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六十年代好种田(捉虫)(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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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管理水平如何,田蓝不知道。不过农场的土著娃加入到水面种植的大事业中,好处却是肉眼可见。

他们熟悉农场啊。他们在这里生这里长,对农场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

做浮床需要大量的竹子,大家都觉得有点浪费,想要找其他更廉价更方便的材料来代替。

农场的小孩就割了一堆柳条,砍了大丛的芦苇,混杂在竹竿里一块做浮床。原先还嫌弃他们的大学生,现在也对这群娃刮目相看,主动当上了指导老师。

大学生们动手能力虽然比不上这群孩子,但是他们懂力学原理呀,知道怎样以最少的材料做出最大面积的可用浮床。

为了方便承载栽培基质,大家还找来了旧麻袋,在上面扎了孔,铺在浮床上,然后再铺上基质。

浮床下了水,大家一起拍手尖叫。

高卫东都忘了田蓝的阴阳怪气,还主动跟她搭话:“照这么下去,咱们水上面积不够用了啊。”

为了方便管理,浮床都是靠近岸边,用绳子绑起来的。水边的面积的确有限。

旁边的小学生大声尖叫:“有水,我们还有好多池塘。”

高卫东他们都盯着田蓝看,不知道池塘能不能种植水面稻。

比起金莲湖,池塘就相当于死水了。万一水里的氧溶量不够,水稻根没办法呼吸,他们又要被这个初中生冷嘲热讽了。

田蓝这回居然没有阴阳怪气,反而笑了起来:“鱼塘啊,鱼塘最适合不过,只要水里有鱼虾,它们游来游去就可以增加溶氧量,而且鱼塘水肥,刚好可以被稻子吸收。”

农场的孩子发出欢呼声,连蹦带跑地在前面带路,还有人特地跑回来拽田蓝:“快快快,我们赶紧过去。”

田蓝认出了几张熟悉的面孔,几天之前的夜晚,这些稚嫩的面庞,挥舞着皮带,重重地抽在王老师和赵老师身上。

而此时此刻,夕阳下,他们又笑得这样灿烂,见牙不见眼。对着他们夸一声天使,都不足为过。

田蓝瞬间都恍惚了,人果然像硬币的两面,天使与魔鬼可以存在于同一个人身上。

大家一直忙到繁星满天,才将所有的浮床都推下水。他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看这些禾苗要如何生长。

众人在路口分开的时候,高卫东就主动建议田蓝:“算了,没必要跟我们同甘共苦,你不是有房子住吗?你先过去住吧。”

盖房子是技术活,农场有专门的工程队负责盖房。只不过这一次洪水过后,损失惨重,不用重盖房子也要修修补补。他们知青得排队才能搬进新营房。

田蓝却不假思索:“别,我不搞特殊化,你们一天没搬进新房,我就跟你们一天在小礼堂里打地铺。”

嘿,这丫头片子真是不识好歹。随他去,她要自己找罪受,没人拦着。

大家翻着白眼回小礼堂,拿自己的搪瓷缸,准备去食堂打饭。

结果一进屋,众人就大吃一惊。今天是怎么回事?食堂居然帮他们把饭送过来了。

打饭师傅笑呵呵地招呼大家:“快点过来吧,趁热吃香。”

学生们集体起哄,开什么玩笑?七月天,酷暑难当,大家恨不得泡在井水里吃饭呢,谁还怕冷不成。

大师傅就瞪眼睛,语带威胁:“这趁热吃最香,别到时候说我没提醒你们。”

学生们面面相觑,这是在犒赏他们吗?额外给他们加大餐!

食堂大师傅也不多话直接揭开了蒸笼,然而出现在大家面前的不是他们幻想的肉包子,而是橙黄的南瓜。

所有人都嗷了一声,深切地感受到了被欺骗的悲伤。

南瓜这玩意儿属于瓜菜半年粮,糊弄肚子用的,可没人爱吃。别以为你是小南瓜,大家就对你分外怜惜些。

大师傅开始挤眉弄眼:“你们不想吃是吧?那可千万别后悔,我马上就带走。”

田蓝原本排的位置比较后,一听大家说南瓜,她立刻竖起耳朵,还蹦了起来,大声喊:“是不是宁甘农场送来的南瓜?”

大师傅笑呵呵的:“是啊,火车拖过来的呢。听说今年长得少,只有这些,全给咱们三江农场尝鲜了!”

知青们却不领情,还酸溜溜的:“哎呀,宁甘农场可真是好能耐,听说他们的滩羊天下闻名,结果咱们吃不上,人家千里送南瓜,当真是不嫌麻烦。”

田蓝已经冲到前面,只丢下一句:“你们不吃正好,我还怕不够呢。”

她抓起蒸笼里的栗子南瓜就咬了一口,妈呀,就是这个味。又甜又糯又软,吃在嘴里有栗子那味儿的。

她就知道她的小伙伴是天底下最棒的小伙伴,他们一定能够种出天底下最好吃的南瓜!

这话三江农场的知青可不爱听。南瓜就是个瓜,难不成还能吃出花?

食堂大师傅善意地提醒了他们一句:“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啊。我干了一辈子的灶上活,我还是头回吃到这种南瓜。要是都种上它的话,毛栗子都没人一个个的去捡了。”

大学生们将信将疑,高卫东毅然决然地伸出手,活像要品尝药一样:“我吃吃看啊,师傅跟我们开玩笑不叫玩笑。”

结果他舌头碰上南瓜肉,脸色就变了。他迫不及待地咬下一口,然后是第二口,连着干掉了四分之一个南瓜之后,他才心满意足地发出声喟叹:“这是什么南瓜呀?跟咱们平常吃的真不一样。”

班长这么快就临阵倒戈,大家伙儿都惊讶得不行。排在前面的同学也跟着伸出了手,勉为其难地表示:“那我们尝尝看。”

我勒个去,众人的手一伸就缩不回头了。

这真是南瓜吗?这分明是披了南瓜皮的大号板栗,口感也太棒了吧。

田蓝满心自豪,大声喊着:“这是我们大西北戈壁滩上种出的南瓜,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大师傅笑呵呵道:“还真是的,大西北的羊,大西北的瓜果,其他地方还真长不出这个味。”

他又招呼众人,“行了行了,别伸手了,总共就这么点儿。要不是看在你们都是知青的份上,还轮不到你们吃呢。瞧瞧你们,一张张都是什么脸?吃饭吃饭,吃饱了饭,还有好吃的。”

平生头一次,大家居然认为白面馒头比不上南瓜香,简直就是没天理。

大姑娘小伙子狼吞虎咽地干掉了一个大馒头,又吃了两个窝窝头,完了还喝了一碗地瓜大米粥,最后集体眼巴巴地盯着大师傅。

大师傅叫他们给逗笑了,弯下腰,揭开了搭在框子上的布。

众人这才发现他居然还带了瓜来。这是什么?长长的圆圆的黄黄的。有人见多识广,当场喊出声:“哈密瓜!这是大西北的哈密瓜!”

其他人拼命挤着往前看,这就是哈密瓜呀。听说这瓜可比西瓜甜多了。

大师傅作为已经尝过味道的人,很有资本自豪:“那是,这瓜甜,真甜。我就没吃过比它更甜的瓜。”

可是有人提出了疑问:“我怎么觉得它长得像梨瓜呀,哈密瓜不是这个样啊。”

大师傅瞪眼睛:“梨瓜也不是这个味,你吃一口就知道了。”

他手起刀落,将蜜瓜分成两半,浓郁的甜香味就弥漫开来。

好几位学生都深深地吸了口气。哎哟,大西北果然瓜果香,长出来的瓜都跟这里不一样。

大家一人分了一片瓜,都珍惜地吃了起来。瓜肉一入口,吃瓜群众就发出感叹,这香甜爽口的瓜肉,一□□汁,汁水甜蜜黏腻,简直太爽了。

原来哈密瓜是这么个味道啊,难怪以前要被当成贡品上供呢,果然跟西瓜不一样,好甜啊。

田蓝笑道:“严格来讲这不叫哈密瓜,叫沙漠蜜瓜,跟哈密瓜还是不一样的。”

众人发出啧啧声,哎哟,你们宁甘讲究还真多,一个蜜瓜还分成哈密瓜和沙漠蜜瓜,难不成是两家的姓啊?

田蓝想给他们做科普,大师傅从口袋里摸出信来塞给她:“囔,跟着吃的一块儿送过来的。”

他嘿嘿地笑:“哎哟,你们应该农场是把你嫁出来了?还给你这么多嫁妆。”

田蓝哭笑不得,唯有无奈地看一眼大师傅,然后迫不及待地撕开信封。

天啦!看到宁甘农场自己印的信封,她的心就开始欢呼雀跃。

她的小伙伴们实在太可爱了,在信里一个劲儿地叮嘱她,要是缺什么就打电话发电报回来讲,千万不要舍不得花钱。大家专门攒了一笔资金,就是给她花的。

他们宁甘农场出去的人凡事都不会扣扣索索,一定大大方方。

“这是我们种出来的第一批蜜瓜和南瓜,大家都说好吃。我们给你寄过去,你让三江农场的人也尝尝,好叫他们知道,我们宁甘好的很,什么都不比他们差。”

田蓝贪婪地看着信纸,恨不得将一个个字都吞到肚子里。那一个个方块字就是一张张鲜活的脸啊,这是她的小伙伴们,她最亲爱的小伙伴。

他们真是棒极了!

高卫东吃的好说的好,主动招呼田蓝:“既然这个蜜瓜这么甜,这个南瓜这么好吃。咱们也种点儿吧。”

其他人纷纷点头,蜜瓜他们搞不清楚,没种过。但是南瓜这东西大家却都知道,那真是疯长,你撒下一颗种子就能收获好几个大南瓜。

南瓜这东西还比较好保存,你只要存放得当,一直吃到冬天都没问题。

田蓝头都没抬,只提醒他们:“在这边种可吃不出这个味,只有大西北的环境才能长出这样的瓜。”

其实这话本身没什么,但是她阴阳怪气的时间久了就犯了众怒。

高卫东瞬间火冒三丈:“大西北,大西北,你的大西北可真是好。你既然什么都看不上咱们三江平原,那你回你的大西北去啊?谁留着你不成!”

没想到田蓝却抬起了头,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你以为我想待在这儿吗?你以为我想来吗?我本来,现在这个时候,我本来应该跟我的同伴们坐在一起,在戈壁滩上开篝火晚会。

我们的南瓜丰收了,我们的蜜瓜丰收了,我们的油莎豆长出了这么高的草,我们的菌草也活了。我们养了羊,以后可以自己挤羊奶喝。我们还要养鸡,以后就有自己的鸡蛋吃。

我们的钢材来了,我们正在盖新的大棚。等到这些大棚都盖好以后,不仅我们西大滩的驻军,还有周围的牧民,我们就每天都能吃上新鲜的蔬菜了。

你们在书上看说牧民喝茶,不吃蔬菜,那是因为以前条件限制,他们吃不上,他们也喜欢吃蔬菜的。我们种了生菜,用生菜叶子裹着烤好的肉吃,就放一点盐巴一点胡椒粉还有孜然,特别香,特别好吃,他们很喜欢。

他们很喜欢我们,周围的群众都喜欢我们。我们的大棚成功了,我们的无土栽培成功了,我们的小拱棚也成功了。好多生产队都过来请我们过去做技术指导,他们也要盖大棚,他们也要盖小拱棚,他们要自力更生,以后都能吃上自己种上的菜种上的瓜,他们还要自己做牧场。

我本来应该跟他们坐在一起,我本来应该和他们一起享受这样的光荣时刻。可是我什么都没有,我甚至连瓜都是他们给我寄过来我才能吃上的。

我委屈吗?我当然委屈。我开心吗?我开心又伤心。凭什么?你们告诉我凭什么,凭什么,这些我都享受不到?我不是参与建设这一切的人吗?为什么到了成果的时候,就跟我没关系了?你告诉我呀?”

田蓝说到后面,喉咙里像塞了棉絮,声音已经哽咽,眼泪簌簌往下掉。

她没有来得及跟小伙伴们道别时没哭,她惊惶不安地抱着行李独自上火车时没哭,她独自一人来到人生地不熟的三江平原时没哭。因为她知道哭也没用,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对,她懂事她明理她积极向上,她凡事都往好的方面看。

但她是个人,她不是ai。是人就有情绪,是人就会鸣不平。

现在,她的小伙伴们给她写信了,她也是背后有人的人了,她终于敢哭了。

小礼堂里的人惊呆了。

大师傅收拾的东西原先都准备走了,这会儿瞧见她哭,顿时茫然:“这好端端的,咋还掉金豆子了呢?来,不哭不哭,放假了你再回家探亲就是了,又不是永远都不能回家了。”

周围的大学生们也沉默,高卫东悻悻地冒出了一句:“又不是我们把你弄来的,也不是我们强迫你不走的,你对我们撒什么气?”

田蓝看着这群风华正茂的大学生,半晌都没说话。

对,他们是罪魁祸首,他们又全然无辜。他们参与推动了这场运动,可他们却甚至都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他们又知道自己做过什么吗?

田蓝勉强点点头,声音沙哑:“对,我不应该迁怒你们。”

是三江农场收留了她,如果没有三江农场伸出援手,她在宁甘根本就没有落脚之处。他们会抓住他,未经审判,便给她安上特务的罪名,然后不知道会不会关押到天荒地暗。

她应该感激三江农场,是山清水秀的中部平原收留了她。只是这并非她所愿,所以她憋屈。

她的怨气从来没有消失过,只是一直压抑着。当周围的环境不如她意时,她就就爆发了,她看什么都不顺眼,尤其是眼前这群人。

田蓝突然间明白下乡知青多年后回想自己在乡间生活时为什么那样怨声载道了。因为下乡并非他们所愿,所以无论乡下好与坏,他们都不高兴。

况且,也没那么好呢。

眼前这群人,哪有她的小伙伴们一半可爱。

田蓝勉强调节心情,决定以对待陆双双他们的耐心来看这些大学生。她调整面部表情,正色道:“是我心情不好,与你们无关。以后我会注意自己的态度。”

大师傅看她不哭了,赶紧打圆场:“对对对,我们来自五湖四海,都是为着同一个目标才到这里。大家是同志,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

他生怕田蓝后面还会哭,又不晓得要如何应对,赶紧收拾了东西就溜之大吉。

田蓝伸手搓了搓脸,招呼大学生们:“趁着时间还早,我跟大家说说要如何调整冷浸田的微生物群。冷浸田温度低,微生物的活性受到了抑制,无法有效地分解有机质,为庄稼生长提供足够的营养。为了改善这种情况,我们可以添加相应的菌肥,来改善土壤肥力,帮助庄稼获得高产。”

结果屋里的学生居然没有一个搭理她的,大家集体扭过头,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呵,谁还没个脾气不成。凭什么要惯着她啊?

高卫东招呼自己的同伴:“唉,老窦,你的字典呢?拿来借我用一下。”

说话的时候,他翻出了一本杂志,开始认认真真地阅读。看一会儿他就要翻下英汉字典,帮助自己理解。

田蓝凑过去瞅了一眼,好心地帮忙翻译:“undergroundpipealkalidrainage,暗管排碱,这篇文章介绍的是荷兰如何改良盐碱地。他们通过筑造堤坝风车排水向大海要田,然后又改良盐碱地为高产良田。”

随着她逐段介绍文章内容,周围越来越安静,高卫东眼睛瞪得大大的:“你,你看得懂?”

田蓝点头:“当然。改良版的简易暗管排碱,我们在西北的盐碱地改造中已经应用了。”

她话音落下,突然间感觉自己皮肤灼热。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灼灼地盯着她。

高卫东难以置信:“你会英语,你的英语水平这么高?”

现在中学生一部分学英语,一部分学俄语,但基本上是皮毛,尤其前者。她不过是个初中毕业生,她怎么能够看懂英文文章?尤其这文章里面夹杂了大量专业词汇,普通的英文字典都难以应对。

田蓝看众人亮得跟灯泡似的眼神,恍然大悟,呀,原来他们的点在这儿。他们是外语学院的学生。

自己还蹦哒来蹦哒去的,试图在农学专业上打败他们,好让他们彻底折服。

但人家真正骄傲的点根本就不是农业生产知识啊。

田蓝挺起胸膛,一本正经道:“当然,其他的不好说,农业方面的英语我还是掌握了一部分的。世界在发展,人类在进步,我们必须得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才不至于闭门造车,被人家远远地甩在了后面还不知道。像暗管排碱,我也是跟国外学的,西为中用,才能不断进步。”

她抬起眼睛,环视一圈,脸上的笑容愈发真诚,“如果大家感兴趣的话,我可以为大家逐一翻译这本杂志上的文章。”

哈哈,人人都有自己感兴趣的事,姐就不信你们不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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