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六十年代好种田(捉虫)(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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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走到瓜地前,集体激动得够呛。瞧瞧这花苞苞,今后就是一个个大南瓜呀。

他们在戈壁滩上种出了南瓜,而且还是露天的,多神奇呀。

春风如此猛烈,南瓜居然没有被飞沙走石盖住,还在顽强地生长。

朱晓明突然间嚷嚷起来:“我发现了,等到后面下雨的时候,因为这里地势低,雨水还会淌下去,这就是说,瓜地能够吸收更多的水分!”

娘嘞,就这么一个地窝子,居然可以搞出这么多讲究。

田蓝微微笑:“你以为呢?种田是门大学问,在艰苦的环境下种田,是更大的学问。现在请回答问题,南瓜什么时候掐蔓、掐尖?”

朱晓明慌了:“这,我不掐,我就让它好好长不行吗?”

“嗯,然后你长十个瓜都没有人家一个瓜分量大,也比不上人家的瓜甜。”

田蓝刺完这个,又点下一个的名字:“陆双双,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平常干体力活,陆双双她们一直处于下风。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掰回一局,陆双双立刻挺起胸膛,响亮地回答:“当瓜秧长至150厘米左右,花开满藤时就要掐蔓、掐尖了,一根藤上最多保留两个瓜,保留20片叶子就行。”

呀,不错,背的挺熟啊。

田蓝点点头,又看了眼朱晓明,十分疑惑的口吻:“你当真是年级第一?”

朱晓明简直要疯了,他将来跟他爸一样是要当革命军人的,他又没打算当农民。

“你爸下地干活可比你强多了。”田蓝一边说一边摇头,“你可真是干啥啥不行。”

气得中学生又拿铁锹过去挖坑了。

坑永远不嫌多,因为南瓜侧枝也能繁殖。他们还准备将大棚里的西红柿也拿出来扦插繁殖,然后在使用相同的营养液培养情况下,比较两种状态下西红柿的生长情况。

这里每一个坑都是一小块实验田,最后要记录实验结果的。

田蓝拍拍手,转头夸奖的一句陆双双:“不错,有进步,加油。”

陆双双下意识地冒了声:“啊,你还记得我们是老同学啊。”

田蓝却不苟言笑:“劳改犯也有基本人权。”

“你说什么呢?你也知道你把我们当劳改犯对待了?”

田蓝面无表情:“因为你们本来就有罪,虽然没有任何机构判你们的刑,但是你们自己知道你们有罪。你们让一个无辜的人断了腿,成为了残疾。”

几位女知青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气急败坏地嚷嚷着:“我们没有罪,他就是……”

“就是人不敢直面自己的罪过不足以称之为人。知道自己错了,却还要百般狡辩,是可耻的。如果有一天人家用莫须有的罪名给你们定罪,你们就知道什么叫做百口莫辩了。”

她话刚说完,前面就响起知青们的叫喊声:“包裹来了,我报到名字的拿一下自己的包裹。”

陆双双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赶紧往前跑。现在一日比一日热,春天就要过去了。不是说流脑是冬天跟春天流行的病吗?现在肯定已经控制住了,她可以回家了。

其他被点了名的知青也赶紧回去,现在知青连的人越来越多了,自己的东西还是收收好。万一到时候莫名其妙失踪了,那可真是说不清楚。

田蓝也有个包裹,里面装的是胡阿姨帮她做的几双鞋子还有些干货。老太太还托人写了信,让她注意身体。她自己做的布鞋,晚上下田回来穿着舒服。

田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这老太太了。她想叫人不要费神,可是她又明白人如果没有精神寄托的话,身体会很快垮掉。

她琢磨了一下,决定将自己这个月发的工资寄给老太太。反正在西大滩,穷乡僻壤,人烟罕至,他们连逛街都做不到,想花钱也没地方去。

田蓝将信塞回口袋,准备放好自己的包裹,就听见旁边响起了呜呜的哭声。

屋里人都扭过头去看,只见陆双双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田蓝都烦死了:“行了,你家没找门路把你弄回去也不至于这样。”

因为流脑疫情蔓延,所以军垦农场下了死命令,一切过来串联的知青必须得原地呆着,不许跑来跑去。

这命令是过年前下达的,到现在也没说啥时候解除。除非各家自己找门路托关系,否则卫兵们还真走不了。

陆双双哭得快死过去了:“我哥,我哥……”

旁边人觉察到不对劲,赶紧过去扶她。庞诗云拿起信纸看,发出了一声惊叫。

陆双双的哥哥死了,他们用大炮轰城墙的时候,她哥哥想去堵住大炮,被炸死了。

听到的知青们吓了一跳,薛秀琴惊惶地问:“打仗了吗?是美帝苏修还是台湾特务?”

庞诗云咬牙切齿:“是窃取革命果实的反动分子!”

薛秀琴还是茫然:“那他们哪儿来的大炮?不是已经取得了全面夺权的胜利吗?”

田蓝没啥感觉,她没办法同情陆双双。不就是夺权之后的内斗吗,不是他打死你,就是你打死他。每个都称对方是叛徒,每个都说自己代表的是正义。

在光明正大杀人不用付出代价的时刻,参与其中的人,谁不曾释放心中的兽?谁又能说自己无辜?

庞诗云安慰了会儿陆双双,革命总是要死人的,为了革命流血牺牲不应该悲伤。这才是革命人应该有的精神。哭哭啼啼的算什么?

可是无论她怎么说,陆双双都双眼直勾勾的,毫无反应。

庞诗云无奈,只好去看自己的信。结果她一打开信纸,不多时便脸色惨白。

她的同伴以为她家也出事了,伸手抢过信看。待扫完一段话之后,那女卫兵就好像手上着火了一样,急切地丢下信纸,大喊大叫:“我要跟你划清界限,你是黑帮分子。”

知青们莫名其妙,搞不清楚他们闹的是哪一出。有人捡起信纸看,才明白过来,原来庞诗云的父母也被打倒了。

这就是革命干部子弟最害怕的事啊。

知青们倒是无所谓,谁也没再安慰劝和这些女卫兵。他们可不想担上拉拢腐蚀革命接班人的罪名。

田蓝回头看了眼那位大惊小怪的女卫兵,感觉这些人真的好奇怪,不像有血有肉的人,反而像是只披了层人皮,一举一动都充满了戏台上的一惊一乍。

那女卫兵还拉着其他同伴,再三再四地强调让她们一定要坚定革命立场。庞诗云就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完全不知所措。

她下意识地想要找人抱团,却发现周围没有一个她的伙伴。她曾经抛弃了很多人,现在轮到她自己被抛弃了。

包括和她从小一块儿长大的老同学,刚刚她还在安慰的陆双双。明明上一秒钟还失魂落魄的人,现在却突然间清醒过来,坚定地表示一定要跟她划清界限。

田蓝想到那句话,这世上最大的残忍就是把美好毁灭给人看。毁灭的是人与人之间纯粹的情感,剩下的全都是利益。

然而田蓝并没有安慰茫然不知所措的庞诗云,她只是看了后者一眼。人永远不能感同别人的身受,除非自己也坠入深渊。

陈立恒拿了单子找收了信的人一一签字,他看了眼屋里头的情况,颇为奇怪:“怎么了?”

田蓝摇头,只含糊其辞道:“她们家里出了点事。”

那个叫嚣着要早点划清界限的女卫兵大呼小叫地提醒陈立恒:“你要注意,她现在是我们的敌人。”

陈立恒看了她一眼,开口问道:“你爸是下江区的严富平吧?他被隔离审查了。”

一句话,直接宣判了女卫兵的死刑。其他刚刚紧密围绕在她周围的同学,瞬间换上了鄙视敌对的眼神。速度之快,连川剧的变脸都自叹不如。

陈立恒只丢下一句话:“这次清江市被隔离审查的人很多,具体情况你们可以问问自己家里人。”

相形之下,他父母算幸运的。因为他们二月份就主动去了工厂,脱离了斗争最激烈的中心。

否则就他父母的级别,说不定也是反革命集团的头头脑脑吧。

陈立恒问了声田蓝:“你有信要寄吗?”

田蓝点头:“你稍微等一下,我写封短信。麻烦你帮我个忙,我想汇50块钱给胡阿姨。”

陈立恒立刻拒绝:“不用了,我每个月都给胡阿姨汇钱的。”

田蓝摇头:“你不懂,老人要的不是钱,而是小辈的关心。”

想当初她爷爷奶奶老干部退休又不缺钱花,可是她拿奖学金给老人买了礼物,嘿,老头老太太那叫炫耀的。人间凡尔赛。

陈立恒却认真道:“怀璧其罪,她要是身上钱多的话,容易被人盯上。现在,挺乱的。”

到处都乱七八糟,管理人员被打倒的太多,有的地方甚至发生了劳改监狱暴动的事。那些人四处流窜,为了钱是会杀人的。

田蓝也觉得这话有道理,她想了想,还是改了主意:“那我给汇10块钱,我给你10块钱,如果有果干或者老饼干之类的,麻烦你帮忙买了也寄一下。”

这回陈立恒倒没拒绝,他点头应下:“可以。就是有个事情想问下你的意思,报社把电话打到了我们营里,想采访你。”

田蓝挑高眉毛,狐疑道:“采访我什么?”

这段时间兵荒马乱的,好多地方正常工作都难以开展了。记者现在过来做什么?

陈立恒表情微妙:“报社认为你主动跟黑帮家庭脱离关系,是新时代的革命青年,应当被表彰,成为大家学习的榜样。”

田蓝一时间想笑,她辛辛苦苦改造盐碱地,她沙漠种树她扎根戈壁滩,不值得被表彰被肯定。她检举揭发田大富,倒是成了吾辈楷模了。

也是,不管发动运动的人本意如何,这个时代很多时候体现出来的其实是强烈的无政府主义倾向。按照这种主义理论,家庭是应当被消灭的。

陈立恒也觉得此事不妥:“你要是不想接受采访的话,就推了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田蓝笑了笑:“我接,我得请记者同志帮我的忙。没有足够的钢材,我们戈壁滩的温室大棚事业难以继续推进下去。我也需要记者同志帮忙宣传,让大家都知道温室大棚无土栽培以及滴灌技术。”

接受这个采访成为被塑造的典型又怎么样呢,最多不过这场运动结束之后,自己要作为反面典型被反复审查吧。

那也无所谓。

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差不多要10年以后才会发生的事,现在想那么多做什么。到时候自己还在不在这里都两说。

田蓝露出个笑容:“那就麻烦你了,我接受采访,我与记者各取所需。”

报社派过来的记者是位剪着短头发,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女性,姓周。

她一下车,就直接奔到大棚面前,绕着大棚好奇地来来回回看,还好奇地问了句:“这是什么?”

知青们一见,大喜过望,有戏呀。只要记者对他们的大棚感兴趣就好。

郝建设赶紧现身说法,积极向周记者详细介绍大棚建设的技术要点,对方提出的任何问题,他都热情地给予不厌其烦的解答。

等到周记者绕着大棚转过圈之后,田蓝才貌似不经意地提了句:“郝建设同志是土木工程专业的高材生,他大学毕业之后主动扎根边疆搞建设,一心将自己所学全部奉献出来。”

周记者高兴地连连点头:“对,这才是我们新时代的青年,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来。”

徐文秀赶紧接话:“正是这个目标将我们从五湖四海聚拢到一起,好好搞建设。你想进去看一下吗?我们在里面种了很多蔬菜。这些菜没有一颗是长在土里的,我们利用无土栽培技术,在全是石头的戈壁滩上种出了蔬菜。”

现在已经过了五一劳动节,整个大棚里可以说是郁郁葱葱。

鲜艳欲滴的西红柿,绿油油的黄瓜,紫色发亮的茄子,还有粗粗长长的豇豆和四季豆以及丝瓜,更别说那些绿叶蔬菜。

徐文秀一样一样的给人解释。

为什么他们大棚里长出的蔬菜特别肥大?因为是定向制作的营养液,满足了蔬菜生长需求。而且戈壁滩上日照时间长,让植物有充足的时间可以做光合作用。

其他知青都小心翼翼地在旁边听着,随时做好准备做补充说明。

什么滴灌技术,什么无土栽培,什么利用地膜和小拱棚进一步提高大棚内的温度。大家滔滔不绝,只怕不能传递出更多的内容。

看完了大棚,还得看小拱棚。已经拿掉了塑料膜的坑地里,栗子南瓜跟沙漠蜜瓜都已经蔓延成片,一眼看过去,那冒出头的绿色,看的人真是心神摇曳。

朱晓明赶紧负责解释:“蜜瓜在长出瓜豆子后采取露天种植,可以更好地做光合作用,而且还能利用昼夜温差,能够让瓜的品质更高,口感更好。我们的蜜瓜,比平常大田里种的瓜要早上市10来天,6月份就可以吃了。”

周记者听他说话的口音,笑着问:“你是宁甘本地人吗?”

朱晓明立刻挺起胸膛,自豪地强调:“我们就是农场子弟,我们去京城接受了领袖的接见之后,深刻地认知到扎根土地闹革命的重要性。所以我们请求到条件最艰苦的西大滩来扎根。”

就这种时候,女卫兵们仍然不愿意叫农场子弟压一头。

她们现在都成了黑7类分子了,整个政府领导班子的头头脑脑被一网打尽,她们的爹妈也难以幸免。既然大家都从云端跌下来了,那她们当然还是好同志好朋友。

这会儿大家也同仇敌忾,赶紧阻拦农场的人继续表功:“没错,我们11月份串联到西大滩,就决定留下来了。农场的子弟过完年也过来了,我们现在都是同志,朝着共同的目标前进。”

听清楚了啊,这事儿是有先有后的。别搞的农场子弟才是急先锋一样,要点儿脸。他们都是过来吃现成饭的。他们来的时候大棚早就建好了。

田蓝假装没看出来他们之间的暗潮汹涌,丝毫不打算拆台,还主动夸奖了女卫兵们:“她们串联回头就打算在条件最艰苦的地方扎根了。从去年到现在,他们一天都没有离开。农场的中学生们也是受了领袖的感召,深刻认识到了抓革命促生产的意义,继承了老辈农场人自力更生,白手起家的精神,在最艰苦的地方奋斗。”

周记者看着这星星点点的碧色,感慨了一句:“这就是戈壁滩上的绿洲,绿色的希望啊。”

她的眼镜都阻挡不了目光的炙热,她认真地强调,“我不能走马观花。我要写一篇深度调查,我要好好讴歌你们这群戈壁滩上的奋斗者。”

这下子,大姑娘小伙子们不分派系不问来路,都集体高兴地跳了起来。

薛秀琴激动地大喊大叫:“太好了,我们就希望您能够将我们成功的经验传播出去,让更多的戈壁滩变成绿洲,让大家都不愁没瓜菜吃。”

冯祥生认真地强调:“记者同志,你可以去一趟农场团部,那里还有台田和鱼塘,这是改良盐碱地的好办法,已经获得了不小的成效。你也应当去一趟济北农场,那里的沙漠有我们种下的万棵树苗,现在已经长成了。”

周记者连连点头:“好,你们才下乡不到两年的时间,就已经做了这么多事。你们是新时代知识青年的典范,社会主义新青年就应当主动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投身建设中来。我要好好调查,我要好好写这篇报道,让你们的经验可以造福国家更多的地方,帮助更多的人民。”

她认真地对高连长提出请求,“我希望能够留在这里,跟大家同吃同住同劳动,来真正体会西大滩戈壁建设者的精神。”

高连长点头:“我得向上级汇报一下。”

这就是个流程问题而已。

周记者又认真地看田蓝:“你们有什么问题是希望我帮忙解决的吗?”

记者号称无冕之王,他们下去做调查的时候,常常帮助群众解决实际困难。

田蓝毫不客气,直截了当地提出要求:“有,我们需要钢材,这样才能在戈壁滩上建造更多的大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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