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三十年代来抗日(捉虫)(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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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八姑口中的英子是位童养媳。跟影视作品里经常表现出的童养媳形象不同,这个时代,或者说在本地童养媳更多的见于穷苦人家。

男方家庭可以凭借这种方式省却一笔讨儿媳所需的开销,还能多一个人帮忙干活。女方家庭则少养一个孩子,同样能减轻负担。有钱人家都是要大办喜事的,才不要省这种钱。也因为如此,当地童养媳都是女大男小,女方承担着照顾还没有圆房的小丈夫的责任。

英子就是这样的童养媳。她12岁来到婆家,帮寡母婆婆做家务,照应小她6岁的弟弟也就是她未来的丈夫。英子长到15岁时,已经显出了美人胚子的造化。只是怀璧其罪,这种造化对于没钱没势的人家而言无异于小孩子捧金过闹市。

陶老四是个色鬼,陶老四看上英子了。他故意纵马吓得应子的小丈夫发了高烧,当天夜里就抽搐着没了。他掳掠了英子,还放火烧了英子的婆家,又打伤了跟英子情同母女的婆婆。

这人的恶行还没完。他玩腻了英子之后,将她丢给手下糟蹋,后来干脆把人卖进窑子里换钱。

可怜的英子从龙潭到虎穴,自己都搞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时候染上了脏病。

妓院老鸨怎么可能给她掏钱治病。看她挣不了钱了,她还没咽气呢,老板就把她丢进口薄棺材,直接拖到乱葬岗就埋了。

英子拼命挣扎,把棺材板撞得砰砰直响。也是她命不该绝,或者说看惯了人间残忍的老天爷都忍不住生出了怜悯。一个路过乱葬岗,想要摸点东西换食物的乞丐婆听到了动静。

这老人心善,虽然担心是碰上了诈尸,但也担心有人是遭人害了,便大着胆子问了几句。

结果等她刨开棺材打开棺材板,两人一对眼,再问了几句话,就抱头痛哭。

这乞丐婆是谁?就是英子的婆婆呀。婆婆一直咬牙活着,四处打探英子的消息,就抱着一线希望,还能把儿媳妇接回来度日。

现在见到了人,虽然是身染脏病已经奄奄一息的人,但儿不嫌母丑,母又怎么会嫌弃女儿?英子的婆婆立刻将她带回了家。

陶八姑一边说一边掉眼泪:“我就没见过比她们婆媳更苦更可怜的人。我干上那营生,村里女人瞧见我都吐唾沫,就英子婆婆不嫌我脏,说我也是苦命人。我知道我不该开这口,杨梅大疮是脏病里的脏病,皇帝老儿染了都是个死字。可我憋不住啊,田先生,你们是不是有六零六,它能治何长官的病,是不是也可以治英子呢?这姑娘才18岁呀,就没过上几天安生日子。”

田蓝现在是真心佩服那些将穿越者身份隐瞒得死死的前辈们了。

自己在上一个世界就是走的狗屎运啊。

她刚好碰上60年代,那个正值全国大串联,群众智慧被广泛鼓励,各种新鲜玩意儿乃至民科都具备广袤市场的时代,才能侥幸直到离开都没被人拆穿。

否则,人民群众的眼睛多雪亮。别说朝阳区大妈了,就是现在的农妇那也是响当当。

人家根本不相信什么蜂蜜治病,人家瞧见的是周老师在田蓝提到六零六时古怪的眼神。

周老师知道六零六,也承认六零六能治病,却否认自己有六零六,但是,病得那么严重的何长官好了。由此可推断,周老师有药,可因为这药跟脏病联系在一起,所以人家清清白白的女先生不能提,只能偷偷给人用。

所以周老师才每天给何长官准备参茶,那茶里放的肯定不是什么参片,而是那个六零六。

这番推断严丝合密,逻辑毫无问题。连田蓝都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起。

况且她反驳个屁呀,人家陶八姑说的多好啊,可信度可比她的际遇高多了。

田蓝毫不犹豫:“用的不是六零六,是一种洋人的新药。”

她记得新中国刚成立的时候,国家就花大价钱进口青霉素给妓女治病,然后才逐步将她们改造成自食其力的社会主义劳动者。

陶八姑才不管这药叫六零六还是九零九呢。

她听到田蓝没否认给何大勇吃了药就双眼冒光,再听讲是洋人的新药,愈发心潮澎湃,大着胆子央求:“田先生,你能给英子吃吗?我知道这药肯定很贵。我还攒了点儿钱,我掏这个钱。要是不够的话,以后我多做事,我一定会把钱还上的。”

她们都是被陶老四祸害的人,她现在日子过好了,在山上能堂堂正正挺起胸膛做人,还能跟人在一个锅里吃饭也不遭嫌弃,她也希望英子能安安生生地活下去。就像田先生周老师她们说的那样,做坏事的是恶人,该受惩罚的也当是恶人。

田蓝微微抬手,认真道:“不是这个原因,药本来就是用来治病救人的。大家都是受剥削受压迫的苦命人,我们游击队就是要为大家撑腰做主。只不过有个事情,咱们根据地虽然没有围起大墙,但也是军事禁地,要讲保密原则,不是说谁都能随随便便地进来。”

陶八姑立刻点头如小鸡啄米,口中连声道:“我懂得,我懂得,土匪还有探子呢。”

田蓝微微笑:“对,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我们又打鬼子,又打土匪,又打汉,恨死我们的人多的很,我们必须得小心。你是咱们游击队的人,所以你能上山。但是英子是普通群众,我们还是要有一定的保密意识。这样吧,你把人接到村边的山上照应,我定期过去给她打针。”

她满脸严肃地强调,“这事别跟任何人提,要保密,知道不?”

陶八姑点头如捣蒜,连声表示:“我晓得的,我绝对不败坏了我们游击队的名声。”

田蓝哭笑不得:“不是这个原因,我们都是平等的。所有受侮辱受压迫的人都应该站起来奋力反抗,彼此间也当互相帮助。就是这个咱们现在形势很复杂,尽量不要宣扬。”

现在山上的女兵还倾向于相信是蜂蜜帮助了伤口愈合,而以王志友为代表的男兵们则默认是女先生们出手,拿出了珍藏的药物。

后者因为要提防川军问她们讨药,他们又怕女先生是菩萨心肠,谁都舍不得拒绝,所以把这事儿瞒得死死的,不叫第三个人知道。

但要是有人患了梅上山被治好了,那这事就瞒不住了。到时候田蓝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陶八姑虽然没搞明白究竟是为什么,但她还是坚定地执行任务:“我不说,我跟周老师也不说。”

田蓝这才放下心来:“好,事情宜早不宜迟,那你就尽快把人带过来吧。咱争取在年前把人的情况给控制下来。”

说这话多心虚呀,她压根就不会给人治病。她今晚还要潜入空间,去观摩学习药物的肌肉注射。

她就说好不赖赖的,空间里医院的阶梯教室会突然间开放,还播放各种医学实际操作的录像带,合着搞了半天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妈呀,开什么玩笑?她没在60年代当赤脚医生,逼着她到1937年开始自学成才了。拜托,空间同志你靠谱点儿,这种行为叫做草菅人命。

田蓝脸上笑嘻嘻,心中p,我谢谢你哦,谢谢你不讲武德,逼迫人当全才。

晚上闭眼躺在床上时,田蓝的内心是崩溃的。

清早睁开眼睛爬起床时,田蓝的内心是绝望的。

她终于明白为何爹妈都当医生的她当年高考填报志愿却坚决选择农学,不是因为她姓田名蓝,意味着她应当在蓝天下种田,而是因为她深深地恐惧针头。

她害怕打针,作为被动方,她害怕。作为主动方,她更恐惧。

打肌肉注射液就算了,选准位置,眼睛一闭扎进去推药。可这皮试要怎么做?还要打一圈,这不是在存心为难人吗?

打早饭时,陈立恒看她蔫不拉叽的模样,有些奇怪:“怎么啦?何大勇情况挺好的,我看过不了几天他的伤口就能长上了。”

田蓝摇头,压低声音跟他说了英子的事,最后抒发绝望的心声:“我不会打针,我真没给人打过针,我都要疯了。可我又不能放着不管,她太惨太可怜了。现在我不帮她的话,根本就没人能帮她。”

陈立恒听了英子的遭遇,咬牙切齿;再看田蓝愁眉苦脸的样子,顿时乐了:“哎呦,我还以为多大点事呢,不就是打针吗?小菜一碟。”

田蓝恍然大悟,对啊,眼前这个人不是会打针吗?那他去打不就行了。别说年轻媳妇要避嫌,医者父母心,不在乎男女。

陈立恒却断然拒绝,还一本正经地教育田蓝:“我觉得你的想法很有问题。不会就学呗,活到老学到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谁都不能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不然总有弹尽粮绝的那一天。你看我们都跟你学种田,你怎么就不能学医呢?咱们根据地发展也需要大量的卫生兵。你现在能拿到药,你要是会用这些药,是不是事半功倍?你不能搞个人英雄主义,上场打仗固然英勇,但整场战争的胜利需要无数的后勤保障人员。”

她的老天爷哎!

田蓝还是头回知道陈立恒的嘴巴也这么能讲,做起思想工作来头头是道。

她毫不犹豫地怼回头:“术业有专攻,你既然学过,那就具备基础。你继续进修效果会更好,你干嘛不学去?”

陈立恒不假思索:“我又进不了空间,我上哪学去?你要学会的话愿意教我,我肯定乐意学。”

田蓝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合着这人不是空间给她安排的穿越工具人,纯粹是个监工了。

她只能干瞪眼,垂死挣扎:“我晕针,我看到针头就发慌,我还怎么给人打针?我要对病人的生命负责。”

陈立恒毫无怜香惜玉之情,对女同志他会照顾些,但依然以革命同志的标准要求对方。

就像现在,他冷酷无情:“没事,多练练就好了,多盯着看看就不慌了。”

大概是田蓝的表情太过于绝望,他又安慰了女同志一句,“你可以在我身上先试着打皮试针。”

田蓝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你青霉素过敏不?”

“应该不过敏。”

“那万一过敏呢?”

陈立恒愈发莫名其妙:“抢救就是了,你好好学抢救呗。”

田蓝扶额,有气无力道:“好吧,我会准备好肾上腺素的。”

尽管她心慌手抖,尽管她百般想推脱,结果她还是赶鸭子上架,被迫硬着头皮去给人打青霉素了。

这用在人身上的药比用在地里的药可复杂多了,光一个青霉素还要分那么多种,她要给英子打的叫苄星青霉素。一个礼拜打一次,连续打2~3个礼拜。

实话实说,田蓝就是亲眼看到英子,又追着人家问了半天,她也搞不清楚英子究竟算几期梅。

她唯一能够安慰自己的是,虽然油灯照射下得英子脸上长了不少红包,但好歹五官还在,不像那个闹独立的外蒙活佛一样,直接因为梅烂了鼻子瞎了眼睛。

再说按照药品说明书讲的,晚期梅也是打三个礼拜的青霉素,那就打三个礼拜吧,打完拉倒。

陶八姑瞧见田蓝的时候,欣喜不已,待看到陈立恒也跟来了,立刻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她觉得这事儿没脸见人,她净给根据地添麻烦了。

没想到陈立恒却大大地夸奖了她:“你很好,八姑,你比我们想象的进步都快。因为你有颗金子般的善良的心,你爱憎分明,一双眼睛看得清楚谁是好谁是恶,谁是我们的同伴,我们应当团结谁。所有受压迫受剥削的人都应该团结起来,反抗欺辱我们的恶势力。”

他说得慷慨激昂,不仅陶八姑感动得红了眼眶,英子的婆婆更是直接跪在地上要给他们磕头,口里喊着:“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田蓝正给人打皮试针,能过去搀扶人的只有陈立恒。可怜的陈长官也头痛呢,他是在男女关系要注意的时代长大的,不到迫不得已,他都不想轻易与年轻女性有肢体上的接触。

出乎大家意料的是,陶八姑居然抢先一步架英子婆婆的胳膊,嘴里还焦急地喊:“不兴这个,游击队不搞这套,有话好好说。”

陈立恒惊讶地瞪着田蓝,顿时佩服得要命。这人的政治工作到底怎么做的?居然让陶八姑的进步这么快。

田蓝倒觉得这得归功于陶八姑自己。一个受了侮辱迫害敢于痛恨,在百般无奈之下,又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的女人,她的悟性本身就相当可以。

有这件事打岔,田蓝给英子打皮试针时,居然都没手抖。

她拔出针头,认真地背诵操作指南上学到的话:“要是皮试阴性,我就继续给你打这个药。要是皮试阳性,我就给你换一个药。那个药可以直接吃,但是副作用比较大,你可能会牙齿变黑,还有些其他的问题。”

英子的婆婆掉下了眼泪,口中喃喃:“只要能活下来,别说牙齿黑了,就是牙都掉光了,我给她讨稀糊糊吃去也好啊。”

田蓝正色道:“别讨饭了。英子后面应该能好起来,你们好好过日子。”

婆婆却一个劲儿地摇头,说不出话来。

还是陶八姑替她解释:“她家没房没地了,那时候为了找英子,她婆婆把最后的5亩水田也给卖了。”

就是现在,这对苦命婆媳还借助在村里破旧的土地庙里。那四面漏风的,北风呼啸,就是好人也要被吹坏了。

田蓝和陈立恒对视一眼,立刻拿定主意。

“既然你们在村里已经没田没屋了,那这样吧,我们山上还有点活,你们看能不能做。像是养鸡养鸭子,会不会养?会的话,等开过年来,英子的身体好了,你们婆媳就在山上养鸭子,平常再做点箩筐什么的,我们这里管饭,也给发布料做衣服。”

英子跟她婆婆都大喜过望,不仅是婆婆,就连躺在干草堆上奄奄一息的英子也挣扎着要起身给他们磕头。

吓得田蓝赶紧给陶八姑分配任务:“她俩我就交给你了。什么时候她俩能改掉这个动不动就磕头的习惯,这事才算完。不磕头,堂堂正正做人,挺直了腰板,大家都是平等的人,不点头哈腰。”

陶八姑赶紧领命:“是!”

田蓝和陈立恒仔细观察了一回皮试针,一致认定是阴性,这才给人推了一管青霉素。

待到打完针之后,他俩愣是又在山洞里观察了整整一个小时,感觉应该不会再有过敏反应了,这才敢离开。

陶八姑赶紧送他们出去。

路上,田蓝还在强调:“你进步了,也得带她们进步。将来,她们要愿意,也可以加入游击队的。”

陶八姑瞬间眼睛一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们也能加入游击队?”

她还没见识过战争的残酷,现在瞧见的全是游击队风光的一面。

土匪被他们一网扫尽,就连作威作福的二鬼子他们都敢吊死,听说就是日本鬼子,他们也敢直接烧了人家的仓库,

多气派呀,谁都不敢欺负他们。

田蓝认真道:“一切有志于抗日的群众,我们都欢迎。不过当游击队员没你想象中的那么轻松,打仗是会死人的。从加入游击队那一刻,我们就要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随时准备好为了我们的事业而牺牲。”

陶八姑有些被吓到了,她用力呼吸了几下,咬牙道:“不怕,我们都是本该死了的人了,现在多活一天都是赚一天。既然游击队要打日本鬼子,那我们就打呗。”

陈立恒满意地点头。从群众成长为战士不简单,保尔柯察金也是一步步变成坚定的无产阶级战士的。

只有将群众都变成了战士,让侵略者陷入人民战争的海洋,他们才会被彻底地打败,被彻底地赶出华夏大地。

他们游击队到现在规模也没进一步扩大,就是因为群众教育这件事不可能一蹴而就,只能反复地不断地进行,让人民真正意识到这场战争他们不能置身事外,所有人都必须站起来奋力反抗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

陶八姑被激励得不停点头,直接拍着胸口保证:“我一定会好好完成任务。”

“谁?”陈立恒突然拔枪对准旁边的树丛,厉声呵斥,“不许动,不然我就开枪了!”

因为他们给英子打完针以后又留在山洞里观察了一个多小时,所以他们是黄昏时分来,天擦黑才走的。这个会儿,田蓝只瞧见一团灰扑扑的影子抖得跟筛糠似的。

说话人的声音抖得更加厉害,简直破碎不成声:“军……军爷,你别误会,我是来找神医看病的。八姑,八姑,我是小凤,你帮我说句话呀。”

陶八姑这才惊讶道:“小凤,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姚小凤也是他们村的,不过早几年前就出嫁了。这时代,女人回娘家得婆家同意,没那么容易。所以这几年陶八姑都少见姚小凤。

没想到,这黑不隆冬的大冬夜里,她们居然在冷风嗖嗖的山上碰了头。

姚小凤苦着一张脸,一副要掉眼泪的模样,可怜巴巴道:“我……我是来求神医救命的。”

陶八姑下意识地否认:“你发晕哦,你不去县城找大夫,你跑山上来找什么神医。”

“哎呦,八姑,求你了。我听得清清楚楚,你在山神庙里跟英子说了,这山上有神医能救她的命。刚才我也听到了,就……就是有这个能耐。”

陶八姑一张脸涨得通红,她羞得恨不得直接挖个洞钻进去。

田先生说了这事要保密,结果任务交到她手上,她给办成这样,她真是没脸见人。

亏得游击队还这么信任她呢。

田蓝开口帮她解围:“算了,那破庙四处漏风,隔墙有耳也正常。”

她抬眼看身上打扮还算整齐干净的姚小凤,心平气和道,“我也不是什么神医,就是手上有点药丸,但这也不是仙丹,不是什么病都能治。你说说看到底是什么情况?要是我们能帮忙,自然会帮。但要是帮不上,那也请你别怨怼,我们真的不是开药堂的。”

姚小凤“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又开始“咚咚咚”地磕头。

陈立恒几乎都要麻木了,他实在是受不了这些人动不动就磕头的做派。偏偏这磕头的还是个瞧着不满30岁的媳妇,让她想去伸手搀人都要避嫌。

陶八姑可算找到事情做了,赶紧冲上前,一把将人从地上拽起来,口中抱怨道:“你干啥呀,别老磕头,白白折了别人的寿。有话说话,你得啥病了?我看你好的很哎。”

姚小凤的眼泪簌簌往下掉,直接哭出了声:“八姑我哪里好啊,我要死了,我肚里有娃了,我要死了。”

陈立恒满头雾水:“有孩子生下来就是了,怎么还要死要活的。”

瞧她的打扮也是个媳妇啊。这又不是大姑娘生私孩子,还要躲着人。

谁知道陶八姑突然间变了脸色,眼睛瞪得老圆,难以置信地看着姚小凤:“你,你男人不是大前年就没了吗?你这孩子?”

姚小凤嫁的是大梁庄的一个地主,比她大近二十岁,前头老婆死了,娶她做填房。

姚小凤哭着一把抱住陶八姑的腿,泣不成声:“八姑,你就帮我求求神医救救我吧。我这是真的没招了。我要让他家知道,他家还不活剥了我的皮。他大伯就天天盯着我的田,想方设法找理由要霸占走呢。”

陶八姑却没陪着她一起哭,反而厉声逼问:“你给我说清楚,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姚小凤死活不肯说,叫她逼了半天,最后也只含混透露。是她家的一个帮工。

农忙的时候,地主家也要请帮工。这帮工多灌了她几杯酒,就摸上了她的床。一来二去,她居然怀上了。

姚小凤满脸绝望:“我以为我不能怀的。我嫁过去好几年都没怀上,我男人走了我才抱了个孩子在屋里养。我哪里知道我能怀上呢?”

但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古代女人为什么不停地生?除了因为孩子夭折率高,必须得多生几个,提高存活的概率以外,就是因为缺乏简单有效的避孕手段,而且怀了你也没办法打掉,只好生下来。

姚小凤绝望地哭诉:“我花了银元找庵里的尼姑,她给我药粉,说让我塞在下面。结果痛的我要死了,也没掉。我想去洋人医院找洋大夫来着,可是城里洋人的医院关门了,根本看不到人。我这是走投无路了,我本来是想去死的。”

陶八姑阴沉着脸,厉声呵斥:“你还好意思说,你还不如去死了干净呢。”

姚小凤自己要死是自己的事,别人逼她死,她就不乐意了:“我凭什么死呀?就因为我脏了身子?那你跟英子呢?不也好好活着吗?”

倘若不是看到半掩门的陶八姑都被游击队收留了,窑子里出来的英子,他们也愿意救;她当真不敢跑来磕这个头。

陶八姑气得简直要打人,她就没见过这么恬不知耻的!

“我们能跟你一样吗?我们不想太太平平过日子?我们都是被逼的,被强迫的。你呢?你放着安生的好日子不错,你自甘下贱!”

“好了!”陈立恒突兀地开口打断了陶八姑的训斥,“行了,这算什么下贱?她丈夫都死了,又不是给她老公戴绿帽子。难不成还要为个死人守一辈子寡?他丈夫前面老婆死了,不也续娶了她吗?她就不能再给自己找一个?凭什么啊?妇女也顶半边天,男女平等。”

说完了陶八姑,他又看姚小凤,心平气和道,“我倒是有个主意,既然你孩子也有了,老公也死了,那不如干脆改嫁算了。你放心,要是你大伯家不同意,我们帮你做主,把这事给了结掉。”

说这话时,他相当兴奋。他觉得这是一个移风易俗的好契机,让大家伙儿好好看看什么叫做根据地的新气象。

结果姚小凤居然被吓到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坚决不同意:“我不改嫁,我就想打掉这孩子。哪有寡妇改嫁的?那不是丢我祖宗八辈的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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