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别驾公子(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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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陆鸣成的引荐之下,李唐和他的次子陆中温一同前往永平城晚上比较繁华之地走去,陆鸣成共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长子陆中和,次子陆中温,长女陆轻语,长子长女都随陆鸣成,知书达理,对古往今来之事不说全都知道,但也明白个大概,唯有这个次子,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活出了一个潇洒公子哥的态度。

两人刚一见面,陆中温便对着李唐嬉笑起来,完全没有大家公子的风范,看起来倒像是个江湖子弟,只可惜他除了玩乐,其他有关修行的事一概不通,陆通判见此状况尴尬地笑了笑,从后面给了自己这个小儿子一脚,旋即骂道:“小混蛋,好好陪你哥哥在这永平城里逛逛,看一看永平城的风光,要是惹了祸,小心为父家法伺候!”

陆中温躲闪着,然而还是没能躲开那一脚的到来,陆鸣成把其他事宜都跟自己这小儿子说完后便跟李唐道了别,暂且回去休息去了,从昨夜到现在,他也只是刚刚吃了顿饭,喝了点酒,趁着酒意未阑珊,刚泛上来的困意还未消,赶紧回房中美美的睡上一觉。

陆中温揉着屁股望着自己父亲远去的背影,没好气地嘟囔道:“哪有这么给人当老子的,整天骂自己儿子是小混蛋,那你岂不是个老混蛋,真的是,当着外人的面也不给你儿子几分面子,等我回来一定要到娘亲面前告你一状,哼,小混蛋也不是好惹的。”

李唐见陆通判离开,回身便给陆中温行礼道:“小陆兄弟,听陆叔叔说你的岁数比我稍小一些,姑且称你为弟弟吧,希望小陆老弟不要见怪。”

“这有什么,你年龄大就证明你比我老不是?也不用喊老弟了,就叫我小陆就可以了,听我爹说你是从苍州来的?苍州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没有,要是有机会我可一定要去看看,听说边塞风光和内地不一样,一直也没能领略一番,你可得好好跟我讲讲其中有什么不同。”陆中温瞪大了好奇的双眼,期待着李唐给自己讲述一些自己从没听过的故事。

李唐笑道:“边塞我也没去过,军事重地,哪能让一个外人随意过去,要是混进了蛮子暗探岂不是就麻烦了,虽说好玩的地方我说不上来,但是有趣的人我倒是能说上几个,小陆,不知道你爱不爱听。”

“爱听爱听,只要是有人能跟我讲一些我没听过没见过的离奇故事,我都爱听,但是可别跟我说江湖上的那些打打杀杀,我这人胆小,见不得血腥,一见血就晕倒,我大姐总骂我堂堂男子汉没有骨气,好几次拿鸡血鸭血到我面前试探,无一例外,我都是被郎中的针石叫醒的,唉,真是奇怪,好端端的我怎么就那么惧怕血呢?”陆中温叹气道。

“那咱们边走边说。”

一路上,李唐都在跟陆中温讲述着自己在苍州晋阳府所遭遇所见过的一些人,一些事,有明明心中爱慕,但一直憋在心里不曾开口的楚天问,有大大咧咧,颇具江湖之气但脑回路清奇的谢文玉,有犯了错总是跑来找李唐躲灾的小兰心,有五短身材三寸胡须却总被某人拉扯胡子的赵兴庆,长生山的女道士御剑飞行,马罗山的飞天耗子只是个属鼠的女子,拿刀在地上砍字却故意说成道祖风骨的楚天寒,跟在自己父亲棺椁后面高声吊唁李宗业生平事迹的杏林学子,晋阳城里为求生计而做了傻事的春娘,头顶万年青而欲寻死腻活的宋鹤鸣……

一个个人物,一个个故事,勾起了李唐对往事的回忆,他故意隐去了那些带有鲜血的片段,就是为了不让陆中温心中惧怕,他故意将这些事编造的有趣,引得两人时常哈哈大笑,这背后的辛酸只有李唐自己知道,闪烁的泪花已经在他的眼窝里打转了,一阵风吹来,他借着风沙眯眼的理由用袖子将泪水擦拭干净,一抬头,两人已经来到了永平城的长乐坊夜市上。

长乐坊位于永平城西南位置,永平城号称佛城,可唯有此地有关佛事的影子略显淡薄,与那白天贩卖香火纸钱瓜果日用品的集市有所不同,长乐坊聚集着颇多娱乐项目,事实上,往来的客商除了那些诚心念佛之人以外,大多都喜欢聚集在此地下榻,一来行事方便,随时都能找到吃饭喝酒听曲的风流场所提供消遣,二来远离佛事,有不少外地商人对永平城内参禅礼佛的各种规矩烦的头昏脑涨,故此也能规避一二。

此刻夜色刚刚降临,长乐坊华灯初上,气温比之白天下降了不少,有那不喜白日烈阳毒辣的居民通常都喜欢晚上出来,尤其是城中有钱有势之辈,更是在这夜里集体出动,所以,晚上出来到此的人比白天只多不少。

街面上,挑着担子卖夜宵的,包子馒头编成一曲唱词,声音连绵悠长,乍一听还以为是云游诗人在此吟唱,摆在路边贩卖胭脂水粉的,招揽着道旁的公子哥给自己心爱的姑娘买上一份,不少楚楚动人的姑娘也围在其中,听着贩子讲述每一款不同的胭脂所带来的的不同故事,凄美的剧情让不少痴男怨女都为之动容,纷纷掏钱购买,还有街头耍把戏的,吞吐着火舌惊艳道旁路人,不时改换脸上面谱,神气十足。

“这永平城果然是卧虎藏龙啊,单说那个卖胭脂水粉的,每一款都能编造一个故事,让那些痴男怨女围在一旁静心聆听,确实是个本事。”李唐满是吃惊的说道。他也去过不少集市,小时候在京城居住的时候也曾在李宗业的带领下逛过夜市,却不曾看过甚至听过这类卖货的,着实是让他眼前一亮。

陆中温哈哈大笑,解释道:“那卖胭脂的本家姓王,由于善于说故事讲给人听,故而人称‘故事王’,实际上,早些年他是个说书先生,一肚子的墨水,大部头的小说都能说上好几部,编造几个短小的情爱故事还不是信手拈来,街面上不少人都是找他帮忙写词编曲,那个挑着担子卖夜宵的货郎就曾找过他,一首短短的唱词愣是要了一两银子,价格可真是贵得要死,没办法,人家编的,唱出来就能卖钱,换一个人无论如何都不灵,人家说他是罗汉转世临凡,可最后沦落到卖水粉的地步,可也真是够没溜儿的。”

“怎么,他卖水粉挣的钱不如说书先生挣得多?”

陆中温连忙摆摆手,说道:“那倒不是,正相反,他现在做的活计比之前挣的多多了,单靠这一手编故事的本事,吸引了无数善男信女的热烈诚恳,可再怎么说,也是个跟女流打交道的事儿,一个大男人,在街面上干这个,我感觉不太体面,还是当先生好,走到哪儿都有人捧,无论到哪儿都有人供着,多风光,多体面啊。”

“哈哈,你管他那个干什么,做活不都是为了养家吃饭,只要合乎朝廷法度,不做偷鸡摸狗杀人放火的勾当,什么挣得多干什么就是了,快别说这个了,咱们不得找个地方玩玩啊,小陆,有什么好地方值得推荐的,咱们去转转啊?”李唐笑道。

“这有什么的,别看我跟我爹才来永平不到一年,要说别的我还真不知道,要说玩没有我不知道的,这长乐坊还真有个去处,那里通常聚集着不少大家闺秀,公子少爷什么的,跟我来吧。”

陆中温信誓旦旦的在头前带路,李唐在身后默默跟随,路上两人买了一些永平的特色小吃,两人边吃边走,朝着更南的方向走去。

长乐坊翠林苑,文人雅士聚会的地方,门口立着八根排柱,每一根都是从西蜀运来的上好山木制作而成,几扇门更是由上好的绿檀木经过工匠们的精心雕刻而成,绿檀又称铁梨木硬度极大,故此用这种木头制作的门相当沉重,雕刻难度更是上了天际,而且此树种植仅有楚越之南的一小片地方而已。

只是站在门口便能感受到翠林苑幕后金主的财大气粗,李唐好奇的上前摸了摸那扇青色泛油的大门,一股淡淡的清香从中悠悠袭来,沁人心脾,实话实说,李唐早些年也没见过有人能用这种木材雕刻大门的,他不由得好奇,这家店铺的掌柜究竟是何人。

陆中温看着李唐的这一神情,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年兄,你怎么跟我当时第一次来的时候一个模样,都是趴在这大门口看人家这扇门到底是什么上好木材,不一样的是,我那会儿被一个同城的公子哥笑话了,害得我脸红了好一会儿,咱们快进去吧,里面好东西有的是哩。”

李唐缓过神来尴尬地笑笑,小心翼翼地迈步进去,南榆木的地板,黄花梨的圈椅,紫檀的茶几,扬州的上好陶瓷器具,就连楼梯扶手都是一顶一的金丝楠木制成,这简直就不是一座店铺,反倒像是谁家用黄金堆砌而成的瑰宝,这里面的任何一件器物单独拆出来都价值不菲,甚至是可以让一户三口之家从此迈入衣食无忧的富足生活,单说那寸木寸金的小叶紫檀,这里面竟然有好几张桌子都是由他制作而成的。

这么宝贵的一个地方,店掌柜是如何舍得让其开张营业的,看这里面的人员架构,富家子弟居多,也有不少前来洽谈生意的商人,倒是也有几个衣着寒酸的穷书生打扮,自己身后背满了葫芦酒囊,和对坐之人喝着好像是自己带来的酒茶,聊着风花雪月,谈着人生理想。

就当李唐还在对着四周围的环境上下打量的时候,陆中温已经找好了座位,拉着李唐前来就坐,面对着中间看台上唱曲的女伶带着身后一大帮跳舞的舞妓。

和灵犀镇花月楼不同,翠林苑的女伶舞妓等人身上不沾风尘,仿佛九天玄女降世临凡一般不食人间烟火,一颦一笑,挥袖弄摆,透露着一种高不可攀的气场,使人看一眼便觉得那就是自己心目中的神圣高洁,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高贵。

同样是十八九岁的妙龄少女,为何有的人偏偏活成了厌倦世俗的模样,有的人却活成了天人之姿,难不成仅仅是因为金银器物的多寡而判定人的一生吗?不,心性很重要。那些远离世间尘嚣的隐士也不见得就有多少钱,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靠种田为生却种的一塌糊涂,但不妨碍他成就一番不拘小节的恢弘大气,有些坐拥千金之人却活得蝇营狗苟,三两个铜板还要与人斤斤计较,心胸狭隘一生都不见得快活。

就在李唐沉迷台上歌舞盛情的时候,一旁突然来了个衣着上好蜀锦的下人端来了两杯清茶,他一眼便看出这茶水也并非凡品,捏了捏自己的囊中羞涩,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陆中温看出了李唐的拮据,笑道:“年兄不必紧张,这翠林苑的幕后金主是个敞亮人,喝一杯茶仅收十文铜板的本钱,要是喝酒吃菜那就另当别论了,不过要是有人能在此提笔写下绝句,翠林苑掌柜便会亲自接见,而且会免费让你在这里吃喝。”

李唐看了一眼刚刚一并送来的纸笔,好奇地问道:“那这翠林苑岂不是个亏本的买卖,那金主就算是守着一座金山也会早晚都败完了吧。”

就当两人还在讨论被眼前所见景象产生的诸多疑问之时,突然有一个声音幽幽道来:“哈哈,我当时谁来了,原来是陆通判家的爬门公子,早说你来的话,我就不来了,免得扫了你爬门的雅兴。”

“聂文征,你少在这里说风凉话,今日本公子有贵客造访,没工夫跟你在这儿瞎白话,识相的,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别扫了本公子的兴致!”陆中温脸色一变,稍稍有些愠怒地说道。

来人正是永平别驾的长公子,聂文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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