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那些年那些事儿(十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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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一天一个样,洪崖时常觉得恍惚,仿佛昨儿刚从草窝里把这小东西扒拉出来,今儿他就能躺在炕上抱着自己的脚丫子啃了。

洪文这小孩儿正经挺乖,借他奶吃的妇人们都说好带,还特别爱笑,两只大眼睛一弯,就像雨过天晴后夜空里的月牙,出奇干净。

快一岁的时候,小东西就开始呜哩哇啦乱叫,有人说这是想说话了。

洪崖大喜,没日没夜趴在他耳朵边上,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叫师父,叫师父……”

他的努力没有白费,大约过了十来天,小孩儿忽然咯咯一笑,“叫丝忽~”

洪崖:“……”

好像有哪里不对。

于是大家再看到洪大夫抱着孩子出来遛弯时,嘴里已经换了套词儿,“师父师父师父……”

众人:“……”

这人虽然医术高明,可脑子可能有点不大好使,对着个奶娃娃叫师父呢!

等洪文戒奶成功,他的“丝~忽”已经喊得很溜了。

有人抱,甜甜一笑,“丝~忽”。

有人逗,甜甜一笑,“丝~忽”。

洪崖觉得再这么下去不行。

自己别是捡了个小傻子吧?

县太爷夫人每天见了他就安慰,“现在不认人,等长大了就好了。”

说完,洪文冲她嘻嘻一笑,“丝~忽~”

老太太:“……”

这孩子确实有点那啥。

洪崖愁得直搓脸,总觉得再这么下去不大行。

屈指一算,来这儿已经一年了,也该走了。

这念头一起就刹不住,晚上洪崖就在梦里跑了一整夜马,清晨被小胖子的口水浇醒时还有些意犹未尽。

他仰望着房梁,缓缓吐了口气,把小胖子举到眼前晃了晃,“徒弟,咱们走吧,师父带你去见识下大好河山!”

洪文蹬了蹬腿儿,“丝~忽~”

洪崖好气又好笑,轻轻往他屁股上拍了两下,“傻小子。”

小胖子跟着傻笑,“洒洒~”

洪崖失笑,抓起小肉手啃了口,“傻乎乎的。”

哎呦喂,以后可咋办呢!

小胖子缩着脖子咯咯笑起来,“洒呼呼~”

听说洪崖要走,好些百姓都来送行,这个带着鸡蛋那个带着腊肉,苦苦哀求他多留些日子。

洪崖只略挑了几样方便携带的收了,打马转圈拱手作揖,胸前的布兜里还塞着一个探头探脑满脸好奇的小胖子。

“多谢诸位乡亲厚爱,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到这儿吧!”

一年过去,老知县越发年迈,拄了根拐杖出来送行。

他看着马背上的年轻人久久不语,临了才说了句,“得空,回来瞧瞧。”

春风吹起他苍白的头发,洪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这一走,也不知什么时候再回来。

即便再回来,这些故人……还在吗?

可若叫他一辈子都待在同一个地方,用漫长的余生目送曾经熟悉的人一个个离去……

他做不到。

他就像天上的鸟,风中的柳絮,只会短暂地停留。

洪崖不敢多想,也不敢应承,小腿轻轻往马腹磕了下,调转马头,“驾!”

老知县夫妇相互搀扶着目送他远去。

“你说,他们还会再回来吗?”

“难,那小子是块浮萍……”

哪儿也留不住。

凌冽的冬天已经过去了,洪崖盘算了一回,直奔西北而去。

对那个曾经抛洒过热血的地方,他总有点特殊的感情。

照这么走下去,到那儿时正好水草丰美。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只是这么一想,就仿佛已经能感受到迎面吹来的春风中带了淡淡青草香。

中间他特意回了趟道观。

有几年没回来了,本以为会破败不堪,不曾想大战结束后,竟有人想起来早年老道士的好,隔三差五过来收拾一回,竟也很看得过眼去。

只房梁太高,在那扫不到的角落里有一只大蜘蛛奋力织网,像极了当年洪崖看过的那一只。

可转念一想,他自己都觉得好笑,只得摇了摇头。

洪崖拉着徒弟的小肉手溜达一圈,指了指上头一个破蒲团:“早年你师公坐过的。”

没想到这玩意儿还留着。

小孩儿眨巴着眼睛看了会儿,歪歪斜斜走了两步,指着蒲团,“坐过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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