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良药(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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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如此,我又怎会要你送此物过去。”萧云谏道,“顺势用你的口吻告知他,他不过一剂良药。我伤已好,记忆不再,叫他莫要再来叨扰我,这是你作为停云殿大神官的警告。”

炎重羽领了差事,换了脸上吊儿郎当的表情,奔着凌祉的居所而去。

待他回来之时,刚过了晌午。

猛灌了几口水下肚,炎重羽方才将锦盒又拿了出来。

萧云谏皱皱眉头,却是了然:“我约莫知晓了。”

炎重羽颔首又道:“他还说,一份心意,叫神君务必收下。”

他学着凌祉平日里那副冰冰冷冷的模样,绷着脸表演着。

萧云谏却是半分笑不出来。

他轻抚着聆风的剑身,剑锋在他指腹划过。

明明已没了剑灵,他也换了身份。

聆风却仍是不曾伤他分毫,就连指甲割在利刃之上,也是半点血丝都不见。

萧云谏长长地叹息着。

即便他再舍不得聆风,这一时半刻也是要舍下的。

——“那便搁到沉墟台里吧。”

沉墟台是停云殿中一隅,因为位处偏僻,便常被萧云谏用来堆放那些琐碎物件。

停云殿中的神侍曾言道:“最不乐意打扫的便是沉墟台,只一推开门,灰尘落得……仿若这地方根本不在九重天上一般。”

青鳞接过锦盒,道了声是,便躬身退下了。

萧云谏并非舍得聆风。

只若他真的当做心肝宝贝地收下,却是直直叫凌祉猜测的出来,他根本就还留存着那段记忆。

快刀斩乱麻。

总归凌祉现在身作魔尊,也在天界待不了许久。

故而,如今重中之重,却同样也成了扶英公主一事。

他倒是比天后与公主更焦心此事,恨不得将二人连带着凌祉,一同推到那梦境当中。

才算了得。

萧云谏深深叹息。

炎重羽却道:“其实,方才他还问了一句话。”

萧云谏皱皱眉头:“是何?”

炎重羽道:“他问,神君可还记得五百年前,在东海旁的渔村中,救下的那位稚子。”

“你如何应答?”

“我道——你当如何?若非救下那稚子,又怎会遭受穿心一箭,又怎会落下这久不痊愈、险些害命的心伤。”

“之后呢?”

“而后我便将他不过一剂治病良药,加之您那句良药苦口却不能多喝说与他听了。他当场并无什么表情,只在我离开之时,听闻他喃喃自语——”

“因果循环。”

萧云谏深吸了一口气,终是放松了捏着茶盏的右手。

他的指节因着长时间而发白,突兀地展露着。

暮色沉沉,夕阳浓厚的艳丽落在停云殿的黑曜石之上。

勾画出一副诡异而又美丽的画面。

萧云谏见青鳞归来,便问:“可是安置好了?”

青鳞点点头:“已单独扫出来了一片,将聆风搁下了。”

到底,他也不能叫聆风受了委屈。

停云殿消停了几日,扶英公主便又闹出了大动静。

天帝仍是未有归期,魔帝却已按捺不住。

萧云谏如今信了,这恕霜倒是有几分真心。

并非只图了天魔两界的结盟。

他赶到天后寝宫时,又是见了剑拔弩张的一副局面。

还未踏入,他只觉得周遭一股寒凉。

每个人的表情不尽相同,可却殊途同归地落在冷冰冰上。

萧云谏高声行了个礼,算是昭示自己的到来。

凌祉的目光自他而来,便不再移开。

他的手紧紧抠住扶手,嘴唇被抿得发白。

方才克制住了自己。

萧云谏只入主题,道:“虽是攀亲戚,可扶英却也是与我一同在天后娘娘膝下抚育长大,也称得上我半个妹妹。那如今做兄长的,却是要说上几句公道话。”

恕霜一拱手,虽是颇有无奈,却也认了这个兄长。

萧云谏只问:“不过几日相识,尚且不能相知,又如何谈婚论嫁?”

恕霜便道:“古来如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莫不成,天帝陛下与天后娘娘,并非如此?”

萧云谏颔首:“正是,陛下与娘娘是青梅竹马之情。”

天后也道:“却也如此。若非谏儿喜爱男子,本宫本也属意将扶英许给他。”

萧云谏窘然。

天后这是还嫌事情不够令他头疼吗?

竟是将这件事,又当着魔帝、当着凌祉的面,再说一次。

凌祉心如同被铁链吊了起来,悬于喉处。

他哑然开口,也顾不得规矩礼仪了:“是何男子?”

萧云谏扬着头瞥他一眼,道:“天下男子。”

——“总也没有,在一棵树上吊死的道理。”

凌祉的身子颓然倒回,心脏突突的。

吵嚷着叫他了然,他的阿谏,就是不识得他了。

萧云谏嗤笑一声:“我爱谁并不打紧。如今打紧得却是,如何能互通心意。”

扶英瞪圆了双眼,他却只予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先头我也同娘娘言说过,为你二人织一场梦境,梦中如何,只待你二人发展。如此既能贴近彼此,又能稍待天帝陛下归来。”他道,“此般可好?魔帝陛下,可有异议?”

他又背着众人朝扶英摆摆手,示意扶英莫要轻举妄动。

扶英憋闷着一肚子话语,却是半句都说不出来。

恕霜合掌称赞道:“如此甚好。何时开始?”

萧云谏莞尔道:“魔帝陛下莫要心焦,梦神尚需时日作为准备。”

眼瞅将恕霜与凌祉送走,扶英终是吐出憋屈许久的一口浊气:“云谏你是怎得回事!怎将我生生往火盆里推?那若是进了梦境,我爱他、他爱我的,又如何能解?”

萧云谏未曾理会她,只对天后道:“娘娘,麻烦您选一位忠心的神侍,也将她投入梦境当中。切记,定要将容貌捏成与扶英公主一样。而公主殿下,便不能再用这张脸了。”

这道理是从前凌祉教会他的。

如今倒也算还了回去。

皮囊与灵魂。

恕霜与扶英相识不过几日,又如何能分清。

扶英这才拖着长音啊了一声,算是了然。

她上下将萧云谏打量了一番,笑嘻嘻地道:“你这一觉,倒是多睡了许多鬼点子出来。”

萧云谏耸肩一笑:“凡尘市侩罢了,公主莫要沾染了。”

扶英与他一同辞了天后,却是揪着他问道:“那凌祉……挚爱之人,可当真是你?”

萧云谏颇有无奈,只得道:“尘世过往,已然忘却。”

扶英撇着嘴:“我倒不信,你是真的忘却。”

“忘与不忘,并不打紧。”萧云谏快走两步,又回头对着扶英比了个嘘声的手势,“还望扶英替我保密。”

会心一笑。

萧云谏闲庭阔步地出了花园,却是没想着招云回去。

他欲往梦神处去,叫梦神使个把戏,将凌祉也塞进那梦境当中去。

想及如此,他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连面上颜色也舒展了不少。

惶惶间,他陡然听闻有人唤了他一声。

——“阿谏。”

他尚未反应过来。

嘴上便已先应下了。

是凌祉。

如此这般唤他,又怎可能不是凌祉?

萧云谏哼了一声,却是万分懊悔自己应得颇快。

但他不过一瞬,便以想好了对策。

他稍有偏头,拧着眉眼便朝那声响之地瞧去。

端的是一副气恼于来人无理的姿态。

他耷拉着眼皮,环着手臂道:“何人如此唤我?”

凌祉自一侧苍木后行出,又道:“阿谏……风神殿下。”

“你倒是识趣儿,你本就不该如何相唤。”萧云谏哼了一声,“寻我何事?”

凌祉立于他面前三步之遥,却是不敢再行靠近。

倒不是因着惧怕,而是萧云谏并不乐意自己靠近罢了。

萧云谏倒很是满意这个距离,不过仍是不动神色地错后了半步。

凌祉冷冰冰的面容上有了欢喜神色,就连眼底都带了许多雀跃:“风神殿下,昨日可是收到了我送去的物件儿?”

萧云谏垂下眼眸,缓缓地看了看指尖,方才说道:“是柄好剑。”

顿了顿,他才抬眸看向凌祉,又道:“可惜我用不到。”

他随手招风为刃,隔着凌祉劈开了背后的苍木。

收了招式,他的下颌扬起漂亮的弧度。

骄傲得不可方物。

此时的他,当真如同他在无上仙门之时。

骄矜、漂亮,眼底有着夺目的光。

那是他最后时刻,所没有的。

凌祉就这般深深地看着他,八分像的模样与现在重合。

却是在他脑海中,只汇作了一个人——

他的阿谏而已。

萧云谏目光不为凌祉做一分停留,只道:“若是无事,我便要去寻梦神了。想来,这位凌……魔尊阁下,也是不愿多在九重天上停留的吧?早些了事,便早些归去。”

凌祉心如刀绞。

却又无法告知,若是有可能,他只愿留在萧云谏身侧。

即便当个停云殿的神侍,也没关系。

凌祉咬着牙道:“那剑,是你在凡尘之时的本命剑,我只是……物归原主。”

物归原主。

这句话萧云谏从前也听过。

那是凌祉将自己所赠玉珏摘下丢还给自己时候,所说的。

可现下那玉珏,却仍是好好挂在凌祉腰间。

萧云谏嗤笑一声:“物归原主也该是原主,而不是我这个不过沉眠百年之人。”

他随意挤了个表情出来,算是不打算再应对下去。

凌祉握在手中的息雨听罢,凄凄切切地哀鸣起来。

衬得凌祉脸色愈发苍白了起来。

萧云谏捂着耳朵:“叫你那剑莫要在嗡鸣了,实在烦人。”

烦人这二字,却也说给凌祉听的。

他此话刚落,息雨便是愈发得悲楚起来。

凄凄切切的,正好合上了凌祉一双哀恸到眼底的眸子。

“他只是见不到聆风而难过。”

而我……却丢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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