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寸进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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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欢");

季乘云说完当真就这么走了,

佛心端着东西进来,见承欢还在床上躺着。

“小姐,少爷说,

你得吃点东西。否则,肚子里的孩子也撑不住。”她说这话的时候还有些纳闷,

孩子不是假的吗?怎么在这院子里还要装得这么真?

她放下盘子碗碟,

起身来扶承欢。承欢搭着佛心的手下了床,看见几个菜,

其实毫无胃口。但机械性地拿起了筷子勺子,往嘴里送了几口。

佛心在一旁站着,

看她这样,劝导:“小姐,

你吃慢一些吧。”

承欢摇头,往嘴里送了好几口汤。她太乱了,

需要一些东西来稳稳心神。几口热汤下肚,

才觉得仿佛回到人间。

她被呛到,

咳嗽几声,

让佛心撤了碗碟。季乘云留下的那式样还在桌上放着,

承欢拿过来,如他所说,

她是更喜欢第二个。

*

第二日,

她让佛心去回了话,就说她更喜欢第二个。佛心走后,她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坐着发愣。

听见外头声音嘈杂纷乱,没一会儿,动静在她门前停住。她回过神来,听见敲门声。

“四小姐在吗?”

她叫身边的丫头去开门,

是府里的几个下人,由阿松领着,抬着好些个箱子。

阿松说:“四小姐,这是少爷给您添的嫁妆。”阿松是得意的,他想少爷待四小姐真是好,考虑得这样周到。

阿松叫人把东西抬进门去,又热络地给她介绍都是些什么,“这一箱是些金银珠宝,可以收进库房里去。”

“这一箱是些常用的首饰,底下是布匹,可以搁得近些。”

“还有这一箱,是一些铺面田产。”放在小箱子里,阿松打开小盒子,献宝一般送到承欢手里。

他的差事办完了,自然也就退了。承欢看着他背影,一时又五味杂陈。

阿松回到季乘云那儿,“少爷,事情都办妥了。”

季乘云点头,除去这些,还有许多的事要做。季霈全然不管,王氏看他插手,也干脆让他主做决定。在一个宅子里成婚,也可也不可。

但他想到后面反正要出去,索性买下了季家隔了几步的一处空宅子。本朝也有儿子成婚另立门户的先例,算不得惊世骇俗。

左右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季霈听他做这决定,也只这么想,便应了。

只因这些年季乘云对他那是十分顺从,何况季乘云也没有别的依靠,季霈放心得很。

第二日,便听见人说,大少爷风风火火地搬家。这消息像个□□桶一般炸开,谁都知道了,承欢这里自然也一样。

佛心高兴地给她说八卦:“真好,小姐,等你嫁了,咱们就能住出去,不和这些讨厌鬼们一起住了。”

搬出去了,不还是一家人嘛?承欢勉强笑了声,在佛心脑门上弹了一下,“你啊你,快去忙你的吧。”

佛心捂着头,哦了声,没一会儿又拿着大红的“囍”字进来,问承欢贴在哪儿。

承欢随意应了声:“贴哪儿都行。”

佛心哦了声,感觉出小姐这两日不大高兴,从那天哭着回来之后就这样。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小姐又不愿意和她说,她也只能干着急担心罢了。

佛心叫了另外两个小丫头来贴“囍”字,窗户上门上当然必不可少。承欢坐在榻上,拿了本书遮掩,其实心思还是忍不住看她们。

她看着她们忙活,这是她的婚事,哪个少女不曾能想过自己的婚事和夫婿呢?小一点的时候,仰慕大英雄,以为婚事也能轰轰烈烈惹人艳羡最好。等再长大一点,便觉得不一定要轰轰烈烈,还是得过得下去最好。

倘若同夫人和父亲这种,那是断然不能。可是如今她要嫁给季乘云。

从前她都觉得季乘云是个很好的夫婿选择,别人若是嫁他,一定是嫁良人。那时候不知道他如此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现在知道了,也要嫁了,却觉得很茫然失措。

她又想起季乘云所说的心上人,原来字字句句都是指她自己。

她收回视线,才发现手中书都拿倒了,连忙掉了个头。

这样浑浑噩噩过了几日,她全窝在自己屋里不出门,季乘云每日都来一趟,同她和往常一样地说话。每每承欢都在心里想,他可真虚伪,如此冠冕堂皇地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又想他也能装得下去,她就完全不能……

季乘云似乎能读心似的,轻笑了声,叫她名字:“承欢。”

以前她觉得季乘云喊她名字的时候,可好听了,像春风沐似的。如今不行,复杂起来了,一听见他叫自己名字,就想起那日他那几句疯狂的话。

她呼吸乱了几分,故意扭过头去。

季乘云无声地笑,也不追究,仍旧说自己的:“人装得久了,就分不清真真假假了。”

他幼时是很胡闹的,活泼好动,经常同人动手,那时候被爹骂过很多次。还被人说,一点也看不出是陆太傅的儿子。后来强迫自己变得内敛而温柔,也分不清谁才是他本来的样子。

承欢听见这话,不由冲动回嘴:“装这些有什么意思呢?两副面孔……”

她戛然而止,又转过头去,不说了。

季乘云笑意淡了下来,手指轻敲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自然有非做不可的理由。”

承欢冲动完了,也明白自己这话不对。季乘云处境也没那么光鲜,暗地里的苦楚也多。

她略低下巴,长叹了声。

“我不会原谅你。”过了会儿,承欢忽然说。

季乘云还能温柔笑着应她:“好。”

她又语塞,果然又听他说:“我不需要你的原谅。我说过,我不需要门当户对,也不需要两情相悦。”

她一口气堵在心口,把手里的绣绷重重放下,握了拳头:“我还会恨你。”

季乘云看着她梗着的脖颈,白皙得如一竿冷月。他点头:“恨我也好啊,爱恨情绪都足够强烈,我得偿所愿,甚至荣幸之至。”最后半句,含着笑,好像真的荣幸似的。

他已经亲身实践过了,爱和恨都让人疯魔,疯魔才能成活。

承欢不想和他说话了,说什么都是徒劳。她认清了,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疯子!

前两天又下起连绵小雨来,今天才放晴。日光从云层里透出来,也落进房间里,落在季乘云和承欢眼前。

承欢也看见了,季乘云更加看见。她在屋里待了好几天了,季乘云开口:“出去晒晒太阳吧,闷在屋子里会更不高兴。”

承欢赌气,不搭理他。

季乘云竟然亲自抱她起来,她挣扎起来,“你干嘛?”

季乘云收了笑,神色有些阴沉,“承欢最好别乱动,我们去晒晒太阳。”

她瞪着腿,意欲跳下来,季乘云力气可比她大多了,只是看着文弱书生,瞬间将她钳制住。

他横抱着承欢,将胯往上顶了顶,“你看,我说让你别乱动。”

承欢涨红了脸,感受到臀部触感,触电般往上抬了抬腰。

“你无耻。”她咬牙切齿,一张脸委屈得要哭了似的。

季乘云点头,转身抱她出去,又提醒她:“最好也别哭。”

承欢把发红的眼眶忍了回去,一下联想到了什么,“你卑鄙下流。”

“是啊,我可从没说过我高尚。而我对你坦诚过了,我可不是君子。”

见季乘云抱着承欢出来,院子里忙活的丫鬟婆子都别过头,往别处挪开,腾出位置给他们。

院子里一下空旷起来,太阳朗润地洒下,季乘云把承欢放在秋千上,拥在怀里。

秋千的绳索还有些湿意似的,摸着黏黏糊糊的,那感觉很不好受。承欢撒了手,她不喜欢这种感觉,所以也很讨厌梅雨季。

那种阴沉沉的下雨天,总让人觉得周身都被水汽缠绕,水鬼抓着自己的腿似的,周身皮肤更是难受。

她看了眼四下无人的院子,“明日就会传,季家大少爷放肆孟浪,一点也不守规矩。”

季乘云纠正她:“是季乘云。”不是季家大少爷。

“季乘云对季承欢没有毫无抵抗之力。我也没办法,承欢。”他捏着她手腕,不让她使力。

承欢咬着牙使了使劲,挣扎不成,只好作罢。

季乘云又绷着脸警告她:“别动。”

承欢当即一动不敢动,僵硬着维持住一个姿势,嘴里还是骂他:“你这样,和曲蟠又有什么区别?”

她当然知道,还是有区别的。譬如说,季乘云长得就没那么恶心,还有个洁身自好的名声。再譬如说,她对季乘云有种天然的信任感,即便她讨厌这种信任感。

季乘云笑了声,笑声像清波荡漾:“是吗?我和他一样吗?你要这么说,其实也可以。”的确从十岁家破人亡之后,他也已经变成了一个作恶的魔鬼。

他故意逗她,说着空出一只手去解她衣襟,在她脸颊旁嗅了嗅,像吸入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似的。“你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承欢拧着眉瞪他:“光天化日!”

季乘云笑得促狭:“我在想晒太阳。所以承欢,安静晒会儿太阳,别说话。”

承欢咬着下唇,不再开口。他怎么能说安静晒会儿太阳?他分明……

季乘云说到做到,晒了会儿太阳就抱她回去,放她在榻上坐下。

承欢当即蹭地起身,离他八百里远。

季乘云在原地站着,问她:“承欢,你当真觉得我同曲蟠没区别吗?”

承欢没答,季乘云又说:“那你为什么不跑呢?嫁给曲蟠你还想着跑呢。你现在也可以跑。”

承欢一愣,因为她不够独立,当时还有张治成在,她不是一个人。可是现在她只有一个人了。

季乘云替她回答:“因为你心里还对我有期望,期望有一天我还是你那个处处谦逊的兄长。但我不是,从来不是。”

季乘云又道:“有机会多出去晒晒太阳。”

他说完便走了,留承欢一个人脱力在榻上坐下。

后脚佛心进来,看了眼承欢脸色,道:“小姐,明日三小姐出嫁,太太差人来说,叫咱们别误了时辰。”

这几日佛心似乎明白过来,事情没那么简单。少爷和小姐之间,气氛和以前不一样了。

承欢苦笑了声,看着眼前的地砖:“佛心,你知道吗,我真的怀孕了。”

佛心惊讶不已:“啊?怎么会?”

承欢阖上眼皮长叹一声,把事情简单和她说了,“他说得对,我每一天睡醒都在期盼着,一切已经回到了以前什么也没发生的时候。”

可是每一天都失败了。

*

第二日吉时,甜清出嫁。她那院子里热闹得很,喜婆丫头还有别的下人们都来了,可是承欢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甜清这不是嫁人,是进火坑。

她跟在后头,一言不发。甜清换上了红嫁衣,披上了红盖头,直到吉时到了,被喜婆牵出去,送上了花轿。花轿出了季家的大门,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曲蟠在门口迎花轿,所以承欢没跟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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