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二十八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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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太医");

早上洪文刚到太医署不久,

就发现门口有人探头探脑向内窥探,说是来看病的吧,又不大像。

他的座位靠近门口,见状就伸长了脖子问道:“有何贵干呐?”

那人猛地撤回门外,

非常欲盖弥彰地东看西看,

时不时偷瞟洪文一眼、抓一下腰后,分明是藏着什么话。

洪文脑中灵光一闪,

觉得自己猜到了精髓,

主动走出门来低声问道:“有难言之隐?”

那人猛点头,

眼中流露出急迫。

洪文了然,体贴地拉着他去到角落,

“多长时间了?”

来人苦着脸道:“约莫大半年吧,

只是没想到发展如此迅猛!”

这个时候还能自由行走的多是六部内办官员,洪文同情地往他屁股上瞄了眼,

“长时间坐着不动,又爱着急上火的,难免如此。”

那人隐约觉得不大对劲,但又觉得好像也没错,迟疑着点了点头,

“呃,

确实如此……老实说,

若非换了夏日官服纱帽,眼见着要藏不住,我也不至于巴巴儿跑来。”

“……嗯?!”洪文终于后知后觉发现不对劲,“纱帽?”

屁股的事儿跟纱帽有个鸟关系!

那人点头,“是啊,纱帽一览无余,

里面有没有头发根本做不了假啊!”

洪文大惊,“竟然不是痔?”

痔就是俗语中的痔疮,是一种非常令人难堪又折磨人的病症,在常年静坐的人群中极其常见。

那人呆滞片刻,一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发紫,好像一戳就能喷出血来。

他差点从地上蹦起来,带着一种被误解的屈辱感从牙缝里挤道:“老子是秃,秃!掉头发!”

你才有痔,你全家都有痔!

洪文立刻后退几步躲开扑面而来的唾沫星子,小声嘟囔道:“秃头就秃头嘛,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你干嘛非要藏藏掖掖,害我多想……”

你以为大夫就很喜欢给人治痔病吗?

会影响食欲的呀!

不过洪文还是不大服气,“既然不是痔,那你为什么老摸屁股后面?”

那人恨不得把眼白翻出来,“昨儿起夜被蚊子咬了。”

洪文:“……”

等双方都平静下来,已经差不多是一刻钟以后的事情了。

两人达成一种诡异的平和,相互谦让着去树荫底下的石桌边坐下,对视一眼,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到底还是洪文先开口。

他本着一种对病患一视同仁的博大胸怀道:“其实掉头发也是很常见的事情,不是大病,你先不要过分紧张,不然反而会加重病情。”

相由心生,殊不知很多病也由心生,哪怕本来没病,如果过分忧虑或恐慌,反而可能真生了病。

那人焦躁地搓着手,却又不得不压低声音,“怎么能不紧张!我才三十岁,从小就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俊后生,如今却连簪子都快插不住了,传出去还有什么脸活着!”

这人好不要脸啊!洪文发自内心地感慨道。

他忍不住眯起眼睛,将对方上上下下打量几遍,嗯……鼻梁高挺五官端正,目深而有神,好像确实还可以。

病患正深陷于对自己英俊外貌随时可能消失的忧虑之中,倒没发觉洪文的眼神,再开口就很苦大仇深。

“来之前都说户部好,我接到调令时还高兴得什么似的……”

结果远大的前程暂时没影儿,人活着,头发没了!

他头发没了啊!

对一个美男子而言,这是何等惨绝人寰的处境!

一听户部,洪文就猜出是谁介绍的了,截至目前为止,他就替一个方之滨治过脱发。

果然,就听这人又道:“你是没见方大人这几日多么得意,说自己的头发掉的少了,原本秃了的地方也似乎隐隐有黑色发茬冒头……”

文人大多爱面子,脱发这种事轻易不好意思往外说,可私底下尝试偏方一个比一个凶。

现在见方之滨这么推崇,谁能不动心。

“我本来想跟他要个方儿,谁知他不给,还劝我说这脱发原因因人而异,药不能乱吃。”

其实方之滨的原话是“我只是血虚,没准儿你们是肾虚……”

当时几个人就差点扭打起来。

见多了病人乱吃药的情况,一听这话,洪文差点把眼泪感动出来。

唉,自己错怪方大人了!

多么好的一个人啊!

洪文短暂地在心里愧疚了下,“来,正好现在没事,我给你把个脉。”

谁知这世上许多事就不禁念叨,他才说自己没事,就见东边月亮洞门外转进来一个中年太监,看服色品级不低,大约仅次于一宫的首领太监。

两人就都站起身来问好。

那太监也不拿乔,笑呵呵问道:“杂家奉太后的口谕,来太医署请一位叫洪文的吏目。”

太后?洪文指了指自己,“正是下官。”

那太监一愣,盯着他瞧了几眼,又笑了,“果然一表人才,请吧?”

洪文下意识看了那位户部秃头一眼,对方忙道:“既是太后相召,自然耽误不得,小洪大人自去就是。”

都秃半年了,也不差这一天。

反正户部和太医署紧挨着,出门解手的功夫就能把病给看了……

洪文疑惑道:“敢问公公,是只叫我一人么?”

那太监点头,“正是呢。”

洪文越发不解,“那下官可要带上药箱?”

那太监来之前也没想过这个问题,略一迟疑才点了头,“有备无患,带着也好。”

见他这样,洪文越发肯定太后叫自己过去不是为了看病。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这位公公方才还笑着夸了自己一句,倒也不像是坏事。

洪文满头雾水跟着走,有心想问个究竟,奈何对方远不像万生那么善谈,从头到尾都很寡言的样子,能说几个字绝不凑一句……

日头已经升得很高了,灰色的石板砖被晒得发光,晃得人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两侧矮树上的知了叫得人脑瓜子嗡嗡响。

洪文年轻火力壮,本就有点怕热,偏急匆匆一路走来也没个荫凉,等看到宫门口时指尖都能滴下汗来了。

隆源帝崇尚节俭,太后自然要以身作则,故而宫宇内的装饰摆设虽精致却不华丽。

洪文跟着引路的宫人拐进去行礼,就听上首一道稍显苍老的声音道:“来,近前来抬头给哀家瞧瞧。”

洪文依言上前,见正中端坐着个五六十岁的老太太,容貌跟隆源帝颇有几分相似,想来就是太后。

她身边伴着一位美妇,看年纪和穿戴应该是皇后。

皇后下首赫然是三皇子、五皇子,以及一个被嘉真长公主抱在怀中,正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自己的小姑娘,想来就是六公主了。

六公主怀里还抱着个泥塑大福娃,瞧着很是眼熟,似乎正是庙会当日三皇子自己挑的那只。

见他到来,嘉真长公主微微颔首示意。

五皇子的表现更为直接,直接脆生生来了句,“小洪大人呀。”

三皇子从旁边扯了他一下,示意太后还没开口呢。

五皇子赶紧捂住嘴巴,小胖手上面两只眼睛咕噜噜直转。

太后笑着看了孙儿一眼,又对皇后和嘉真长公主道:“哀家整日听这个说小洪吏目,那个也说小洪吏目,这心里就好奇呀,究竟是怎么个出色人物……”

之前洪文照顾两位皇子有功时太后就留了印象,本以为只是一晃而过,谁承想前儿问起孙儿的功课,又从白先生口中听到小洪吏目;

昨儿跟皇帝说起平郡王的婚事,难免扯到定国公府,最后又带出来一个小洪吏目……自己那个抠门儿子竟舍得赏赐黄金!

今天见两个孙子果然康健不少,连饭都吃的多了,太后心下欢喜,就想见一见真人。

她见下面站的年轻人浓眉下一双眼睛亮且透,有种近乎不合时宜的澄澈,举止坦荡大方,就出言赞道:“果然是个好孩子。”

之前只听说年轻,可没想到这么年轻,俨然还是个孩子呐。

见他热得通红的脸上满是汗水,太后又道:“可怜见的,大热天叫你过来,热坏了吧?”

洪文笑道:“还行。”

话音刚落,几颗大汗珠就顺着脸颊两侧汇到下巴尖儿,随着他的动作吧嗒落下,在青石地板上印出一团清晰的水渍。

众人就都笑了。

皇后就道:“还不准备水让小洪大人洗洗。”

这幅尊容着实不大体面,洪文大大方方谢了恩,果然避到外间去洗了手脸,顿觉浑身清爽。

稍后他出来时太后就叫赐座,小桌上还用荷花盏盛着些浅粉色的小块水晶冻,清澈莹亮的汁液中撒了许多时鲜果粒,倒是有些像他曾经在西南吃过的凉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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