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困梦(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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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谏骤然抽回了手,他立直身子又多瞧了那匣子几眼。

的的确确是无上仙门的物件儿不错,更眼熟的是——

“这好似是师父的东西,我依稀记得从前在他的居所中见过,就是被他摆放在书柜地上最显眼的地方来着。”

凌祉听罢,也眯起眼睛细细致致地看着那匣子。

只是杀情洞中的光线太暗,总叫他们看得不十分清晰。

萧云谏看着凌祉半晌,忽而啧了一声。

干脆刮出一阵风,直接将那金属匣子吹得滚出了山洞外去。

险些要过了头,落下悬崖。

好在他瞧见了,从另一侧又卷起一阵风。

方才止住了匣子的去势。

凌祉这才看得更清楚匣子的模样。

他思忖片刻,说道:“确实是师兄的东西。我记得他同我说过,这是个剑匣,里面搁着的,应当是……”

凌祉的面色蓦地凝重了起来,他眨了眨眼睛,却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记忆了。

“是什么?”萧云谏并不知晓此物,更没听沈遥天说过。

凌祉垂下的目光落在息雨上,缓缓说道:“阿谏,你可还记得息雨与聆风,是同源剑?”

萧云谏点点头:“那如何能忘。不过想来倒是,我许久未摸过聆风了。”

凌祉朝着那剑匣努努嘴,又道:“碧璋的杀情剑,与师兄的唤生剑,也是一对同源剑。”

萧云谏皱皱眉:“我倒是从未见过师父用剑。在他印象中,他用的大多都是一柄拂尘,而非剑。我虽知无上仙门中每人皆有自己的本命剑,可未曾瞧见过师父的,我便下意识地当他没有了。但其实,师父也是有一柄的?”

“正是。”凌祉又道,“因着他将自己的本命剑,与碧璋那柄……锁在了一处。”

萧云谏顿了一下,骤然明了,眼前的这个狭长剑匣,里面装的就是他二人的本命剑。

所以……“这定然是师父留给我们的?”

萧云谏听罢,犹豫了一下,却仍是没有伸手去展开那个剑匣。

即便是他已经知晓这物件儿大概率就是沈遥天留下给他们的。

可是为什么呢?

沈遥天留下两柄剑又为甚?

还有这剑匣当中,可当真是有那两柄剑,而非旁的什么吗?

凌祉亦是踌躇。

但他仍是点点头,预备着去打开剑匣瞧瞧里面是何。

萧云谏瞧他要动作,便急忙用神力在凌祉的手上织了一层保护罩。

又说道:“这样,我便能安心地……让你去打开匣子了。”

凌祉道了声好,当着萧云谏的面儿将剑匣展了开来。

里面果真只躺着两柄剑。

与他二人的息雨、聆风不同。

这本就是意料之中。

可又有些意料之外。

兴许是岁月风霜笼罩上的痕迹——

让杀情与唤生,看着其比之息雨与聆风更加得古朴。

两柄剑相依相偎着,紧紧地靠在了一起。

就连剑穗,都是打着卷,缠在了一起。

可萧云谏瞧着,却分外觉得心中不舒爽。

可到底是为了何,他也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凌祉将那两柄剑取了出来,兴许是在沈遥天的书柜上搁得太久了些。

剑穗在他触碰间,便断成了两截,掉落在地。

余下半截,已是捻在指尖。

碎成了尘埃。

只随着他取出剑,似是还有一页薄薄的纸落了出来。

飘飘忽忽的,便要向着悬崖下落去。

萧云谏看其马上便要飘向悬崖之下,急忙伸手去够,都忘却了那里会不会有什么陷阱。

抓在手中,方才想起来。

他顿在空中良久,仍是没问题。

这才叫他与凌祉提起的两颗心放下。

凌祉拉过他的手看了许久,瞧见没什么问题变化后,方才说道:“下次莫要莽撞了。”

萧云谏吐了吐舌头,展开了那一页薄薄的纸张。

是沈遥天的字,只写——

云谏,此两柄剑予你二人,铸剑而用。

“铸剑?”萧云谏惊道,“他怎会知道铸剑一事?”

凌祉摇摇头,可快速思索过后,想到的便只有:“也许我们得回去问问青鳞,除却我们,独独只有他接触了师兄。”

萧云谏嗯了一声,可又不敢置信,为何青鳞会将此事告知于沈遥天。

凌祉抱了剑匣,二人又是折返回魔宫。

差人告知了恕霜方才之事后,又嘱咐了恕霜拨些人手处理一下乌宿后续的事情。

恕霜有此等扬名立万、招揽兵马的时候,如何会放弃。

自是对着萧云谏多道了几声谢。

萧云谏二人回了他们暂居的院子,炎重羽这回没在门外守着。

可却是好笑地搬了个凳子,一半放在门里,一半支在房外。

是因着青鳞言说了他几句,只道自己想要休憩,炎重羽一直在身边,心中有些不舒坦。

炎重羽便做了这般的下下之计,但仍是遵着萧云谏的嘱托,与自己的一颗心。

撑着下颌,好似仍是在目不转睛地盯着青鳞。

萧云谏瞧着这场面分外好笑,可到底如今也不是什么好时机,再去打趣儿他。

他走到炎重羽的背后,轻咳了一声,想要唤着炎重羽回神。

炎重羽本是有些瞌睡,可仍是支着眼皮。

上下磕了两下,又听见萧云谏这一声,顿时惊醒。

他一时间未曾反应过来,对着萧云谏便摆出了防御的姿势来。

炎重羽看清了是萧云谏二人,方才说道:“神君,你们回来了?可是吓了我一大跳。对了,方才我瞧着乌宿那个方向滚滚黑烟,继而又是狂风大嘴、瓢泼大雨。可是你出了手?”

萧云谏颔首:“自是。”

他将方才一切说与了炎重羽听罢,炎重羽亦是慨叹。

青鳞一直听着,心焦焦地问道:“那神君,余下的百姓可是也安置好了?”

凌祉点头说道:“已大好了,魔帝派了人去看守,更会提供许多人力、物力,帮助他们重建乌宿。”

萧云谏嗯了一声,又对凌祉使了眼色,凌祉便将抱在怀中的剑匣放进了屋中的案上。

青鳞这才对着乌宿一事放下心来,他倚着床榻,抬眸瞧着那剑匣怪异,又问:“此为何物?”

萧云谏也没打算瞒着掖着,只道:“是师父留给我的剑。只是……他为何会留给我剑。青鳞,你可是知晓?”

青鳞啊了一声,又道了声抱歉:“神君,那是我说的。当时我去杀情洞自投罗网,沈遥天他拼命地拦住我,对我言说既是能活,为何又选择回来赴死。我同他修为不分伯仲,他想拦我,我根本不敌。”

“对不起神君,是我那日太过慌乱,忘却了将此事也告知于你。”青鳞又是慌忙道歉,掀了被子就要下床来。

萧云谏戳了炎重羽一下,让他将青鳞扶回去。

青鳞又道:“他问我来意,我无奈之间编了几个谎话,他却是都不信的。我只得……只得将所有事情原委,都告知了沈遥天。他叹息,却是没有再阻拦我。”

炎重羽听罢,不禁语气中带了些埋怨:“小鲤儿你倒是诚实,你就不怕他沈遥天晓得了之后,就全然告知了碧璋去?”

这是他们所惧怕的,但其实到了如今,却也不用再惧怕了。

凌祉说道:“若是他会告知碧璋,如今便不会留下这两柄剑了。碧璋又怎会允许他做此事?”

“是啊。”萧云谏附和道,他亦是此刻才想明白。

若是沈遥天早便告知了碧璋去,他又如何能背着碧璋,偷偷给自己留下这两柄剑呢?

萧云谏不禁摇头:“怪不得那日……师父会问我,如果是凌祉如同碧璋这般,我会怎么做。原是他在那个时候,就知道我们已是有了法子,能将碧璋斩杀,封印屠天之力了。”

他想到那日自己对着沈遥天讲述的故事,还颇为不齿。

便觉得自己太过莽撞,错怪了师父。

他想着,便说了出来:“他明明深爱着碧璋,可他仍是告知了我们他的立场——碧璋与屠天之力,不应当再存在于这世间了。他宁可……自己做那个恶人的。”

“可他呢?现下乌宿大火,将杀情洞也是烧了个遍。他又和碧璋去了何处?他可曾料想过,他将剑给了我们,他以后又会是怎样的命运?”

满座皆静。

萧云谏不由得佩服起了沈遥天来。

其实想来,那日沈遥天又何尝不是护着他二人?

凌祉拢了拢他的肩膀,说道:“阿谏,别想了。可瞧瞧这两柄剑,如今怎么处置吧?”

萧云谏随意瞥了一眼:“能如何处置,自是先放起来。我们又不必真的铸剑,不是尚还等着梦神归来,将那容易的法子告知于我们吗?”

可已是两日。

梦神还未归来,可他们已是有些快要熬不住了。

先是妖族作乱,再是乌宿大火。

碧璋这是换了法子去挑衅他们。

更何况,碧璋如今再不见踪迹,他们甚至无法追寻。

他们就像是被牵着鼻子走一般。

萧云谏忍不住骂了一句:“当真窝囊!”

他说的是自己,更是整个神族。

炎重羽和青鳞皆是忧虑极了。

青鳞小心翼翼地道:“神君,我……我能帮上忙的。”

炎重羽更是道:“神君,这本不是你的问题,你已经做得足够了。”

“可还是远远不够,远远不够!”萧云谏如鲠在喉,“若是我的修为能再强一些,我的影响能更重许多,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凌祉没有言语,只是揽着萧云谏的手又紧了几分。

萧云谏摆摆手,示意旁人自己没事。

他啧了一声,又道:“不过想这些本是无用,倒不如我们还是多期盼着几分,梦神今日便会归来吧。”

便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就连萧云谏都未曾预料到,自己这一句话竟是有这般的效果。

他话音刚落,就看见有人风尘仆仆,从云端而降。

下来的时候,似是还踉跄了几步,险些跌在几人面前。

萧云谏定睛瞧了,不是梦神又是何人?

他背后背负着一个藤筐,好似十分之重的模样。

生生将他这个神君的腰杆,都压弯了许多。

他一见到萧云谏,便赶忙招呼了一声:“风神,快些来帮我一番。”

凌祉已是疾步上前,替梦神摘下了身上的藤筐。

那藤筐翠绿,是用天界的神藤所编织,本就有能减轻重量、放大空间的用处。

可凌祉一掂,却是在意料之外的重量,险些要脱了手去。

萧云谏瞧着,忙问:“是何东西?竟是这般的重。”

“是我从泾书洲搬下来的古籍。”梦神扇了扇热气,又道,“我总想着,若是我一个人多瞧上一日,便是多一日的危险。可到底那般多的古籍,我又如何一时半刻看得完?想着来寻你们,总是人多的,我们分开去寻那法子。”

萧云谏将藤筐的盖子掀开,藤筐瞬时扩大了三倍有余。

其中满满当当,塞得竟是一点缝隙都没有了。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咧咧嘴,问道:“你怎么不寻个神侍帮你?”

“如何能寻!”梦神急道,“我本就是偷将此些书籍搬出泾书洲的。若是叫旁人知晓了,我哪里还能来见你们?”

凌祉拿了一本出来翻着,又问:“那如今带出来,可是有碍?”

梦神猛地灌了一杯水,摆手又道:“只要出了九重天的地界儿,这些书便与泾书洲断了联系,是感知不到的。况且,这些书估计本就没人查阅,左不过三五年应当是不会有人发现了。”

萧云谏安下了心,将藤筐中的书籍分发了出去。

叫在场的旁人,也替梦神分担几分。

到了青鳞的时候,他却是莫名心中一动,收回了手去。

他说道:“重羽,你就替青鳞多看一些。他如今虚弱得不成样子,便不必瞧了。”

他怕的是这些书里,那字那句刚好说了必须要青鳞去跳那铸剑池。

可偏生,青鳞以为是他这几次三番没有告知萧云谏就自行做了的事情,引得萧云谏不再对他信任。

静悄悄地眼泪便滴落进了土地,浸湿了一片青砖。

萧云谏一打眼便瞧见了,心脏紧了一下,忙问:“青鳞,你哭什么?”

青鳞泣不成声:“神君,是我错了,是青鳞错了……神君你别不要青鳞了,我、我以后再也不会不同你商量,就去做事了……抱歉神君,都是我的错……”

他吸着通红的鼻子,揉着眼睛,努力让眼泪不落下来。

又说道:“神君,青鳞真的能帮你的!我真的真的真的不会再做那些事情了,我可以誓——若是我再背着神君私自善做主张,我便不得好死!”

萧云谏当真无可奈何,只得赶忙劝慰道:“我何时说过此事,我是当真想要你休息一番的。你赶紧些收回这誓言,莫要再言语了,回头天道真的当了真去!”

青鳞仍是不信。

凌祉看着萧云谏为难的模样,不由得说道:“重羽,劝他一番吧。”

萧云谏也点点头,将藤筐又拢了起来,搬去了自己的房间。

对着炎重羽嘱咐道:“不许让你家小鲤儿看。”

炎重羽无奈地应了声,将萧云谏留给他的书籍摆在自己身后。

这才赶人一般地说道:“您大可安心的,神君。”

梦神这才瞧见青鳞的面容变了样,皱了皱眉头,可到底没当着青鳞的面儿问出来。

他知这其中定有旁的缘故,只待着一会儿再问询萧云谏罢了。

萧云谏瞧着炎重羽那副拿自己没法子的模样,摆摆手。

他瞧着凌祉将藤筐背负在肩上,便自顾自地拿了剑匣去。

凌祉还想接他手上的东西,立马被萧云谏背身错了过去。

萧云谏只道:“我又不是什么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弱男子,哪里非得要你把所有事情全都替我做了。”

凌祉也不再强求,同萧云谏一起出了门去。

走到一半,梦神瞧着萧云谏捧着的匣子古怪,便问道:“这是何物?”

萧云谏答道:“是那屠天之力俯身之人的本命剑。”

梦神哦了一声,又念及方才青鳞的脸,又道:“青鳞……是怎么一回事?”

萧云谏顿下了脚步,叹了口气:“他……他想着去把自己和剑融了,当那个‘肉身’,便将自己的身子换给了碧璋。”

“他这般冲动?”梦神惊异道,“我那日不是言说了,等我归来,从长计议吗?他怎么直接便去寻了这条死路给自己?”

萧云谏默然,久不能言语。

还是凌祉说道:“那时候你来寻我们,青鳞已是去寻碧璋了。”

萧云谏晃过了神,说道:“他本就是好意,可到底谁也不想真的要他这个好意罢了。如今这番,我只觉得是我自己太过无能,才叫我的神侍要为了我付出这么多。”

梦神摇了摇头,说道:“不是你,是我们所有人。”

他仰头望着天,瞧着魔界上方同九重天一样的万里无云,说道:“我们一向遵循天道,可屠天之力,屠得便是天道。故而,我们也只能将其暂时封印,从未曾有过将它彻底根除的时候。”

“风神啊。”他又唤道,“我们就算是神,也只是对于凡人而已高高在上而已。即便是神,照旧也有血有肉。”

“是啊。”萧云谏亦是慨叹,“我们也不是什么不死之躯。有时候,我倒觉得神祇这个身份,是我的枷锁才对。”

梦神摊手道:“若是我能选,我会舍了这一身去镣铐去,做个普通人。可……这生来就是我们的命,我主宰着万世之人的梦境。而你,却是自然中必不可缺失的风。”

萧云谏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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