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 104 章(1 / 2)

加入书签

清晨的风拍打着轩窗,原本留了条缝的窗牖因平着过去的一阵风,而突然向外打开。

而后不知怎的,那阵风又突然改了方向,变成斜着朝屋子里吹,轩窗“砰”地一声撞在了窗框上,响声震天。

这一声巨响,令原本还躺在榻上酣睡的顾令颜瞬间睁开了眼睛,原本的困倦不翼而飞,怔怔地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隔着层层叠叠的帐幔,尚且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外面的婢女们也听到了这阵响动,急急忙忙的跑进了里屋,看着半撑着坐在床榻上的顾令颜,心中不自觉地升起了一股爱怜:“三娘醒了?”

顾令颜点了点头,她嗓子眼里现在干得不行,并未答话,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坐了起来,由着婢女掀开帘子伺候她净面漱口。

“今儿是冬至,郎君们虽都进宫朝觐圣人去了,但夫人可是说了今日要好好的大办一场呢。”绿衣一面倒了杯清水来喂她,一面轻声说着。

时下极为看重冬至之日,尤其是长安一带,几乎将冬至看得和元日一样重要。宫中一年两次的大朝觐,一日为元正,另一日就是冬至。

这日人人都要添置新衣,餐食也尤为隆重。

顾令颜喝了几口水后,才慢慢清醒了过来,她坐在床边歇了片刻,方才问道:“什么时辰了?”

“卯正了。”绿衣飞快的答了一句,“还早呢,夫人说今日卯正二刻过去用朝食,三娘可要再睡一会?”

顾令颜忍不住笑了一声:“才两刻钟,走过去正院就要一会功夫了,还能睡什么?”她想了想说,“你那本书来给我瞧瞧,我正好一边梳妆一边看。”

绿衣扯了扯嘴角,从柜子里抽出一卷她昨晚看过的书,而后扶着她下了床。

因今日过节,故而侍女们准备的衣衫首饰都十分华丽,顾令颜拿起那卷书看了一眼,发现是《管子》。

纵然今天不用出门,但几个小侍女们却立志于将顾令颜打扮得光彩夺目、能瞬间吸引走所有人的目光。她穿着颇有些厚重的冬装,坐在妆台前看书,任由一群侍女们在她脸上和头上鼓捣着。

三四个人围在一起,哪怕都是熟手,也足足鼓捣了一刻多钟的功夫。

顾令颜有些无语,她瞪了绿衣一眼说:“你还说让我再睡一会呢,你瞧我现在走过去,也才能刚刚好赶上。”

“奴婢想着还早嘛。”绿衣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神色带了些腼腆,默默地低下了头。

冬日天亮得早,一行人收拾好了出青梧院的时候,天色都还是暗沉沉的,但府中众人早就已经起来了在各处忙活了,倒不显得静谧寂寥。

顾令颜提着上回中秋晚上猜灯谜得的那个花灯,微弱的光亮从花灯中发出,能照亮前方的一小片路。

暖融融的光映在青石板上,身子似乎也跟着暖和了起来。

因顾审是侍中,整个冬至宴的流程都是要他来负责的,这样大的日子,半点都不能有差。他一早就起来洗漱穿戴好进了宫,杜夫人被他的动静给闹醒后,再也睡不着,便搬了张摇椅在院中看腊梅。

顾令颜到的时候,众人也都恰好陆陆续续的来了,杜夫人便让众人都进屋去用饭。

“今儿是冬至,外面乱得很,也就别出门了,用过饭后都在家里待着吧。”杜夫人笑着嘱咐众人,又让侍女将朝食上了上来。

不知为何,听到祖母这么说话,顾令颜总觉得心脏怦怦直跳,莫名的有些慌乱的感觉。

一旁的顾证指了指自己的腿笑道:“祖母,我都这样了,就算想出去也没法子出去啊。”他一条腿断了,如今走路还得撑个拐杖。

李韶瞪了他一眼,低声叱骂了几句。

杜夫人忍不住笑,摇头说:“我这话可不就是为了你说的?满屋子人,也就你最爱往外跑。”

冬至日需要祭祀,因顾审等人都不在,用过饭后便由杜夫人领着去了后面的小祠堂。昨夜下过一场雨,往祠堂去的一小段路上有些泥泞,顾令颜小心翼翼的提着自己的裙摆,跟在李韶后面走着。

祭祀完先祖后,杜夫人看着一旁儿子的牌位,忍不住轻叹了一声,今日还是他的祭日。

顾维是战死的,故而朝廷给的封赏很重,甚至还追赠了一个爵位。他去世时尚未娶妻,也无子嗣,顾家祖老和许多亲眷都曾提过,让顾家给顾维过继一个嗣子,却都被顾审给拒绝了。

后来顾证出生,族中又有人提起了此事,担心他将来无人供奉香火,顾审却道:“将来就让他跟我们葬一块,牌位也跟我们放一起,子孙若是来祭拜我,自然也会顺带祭拜他。若是连我都顾不上了,难道还能指望去单独祭拜他?”

他还有自己的嫡亲子孙,都没觉得能一直指望上,何况还是没生没养过的嗣子后人。

这世上未确定的事太多了,有子嗣重要,却也不重要,何况人都死了,还在意那么多做什么?因顾审拒绝得坚决,话也说得清楚,后来便没什么人再提过此事。

“我们和你爷娘都不指望你如何显赫,但求你能平安无恙。”杜夫人对顾证道,“咱们家里已经煊赫过了,人活着什么都好说,人要是没了,再大的荣耀也没什么用处。”

顾证急忙躬身应道:“祖母,我知道的。”

杜夫人望着面前的孙子,眸中带了点伤感:“崔大将军将你那大舅子视若亲子,亲自教养大,他自己也争气,这些年没给崔家丢过脸子。可却说没就没了,你那岳父如今更是遭受打击,一病不起了。”

顾证脸上带了些局促,他有些不安道:“祖母,我去河西只是想像从前三叔一样,能够守卫河山。若是因此让祖母担心,那我以后留在朝中就行了。”

杜夫人一下子被他给逗笑了:“我只是让你保护好你自个罢了。出将入相是这全天下人都追求的事,你有这份志气,家里又怎会拦着你?你祖父年轻时伤了身体再上不得战场,也是他这辈子的遗憾。”

大齐文武官职并不分明,出外可为大将,入朝可拜宰相,是这全天下官员最高的追求。

顾证一双眼睛蓦地亮了一下,他急忙行礼道:“多谢祖母。”他这个礼行得有些急切,又没拄拐杖,整个人差点栽倒下去。

顾令颜及时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温声道:“三哥,你小心些。”

顾证有些不好意思的点头应下,捂着嘴轻咳了几声。

他这个年纪的男子重量可不轻,顾令颜不过扶了一瞬就有些遭不住了,眼见顾证还没起来的意思,她没好气道:“还不快起来?我看你是想累死我。”

顾证先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大半的重量都是顾令颜在支撑着,他急急忙忙的扶着墙站了起来,自个撑着拐杖站好了。

整个祭祀走下来,时辰已经不早了,众人一块在正院说了会话,用过午膳后杜夫人说自己要回去看会书,让众人自己去玩。

冬至傍晚的宴会上,由皇太子领头,众臣依次给皇帝称觞献寿,黄门侍郎又呈上天下各大郡县献上来的祥瑞,各种奇珍异宝令皇帝忍不住微笑起来。

整个场面一派和乐融融,皇帝甚至还有了闲心同太子等人说笑,燕王的伤势好得差不多了,只伤了眼睛,并不碍于行走,故而今日也在筵席上。

而越王还在宫中养病,皇帝心疼他,并未让他出席。

“这道炸鹌鹑不错,应当是你大兄爱用的。”皇帝偏头同太子说着话,声音柔和带笑。

徐晏微微颔首:“既如此,那阿耶不妨派人给大兄送一些去?”

他这提议直接说到了皇帝的心坎里,便立马颔首应了,派了几个侍从将菜肴端去越王所在的宫室中。

酒过三巡,众人的眼中都带了几分迷离,皇帝饮尽了杯中酒水后,淡声道:“等今年过完年,老大几个就该去封地了,四郎也快成亲了,到时候跟着一块去吧。”

只是一句状似随意的话,却险些惊倒了底下的众臣。

皇帝终于舍得让他的宝贝儿子之藩了?终于不把他儿子硬要留在京城了?

众臣一时间有些恍惚,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徐晏手里握着杯盏,看着上首的皇帝,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这决断很好,可惜有些晚了。

今日想要他死的人可不少,浔阳被那颗蔡郢的人头逼得按捺不住了,老大也被伤痛给折磨得死去活来。但跟那堆兄姊比起来,他可没打算让皇帝现在就死。

他也能理解皇帝这些年的想法,不过就是想要自己几个儿子全都能活,而他这个太子又一向是个容不得人且行事诡谲的。

皇帝怕他上位后,容不下兄弟。

徐晏古怪的笑了一声,低头饮了一口酒,唇角扯起了一个笑。

也该收场了。

估摸着时辰,他找了个更衣的借口直接离了含元殿,上马朝着宫外疾驰而去。

-----

在正院热热闹闹的用过一顿晚膳,拿了杜夫人等人给的赏赐,一众小辈们便告辞离去,准备回去梳洗一番早早睡了。

往年冬至顾府里还会让人演些节目,但今年杜夫人说懒得看,也就没摆台子。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