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 101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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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下的一众宫侍都在等着皇帝发作,早已是两股战战,几乎要瘫软在地。

然而等了良久,却没等到上首传来动静,有胆子大的忍不住掀起眼皮偷偷地瞟了一眼,才发现皇帝早已坐了回去望着面前的桌案。

徐遂将那张纸上的内容足足看了数十遍,又想到越王和楚王身上的伤,愈发的恼火。

殿内忽而暗了一下,他抬起头,看着挡住了大半边亮光的青年,逆着光缓缓入内,脸上神情冷峻,气势逼人。

“这就是你们花了这几日,查出来的东西?”徐遂将那张纸团成一团,朝下方走来的人扔了过去。

许是准头偏了一寸,未砸到人,只堪堪落在了青年脚边。他停住脚步,俯身捡了起来,修长的手指将纸团展开。仔细看过一遍后,他恭声回道:“回父亲,正是。”

“卢侍郎因女儿将做晋王妃而得意忘形,又嫉妒大兄受圣人宠爱,遂指使太仆寺少卿冯杨若和内常侍林鹰对宫中马匹做下手脚,意图戕害大兄。”

“二兄和大兄在马场起了争执,故意挑走大兄常用的马,才会也遭此手。”

“因不确定大兄会选择哪一匹马,卢侍郎直接对大兄所骑过的六匹马都下了手,故而右羽林卫长史沈定邦和翊府左郎将顾证才会坠马。”

阴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几乎要将他灼烧出一个洞来。徐遂用力握着扶手,直接隐隐泛了白。

但青年却还在继续:“他们不敢做得太过明显,几匹马只是轻微失常,且大兄他们操控马匹技术娴熟,一时间相安无事。”

“于是有人向父亲进言,可让长安青年才俊都有能上场的机会,赛场上的人马因此增多,这才无法把控住局面。”

徐遂微微有些失神,他想起来确实有人说过,一方只有几个人没什么看头,还是多些出众的人上场,这球赛才能愈发精彩。

他仔细想了想,却又想不起来是谁在旁边说的。

面前青年的面容还是一如既往的俊朗,举止间沉稳有度,神色恭敬严整。

徐遂的脸色蓦地沉了下来,他后面说的那些话,难道想说,是怪他增加了场中人马,才会造成这样的局面?

还未等他发作,面前的青年突然行了一礼,声音诚挚而坚定:“兹事体大,万望父亲严正处置罪犯,还大兄一个公道。”

徐遂简直都要被他给气笑了,他都想问问,这小子是怎么说得出来这种话的?

他替自己儿子主持公道,难道还要他来恳请方可?

简直就是反了天了!

徐遂按捺下怒火,不动声色问他:“那你说说,既然他嫉妒你大兄,将你大兄二兄一块弄成这样,怎么没动你?”

“父亲可是忘了,儿彼时并不在球场。”徐晏答得理所当然。

他当然知道皇帝对现在的结果不满意了。

那人现在已经认定了动手的人是他,别说他现在没呈上全部结果,就算把真相摆出来,他也不会信。

可既然让他主审此案了,莫非还准备他自己说自己有罪?他得有多跟自己过不去,才能干出这种事来。

徐遂冷冷看了他良久,心知徐晏说的话与呈上来的毫无差别,他将案件过程看了数遍,毫无纰漏。整个过程逻辑清晰、理由充分,每一处都刚刚好。

“你确信是卢常远主使的?就因为嫉妒你大兄比四郎更受宠?”徐遂问他,“卢常远现在何处?”

徐晏回道:“确信如此,四郎还为了这事反复查看过卷宗,他都不敢相信这回事。”

晋王也是主理此案的人,他说这话就是在暗问皇帝,难道晋王不拼了命的保自己未来岳父,还会害他不成?

“儿已经命人将他看管起来了,因他女儿快要做晋王妃,不好下大理寺,便将他关在了家中。”

前面一直挑不出错来,徐遂忍了许久的怒气。

直到听到这一句的时候才终于忍不住了,直接将桌案上的茶盏扫了下去,冷声道:“晋王妃?他既然干出这种事来,女儿又能有何德行,怎配做王妃!”

徐晏拱手立在一旁,并不答话。

恰在此时,皇帝原本要召见的一众大臣到了紫宸殿外,听了侍从通传后,徐遂停歇了片刻,才挥手让众人入内。

众人所谈的,还是此次马球场的事,全都提议皇帝亲自审讯卢常远,再行定罪。

与皇帝所想不同的是,朝臣对此次的结果并无太大的意见,毕竟太子若想干点什么,在河西就能对越王动手,战场刀枪无眼,被乱箭射死再正常不过。

再有楚王,一个过继走了的皇子,如今正式的称谓都改成燕王了,只不过众人一时没改过来还是喊着楚王。

连继承资格都没了,有何可惧?

就算太子是个傻子,也没必要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干这种事。底下心思活泛的,都在想着这明显是有人想要嫁祸给太子。

众人说了一阵,讨论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隐隐有难以停下的趋势。

看了眼朝臣,忽而又想起了有人过来回禀的事,徐遂皱着眉头问道:“朕让太医给你大兄诊治,你为何要将人带走?”

想起宫人说的长子断了两根肋骨,他甚至都不敢去探望,就怕见了之后太过于伤心,但这逆子竟然将他身边医士给带走了!

“父亲许是不知道,当时场上不止大兄和二兄受了伤,所以儿才强行将带了两个太医走,替其诊治。”徐晏答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心虚,甚至抬目直视上首之人,声音和神情都是让人挑不出错的恭敬。

“若是等待审讯的几日未得到治疗,恐怕要耽误病情。父亲心疼大兄和二兄,也能由己及人体恤旁人。儿知道父亲最心善不过,怕父亲到时候知道了要后悔,才抢在前面先做了,以免父亲将来太过伤心。”

看着面前装得一脸恭顺的儿子,徐遂心里不可谓不复杂。他将他捧上高位,句句都在替他着想,滴水不漏。

徐遂心道臣子的儿子难道能比得过他的皇子?但底下坐满了朝臣,即便心里想了一万遍,他也知道有些话虽是默认的规矩,底下人也可以说,但他不能说。

至少不能当着一群重臣的面说出来。

心思转了一个来回,徐遂勉强绷着脸色对徐晏点了点头,赞许道:“你做得不错,也是朕疏忽了这件事。你大兄和二兄的病情也稍作稳定了,可多拨一两个人手过去照看那边。”

徐晏拱手应了是。

皇帝又道忧心长子和次子的病情,让太子过去替他探望。

因重伤的缘故,挪动不方便,如今越王二人都被安置在了宫里西南角的宫殿中。

徐晏过去时,看守殿宇的侍从告诉他浔阳前脚刚走,今日照看了越王一下午。

他轻笑了声后抬步入内,浔阳本来是打算对楚王和他下手,他提前得知后,便直接原封不动的送给了越王。至于楚王能被画杖将眼睛戳瞎……实在是蠢的超乎了他的想象,恐怕连浔阳都没预料到。

一见事情闹大了,浔阳才不得不推了人出来顶罪。

站在外面听了会越王和楚王的低低哀嚎,徐晏勾了下唇角,先去看了眼越王,才缓步先进了楚王的屋子。

俩人是屏退了旁人说话的,侍从不清楚里面都说了些什么,只知道太子殿下离开后,伴随着一声怒号,楚王摔了无数杯盏。

趁着朝臣还在皇帝不敢随意发作,去紫宸殿复命后,徐晏径直回了东宫。

在柜子里翻找了许久,摸出了一张画来。

是上次画花钿时被打断的那幅画,额角的红痕已经被他改成了斜红,朱色的一道月牙,分外的惑人。

这张小像本来已经画完了,徐晏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凝着看了片刻后,提笔在左侧写了首诗,而后又在末尾写下了一句话:赠令颜冬至之礼。

冬至两个字他写得极其用力,将笔放下后,竟是有了片刻的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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