫醒,只好守在门口,等着第一时间给皇后汇报情况。

姜肆扶了扶发髻:“什么事这么着急?”

刚说完,眼睛一亮:“是解药的事有着落了吗?”

周大夫急得话都不会说了,把一张纸塞到姜肆手里,指了指道:“这是那种药丸里的所有药材!”

姜肆拿在手中看了看,格外仔细,片刻过后,她从怀里掏出另一个药方,脸上的凝重转变为惊喜:“这跟我们效果最好的配方只差了一味药!”

周大夫恨不得也跳起来:“是啊是啊!说明我们已经很接近终点了!”

“终点不终点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赶紧解决这次的时疫,周大夫,你快按照这药方给徐大娘他们几个服用,如果见效,就把药分给每一个人。”姜肆刚说完,周大夫就领命转身跑了,小老头这时候腿脚还挺利索。

好消息很快就传来,这次的药剂对每个人都有效,只是有的人见效快,有的人见效慢,接连用过四日之后,连病症最严重的徐大娘都已经好转了。

将近半月时间,医馆将最后一个病人治愈,晚青山的寨民哭着跪地感谢姜肆,姜肆却把在医馆忙碌了一个多月的太医们推了出去,包括周大夫和周子芫,原本还觉得是件苦差事的太医们都有些不好意思,但看百姓真心实意的谢谢,又觉得特别开心。

王谙把池塘女尸的案子查清,并且张布告示昭告天下。

一切都像萧持他们猜测的那样,这场时疫与三年前颍川周边一个小县发生的时疫是同一种,当时小县直接封村,里面的人自生自灭,没想到一个月之后县民竟然奇迹般生还,就是因为有一个赤脚大夫找到了医治这种时疫的处方。

时疫被消灭,萧抉却特意留下一个染病的人,一直秘密豢养着,快要死了就找下一个人代替,就这样,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到了文秀,终于派上用场了。

其实萧抉是想把病种投入到军队之中,晚青山只是他的一次小试验,没想到会被姜肆扼制,而萧持又为了姜肆,甚至做出出宫陪她的决定。

萧抉这才想利用这次时疫篡了萧持的位,只要萧持一死,他如何得到皇位根本不重要。

哪知道萧持在后面等着他。

死在造反的当夜,也算死得其所了。

此事过后,医馆重新开张,姜肆把医馆交给了周氏父女,太医院的太医也经常来医馆帮忙,后来干脆每日派一个太医到医馆义诊,所有人都抢着去。

秦归玉回宫之后就闭宫不出,过了没多久,她自请上隐灵山诵经念佛,为天下万民祈福,隐灵山在齐地,她这一走,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老臣们上书想让她留下,但太后也不是被陛下逼走的,何况她的理由是为天下人颂福,这是仁心德重的表现,臣子们也不好说什么。

萧持应准了太后的请求。

太后离京那天,萧持没去相送。

这么些年,秦归玉一直以为尽管她跟萧持之间亲情淡薄,但两人总还是有一条线连着。

其实那条线早就断了,她不是今日才知道,她只是今日才希望有那样一条线的存在而已。

秦归玉没法再奢求更多。

萧持只要不恨她就好了。

姜肆在时疫期间忙早忙晚,做的比谁都多,一回宫才感觉疲惫,但她欠安儿的时间太多了,就想好好陪他几日,结果小家伙却劝她去休息,他每日要上课,写先生留下的课业,根本没时间玩。

姜肆看他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连声说好,将自己泛滥的母爱收了回来。

姜遂安长大了,已经不是那个需要跟在她屁股后面走来走去寸步不离的小孩子了。

霍岐去冀北打仗虽然是假的,萧持要去御驾亲征却是确有其事,只是因为这次疫病,将许多事的安排都打乱了,萧持把北征的日子往后调了调,六月再离京。

因为卉州地势偏南一些,在卉河流域上,一到季节洪水多泛滥,萧持就打算北征的同时迁都,这样文武百官也要跟他一块走。

如此一来,需要安排的事情就更多了,他每日都与大臣在朝安殿议事到深夜。

姜肆觉得长此以往会拖垮他的身体,坚决不让大臣在宫中留到亥时,萧持说他身体好她知道,姜肆气不打一处来,跟他呛声:“我当然知道你身体好,我这是为你的爱卿们鸣不平,你不休息还不让他们休息吗?一个个都年过半百了,上下朝都恨不得让人抬着,跟你颤颤巍巍熬半宿,再坚持坚持,怕是北征都参加不了就得入土了。”

“他们是愿意的。”

“愿意还是不敢不愿意?”

萧持闻言轻笑一声,说不上来有没有嘲讽:“朕又不会拿他们怎么样。”

姜肆揪了揪他耳朵:“你跟我回来,是愿意的吗?”

萧持佯装生气瞪了她一眼,姜肆立刻收回手:“我不揪你耳朵是我愿意的吗?”

萧持说不过她,也拿她没有办法,最终只能缴械投降:“朕不留他们就是了。”

姜肆终于用自己那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他跟她回去休息,谁知下一秒,萧持就抱起她的腿,将她整个人扛在肩上。

姜肆惊叫一声,一边笑一边拍打他后背:“快放我下来!”

“你不下来,是愿意的吗?”

真是找抽。

姜肆锤他一下:“我是下不去!你快放我下来,这让外人看到成什么样子?”

萧持一路走得光明正大坦坦荡荡:“你是朕的皇后,有人看到又怎么了?”

他拿她做乐子,像是故意的,有时候姜肆真的怀疑萧持是间歇性发脑抽,另一个他不光坏,有时还蠢,笨,像员外家的傻儿子。

挺好的,她说过无论哪个他都喜欢。

只能咬牙应下呗,还能咋着。

一路回到含英殿,不等踏进宫门,就听到背后传来急乱的脚步声,姜肆抬头,发现是跑得满头大汗的张尧,他是从后面追过来的,不知道追了多久。

姜肆赶紧拍打萧持的肩膀,语气认真:“放我下来,张公公好像有事。”

萧持闻言纵了纵眉头,将人放下,张尧正好跑了过来,气喘吁吁道:“宫外……霍将军……有要事求见!”

一听是霍岐,萧持眉头皱得更紧了:“不见!”

“你先听听是怎么回事。”姜肆小声道。

张尧却说:“不是……不是要见陛下,是皇后……”

不等萧持变脸色,他赶紧把后面那句话说了出来:“王家娘子在大理寺监牢,难产,恐怕有性命之忧!霍将军没办法了,求娘娘去看看!”

姜肆一惊,心里下意识算起日子来,王语缨的确快到临盆了,霍岐那么好面子的人,既然已经求到她头上,那王语缨情况必然不是很好。

“让太医去。”萧持沉眉,言简意赅。

姜肆知道他是不想让自己为难,但不久之后北征尚有用得到霍岐的地方,没必要因为她让君臣之间存下什么嫌隙,姜肆分得很清,她跟霍岐和离了,嫁给了萧持,今后就跟霍岐一点关系都没有,她没觉得心里有什么负担。

至于王语缨,她的过错自有律法处置,如今也正在为自己的过错付出代价。

她对张尧道:“让太医署的文太医派一个善接生的女医过来,随我去。”

萧持面色一沉,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发冷,张尧知道陛下有些生气,更是大气也不敢出,疑心自己是不是传错话了,他就不该来替霍将军说话。

姜肆拍了拍萧持的手,不再耽搁,赶紧随张尧出宫,没时间安抚萧持的情绪。

大理寺距离皇宫并不远,一刻钟的功夫就到了,因为王语缨突然临盆,大理寺的人将她安置在衙门的一间房里,当作临时产房。

她去的时候王家人都在,看到姜肆显然有些惊讶,没想到她还会过来,霍岐是最不惊讶的那个,他对她的某些地方还是很了解的,知道她不会拒绝,也正因为这样,看到姜肆的一瞬间,他有些无地自容。

她让他觉得自己很没有脸皮。

但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王语缨难产而死。

霍岐走过来要说什么,姜肆却对那女医道:“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进去吧。”

女医点头,听到里面传来哀嚎声,率先走了进去,姜肆这才扭头对霍岐道:“事先告诉你一声,若真的出现只能顾一头的情况,我们保大不保小。”

霍岐愣了一下,赶紧点头:“保大!保大!”

王家人闻言也松一口气,纷纷看向姜肆,把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

姜肆扭身走了进去。

王语缨难产,流了很多血,姜肆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女医抬头,脸色有些焦急:“娘娘,胎位不正,脚正好卡在宫口那里出不来,羊水已经破了!”

姜肆赶紧走过去看了看,这情形孩子是绝对保不住的,耽搁久了大人也会没命,她提高声音:“那还等什么,保大人!”

“可……”那医女和原来就在这间房里的接生婆都满脸迟疑。

“不行……不行……保孩子……保孩子……”

姜肆转头,看到已经累到脱力的王语缨艰难地抬起头看着她,一遍一遍地说保孩子。

已经足月大的孩子遇上难产这种情况,如果要想保大人,就需要把孩子剪碎了再生出来,没人忍心这么做。

“你废了那么多力气也要跟在霍岐身侧,就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孩子,连自己的性命也不要了?”

王语缨摇头,泪流满面:“这是我们……的……孩子……求求你……”

姜肆隐隐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那霍昀奚不也是你的孩子?”

王语缨忽然闭紧嘴巴,呜呜地哭出声来,疼痛和绝望让她窒息,她甚至已经没什么意识,只是某一个信念让她还醒着。

姜肆一只手放在她肚子上:“那你可不要后悔。”

她示意那医女退后一些,伸出手握住那孩子半只脚,往里一推,同时肚子上的手按下去转了一圈,王语缨突然瞪大双眸高声尖叫,吓得霍岐差点要冲进去!

王语缨只感觉下面一滑,身子突然轻松了,那一刻,她大脑一片空白,然后是满心欢喜,老天到底还是眷顾她的。

可是她等了很久,都没有听到孩子的哭声。

医女抱着孩子,冲姜肆摇了摇头。

孩子浑身发紫,没有呼吸,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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