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四十九(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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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欢");

承欢没点头也没摇头,

只有风摇树的叶子,满室的安静。

后来季乘云几时出的门,

承欢记不清了。天是几时黑的,她也记不清了。她坐在美人榻上,撑着手,看着外面的夜色侵袭而来,一点一点地蚕食屋内的光线。

世间事多如此,开头的时候高高兴兴的,到结尾却忽然难过起来。她想季乘云大抵是气上加气,

对她很失望吧。可是感情的事情,又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勉强的。

佛心一开始没近身伺候,她看季乘云在,

后来见天黑了,才进来掌灯。灯光一下子驱散黑暗,承欢放下手,

直起身来。

“少夫人,您怎么不叫人进来点灯?”佛心被她吓到,

忙过来搀扶她。

承欢摇了摇头,

勉强笑说:“方才我不小心眯了会儿,

忘了。”

世人有高低贵贱之分,

可黑夜却不会将世人分三六九等。黑夜降临在季府,

也降临在京城里最至高无上的宫城之中。

皇帝撑着头,

微闭着眼,似乎是在休憩片刻。他的头发已经逐渐变白,

即便他拥有世上最尊贵的锦衣玉食,拥有调整身体的医术高明的太医,拥有三宫六院,

可是在无尽的政务中,他的头发还是不受控制地发白得很快。

他在这短暂的梦境之中,梦见了自己的少年时代。那时候他还是皇子刘章,许多事还能依靠先帝。但所谓依靠,也不意味着完全的依靠。做皇帝,总是难逃猜忌和多疑的。

这是在许多年以后,他自己也做了皇帝,群狼环伺的时候才明白的道理。

父子兄弟,夫妻君臣,没有一人是完全靠得住的。包括他自己,也不那么值得信任。

皇帝的头从手上栽落片刻,他想起了很多事情,睁开眼,梦醒了,看见的只剩下现实。

他的手边还放着季乘云呈上来的汝南王一案的卷宗,此事牵连甚广,扯出了许多大大小小的陈年旧案,因此光陈述的卷宗堆在一起,便有竖起的小臂般高。

皇帝才看了不足十一,搁置在手边。他记得中秋节要到了,想着过完节再看下去。

因为只看那十一,他便已经明白这件事的定向。

汝南王是他的旧臣,曾辅佐先帝,后又辅助他登基为帝。一个如此庞大的世家,是不可能全然干净的。但它可以暗地里不干净,却不能在明面上不干净。

明面上不干净了,就是碍眼。碍眼了,就不长久了。

皇帝唤御前总管太监怀英进来,叫他差人去传话,请汝南王进宫一叙。

“你记得,动静小些,别惊扰了旁人。”

怀英应了声,恭敬退出大殿。

怀英去后,皇帝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他背过手,思及自己的梦境,皇帝一代代传下去,先帝防备他,也爱重他,正如他也防备自己的儿子,同时也爱重他们。

皇帝起身走出大殿,怀英才吩咐完底下人去做事,又忙不迭笑脸迎上来,“皇上,您已经许久没宠幸后宫了,可是要去后宫瞧瞧?”

皇帝点了点头,怀英于是传来御辇,“皇上想去哪宫娘娘那儿瞧一瞧?”

“去……”他沉思片刻,摸着辇架的扶手,“去看看贵妃吧。”

怀英便依照吩咐:“摆驾永寿宫。”御辇便往永寿宫去,通道之中的宫灯兀自亮着,说明今夜没什么风。

时间其实还早,但深宫寂寥,其实无事可做。文贵妃统率后宫,白天忙活了一日,晚上还不如早些休息。她唤近身宫女伺候她梳洗,近身宫女阿兰是从她闺中便跟着的老人了,一晃就几十年过去了。

文贵妃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容颜老去,一辈子在这后宫里争权夺利,摸爬滚打。她抚上自己已经有皱纹的脸,皮|肉愈发松弛,再不敷往日的光彩。可要说变得最厉害的,还得数那双眼睛。

从前她也曾是一个天真的少女,眼睛里闪动的全是年轻的光辉,那时候思索的,只有女子的爱情,和对未来的憧憬。哪怕知道自己要入宫为妃,也没有多想,只是觉得那是另一种为家族尽力争光的方式。

可现在呢,那些光彩全然失去,只剩下一潭死水,双目浑浊,仿若一具行尸走肉。

文贵妃问阿兰:“阿兰,你觉得本宫老了吗?”

阿兰答说:“娘娘即便容颜不再,可气质却始终典雅富贵,是那些小年轻们比不上的。”

她替文贵妃梳着头,瞥见一缕白头发,一根还能藏得住,这么一缕哪里逃得过她自己的眼睛。文贵妃嗤笑了声,说:“白头发,人都会老的。皇上也老了,也有才头发了。若是元后还在,她也会老的。”

她一般不会提及元后,阿兰沉默不语。

青鸾宫中原本安静得很,因此御辇停在门口的消息很快划破长夜。

“娘娘,是皇上来了,您快准备接驾吧。”打前头的小太监来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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