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三十年代来抗日(2 / 2)

加入书签

这会儿已经是麦收季节,天热的很。这群女子都在门口乘凉,吹着过堂风。

她们姿态各异,但脸上的神色,身体伸展的姿势,无一不写着四个字:倚门卖笑。

陶明月一看她们这种妖妖俏俏的做派,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自甘堕落的东西,看着就不是正经人。

坐在中间,手中抓着朵小黄花的女人立刻站了起来,冲着田蓝露出甜度过分的笑,满脸谄媚:“你,你就是这儿的女长官吧。嗐,其实我们姐妹也没什么想法,就是想继续干活挣钱呗。咱也不能天天吃白食,是不是?我们要脸呢。”

陶明月差点儿没气晕过去。主动卖身还叫要脸?真要脸的人才干不出这种事呢!

田蓝却点点头,不仅没发火,反而态度温和,言辞恳切:“我明白你们的想法了。但是我很担心,要是你们再碰上日本鬼子那样的客人,那要怎么办?他们会往死里折磨人的。”

几个死里逃生的慰安妇俱都打了个寒噤,面面相觑。在慰安所的日子,是她们的梦魇,她们这辈子都不想回忆。

太可怕了,没完没了的客人,永远不给休息的时间。以往在妓院接客好歹还有钱拿,还能好吃好喝。在这里惨了,什么都没有,还钱呢,吃的饭就是饭团和腌菜。接不完客人还要挨打,又不给她们饭吃。她们饿得吃不消偷萝卜吃,日本鬼子一边嘲笑她们,一边往死里打她们。

先前开口说话的女子勉强挤出个笑脸,讨好地看着田蓝,小心翼翼道:“所以……所以我们才想请长官你帮我们找讲理的客人。”

田蓝面容温和,语气也柔软:“那你们喜欢什么样的客人?”

女人们先是不敢相信的互看一眼,然后争先恐后地说起了自己心目中的理想客人。其实也挺简单的,就是脾气要好,没有坏习惯,不能觉得花了钱就能瞎糟蹋人。

田蓝点点头,替她们总结:“最好的就是那种和气的公子哥,有钱有文化,讲道理,对不对?”

大家连连点头。说个没出息的话,那种和气的客人,就是从他身上挣不到钱,她们也没多难受。

田蓝叹气,替她们惋惜:“可这事难办呀。你们想想看,一般男的花了钱进窑子,是不是都想着发泄?一文钱都要发泄成一块大洋,可不往死里糟蹋人?那种又温和又知趣还有钱的客人,都往上等的书院去了,又怎么会去找你们呢?”

女人们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但她们没办法反驳面前的女干部,因为她说的是事实。

妓院也是分三六九等的。眼下最上等的就是书院,里面的姑娘有自己的丫鬟,平常当成小姐养着。客人跟她们吃顿饭都要花钱。人家还能自己挑客人,看中了对方才会留宿。

不像她们,只有被挑的份。

陶明月听得目瞪口呆,几次想捂住耳朵。这做妓女还做出成就感了?还要奋斗到妓女的巅峰?

天啦,真是恬不知耻。

最要命的是,田蓝居然还跟她们说的津津有味!

最先开口的那位窑姐儿语气酸溜溜的:“书院的也没什么了不起,长得也就那样呗。我的客人也说过,她们就是擅长装腔作势,好像自己有多清高一样。不都是干这行的吗?装什么装啊?其实上了床都一个样。”

这种污言秽语,正经人家的姑娘听了肯定要逃跑。

但田蓝脸皮厚呀,她不仅不跑,还跟人讨论:“那为什么客人都追捧她们?一个个非要往她们跟前凑。”

窑姐们又开始叽叽喳喳地讨论。

有人说:“她们年轻呗。这男人啊,都爱鲜嫩货。”

有人就反驳:“那也未必,有些年纪也不小了。”

田蓝像是起了好奇心,还追着问:“那为什么呢?是不是因为她们特别美?”

呵,说到相貌的话题,哪个窑姐儿都不肯认输。大家一致认定,美个屁!同样是卸了妆就没办法见人。有些书院的姑娘从来不白天见人,晚上连洋灯都不敢用,从来都是点蜡烛和灯笼,为的就是叫人看不清楚她到底长什么样,省得被吓跑了。

田蓝拍手,笑盈盈的:“那你们的意思是男人眼睛都瞎了,一样是姑娘,他们花大价钱图什么呢?”

那位号称自己的客人也睡过书院姑娘的窑姐儿开口道:“也没什么了不起。她们就是装成书香人家的好姑娘呗,吹拉弹唱会点儿,还能说点诗文,就感觉跟人家不一样了。”

田蓝长长的“哦”了一声,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我明白了,就是按照扬州瘦马的标准培养出来的。那这事也简单,既然你们的相貌年纪都不差,就差在没文化,不能跟客人谈诗论词而已,那就缺什么补什么嘛。”

窑姐儿们茫然地看着她,其中一人大着胆子问:“你是说?”

“你们现在没文化,那就学文化呗。你不用学多高深的东西,认识几百个字,会背点儿诗词,不就能跟客人说上话了吗。那么一来的话,人家就觉得你们不一样,有格调的客人就愿意找你们了。”

窑姐儿们又开始面面相觑,继而恍然大悟。没错啊,要是她们也能跟人谈诗论词,那好客人不都往她们屋里钻了吗。一样是卖,这包了油纸又装在匣子里的点心,跟外面小商贩挑着卖的可不是一个价。

大家立刻来了兴趣,胆子大的人还追问:“那我们能不能学吹拉弹唱啊?会唱个小曲之类的,说不定客人会更喜欢呢。”

田蓝满口答应:“当然都能学。现在是新时代了,不能光这些老套的。后面你们还可以学文明戏,最时髦的玩意儿。到时候一扮起来,我保证客人眼睛都看直了。”

窑姐儿们感觉自己在做梦,这里的干部真奇怪,既给她们治病又要培养她们。这是要干什么?该不会是想拿她们卖大价钱吧?那可不行。她们就是交钱也是有数的。

田蓝笑容满面:“我们又不是吃人的妖怪。放心,我们保证你们能够长长久久太太平平地活下去,而且还能源源不断地挣钱。”

窑姐儿们互看了一眼,这才稍稍放下心。人啊,要么贪钱,要么好色。眼前的都是女干部,估计是为了钱。反正只要不过分,该交的数目她们还是会交的。这干哪行都要讲规矩不是。

双方算是达成了协定,气氛又和缓了一些。

田蓝认真地看着她们:“那行,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亲兄弟明算账。咱们这里的规矩是不养闲人。既然你们现在还不能接客,那就得想办法干活养活自己。”

这些窑姐儿又开始抗议:“那不行,手指头粗了的话,大爷们会不喜欢的。”

田蓝煞有介事地强调:“你们以为书院的姑娘除了会谈诗论词,吹拉弹唱之外,就没点别的绝活吗?人家的女红也是很厉害的。给客人做件褂子,绣个香囊。也花不了几个钱,但是,那心意放在里面,客人多受用啊。放心,我也不让你们挑水砍柴了,你们就在院子里活动,每天做鞋垫做衣服。丑话说在前面,要是完成不了工作,你们也别想学文化想当书院的姑娘了,连饭都没得吃。反正路现在摆在你们面前,愿不愿意拼一拼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窑姐儿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都拿不定主意。

田蓝也不哄着她们,直接扭头转身要走:“行了行了,病治好了都把她们送走吧。咱们这里可不养闲人。算了,干脆取缔妓院。民国政府早就规定了,不允许嫖娼。后面抓到有人敢过来,全都给我在衣服上面盖戳子,告诉大家伙儿他就是来嫖娼的!”

窑姐儿们吓坏了,生怕干部改主意。要是没有客人,她们以后可不得都喝西北风去。

几人立刻点头如小鸡啄米,一再保证:“我们肯定好好学,好好干。”

田蓝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那行,以后好好跟着陶先生学习,别再闹腾了啊。我丑话说在前面,后面谁在敢给我惹事,我给不了她好果子吃!”

她伸手拍拍腰间的手枪,皮笑肉不笑道,“我还有你们陶先生,手上杀过的鬼子没有10个也有8个。你们要是不信的话,尽可以试试。我可不是吃斋念佛的菩萨。”

那几位窑姐儿都吓得哆嗦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这群身上穿着灰色军装的人,没有一个是善茬。

陶明月跟着田蓝出院子,一连走了十几步,终于忍无可忍,严肃地批评田蓝:“我看你真的是当了官就变了个人。你怎么能够这样?你这是在推她们继续堕落。还书院?呸,妓院就是妓院。再有文化的嫖客他也是恬不知耻的嫖客。”

田蓝挨了骂,却不发火,还是那副温吞吞的笑:“行了,你听我说完,我要你给他们上课的教材就是我们的密码。”

陶明月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干干嘛?难不成你还指望她们帮我们做情报工作?抗日的方法有很多,非得让中国女人出卖自己的身体吗?不觉得耻辱吗?”

田蓝坚定地摇头:“不,我们不需要这样。我认为和亲都是耻辱的,何况是这种。我们的确需要搞情报工作,但不是用这种让我们的战友出卖自己身体的方式。

我让她们学密码,是希望她们能够学会正视自己,知道自己跟其他人一样,是完完全全平等的人。她们为什么宁可卖身也不愿意做自食其力的劳动者。

一部分原因是她们不相信自己还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干过这行的,旁边人都看不起她们,总有男人会想方设法占她们便宜。与其免费被占便宜,那还不如变成钱。

另一方面,就是她们不相信凭借自己的能力能过上好日子。别说这样的,现在干半掩门的也不少。既然没人强迫半掩门,她们为什么要干这个行当呢?还是为了活下去。

我们让她们学密码,一是让她们在学习的过程中掌握知识文化,获得更多的生活工作技能。二就是让她们看清楚自己,她们是人,堂堂正正的人,不用弯着腰,不用低人一等。人一旦把自己当人看,那你就是想让她再干以前的事,她也会奋起反抗的。”

陶明月瞪大了眼睛,半晌才狐疑地问:“能有用吗?”

田蓝笑了笑:“有用没用,试试才知道嘛。对了,那个文明戏的剧本也要好好安排。我这边有个故事,说的是有个跟母亲相依为命的姑娘被骗到了妓院,后来获得新生的故事。”

她讲的是一部老电影,叫《姐姐妹妹站起来》,讲的就是新中国解救改造妓女的事,不过改编了部分情节。

“这个你可以排成话剧。还有《日出》,陈白露被逼死了,翠喜和小东西都在妓院里备受折磨。这些话剧都可以排,不给她们躲避和自我麻醉的机会。让她们真正看清楚,没有什么高尚的客人。在花了钱的客人眼中,妓女不是人,只是玩物,可以被他们随意折损戏弄践踏侮辱折磨的玩物。让她们不要再心生幻想,踏踏实实凭借自己的双手活下去。”

陶明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语气迟疑:“那我试试吧。”

田蓝微微笑:“好,那你加油!她们跟我们一样都是平等的人。我们帮助她们不是在施舍,而是我们应尽的义务。为了让我们这个社会变得更美好,为了让全民族都觉醒,为了我们的抗日事业,我们要把每一个被逼成鬼的人重新再变成人。我们都是平等的人。”

陶明月的脸红了。虽然她不愿意承认,但她自己心里清楚,在面对这些窑姐儿的时候,她的确没把她们当成和自己一样的人。她认为自己是在奉献自己,带着牺牲的奉献,所以,她没办法平等地看待她们。

田蓝握住了陶明月的手,认真道:“辛苦你了,每一项艰难的工作都要有人做。你主动站出来,愿意挑这副重担,我很高兴。我希望你和英子还有八姑多商量多讨论,把这项工作做好。请相信我,如果你们漂亮地完成了这件工作,以后不管多艰巨的任务都难不倒你们。”

英子赶紧点头答应:“我一定听陶先生的话。”

田蓝笑着点头:“你做的很好,你一直在进步,我们都看在眼里呢。你已经脱离苦海,能够正确认识自己的价值了。我们都希望你能够帮助那些还暂时没有认识到自己处境的人。这样大家共同进步,我们就能安宁地生活了。记住,做工作要灵活机动,不仅可以打直拳,也可以曲线救国。可以先顺着他们的意思,让他们在学习工作的过程中自行醒悟。”

陶明月深深地叹了口气,心服口服:“我真服了你,你怎么什么话都敢说,什么招都敢用?”

田蓝心道,开什么玩笑啊,姐都活了两个世界了,现在是第三个世界。要是没点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姐怎么能混到现在?

她笑了笑,感慨万千:“都是被工作给逼出来的。只要能完成任务,什么招我都得使用。”

陶明月还想再跟她唠叨两句,迎头走来的老中医瞧见她,就赶紧打招呼:“田先生,有个事情我想问一问。你手边有没有戒大烟的药?我听说洋人的医院能够帮忙戒烟。我有位病人,因为这事很痛苦,很想戒掉,但一直戒不掉。”

陶明月家里有个伯伯抽大烟,最后不到40岁就死了。她最讨厌大烟鬼,闻声就怼了一句:“活该!谁让他抽的?东亚病夫的名声就是被这群人给害的。”

老大夫深深地叹了口气,摇头道:“这事儿还真不怨他。不是他自己想抽,是他爹,早些年,他家家大业大,他爹怕他年纪轻跟人出去鬼混,就叫人引诱他抽上了大烟。这人一抽大烟就不愿意动弹,老老实实在家呆着,自然也就不会出去瞎胡闹,也不怕败了家业了。结果吧,他的身体就垮了。早些年他想要戒烟,他爹又想着法子勾引他再度抽上。这反反复复的,就没个好的时候。现在他爹走了,他下定决心想要戒烟。可是日本鬼子一打进来,那个洋人的医院也关门了。他不知道该找谁帮忙。”

田蓝和陶明月都听呆了。这年头,老子坑死儿子可真是没边啊。但凡能把儿子当个人,也不至于下这种狠手。

陶明月喃喃自语道:“上位的不把下面的人当人,久而久之,下面的人也以为自己不是人了。那哪里是人的社会,这根本就是人吃人。”

田蓝回了一句:“所以我们得建立起一个人人平等的社会。”

她想了想,回老中医的话,“我回去找找看。这戒烟的事情,主要还是得靠自己的毅力。我大概有药,不过也是帮他在最痛苦的时候睡过去。这次戒了以后,千万别再碰了。”

她能有什么好药,不过是安定片而已,据说有效果。但具体情况,她又能上哪儿知道呢。

老中医已经很满意了:“能睡着就好。这睡着了,把瘾头熬过去,慢慢的也就好了。我听说大侠杜心武年轻时也抽过,后来不也戒掉了嘛。”

田蓝点点头,不是很肯定:“但愿吧。”

虽然新中国成立后,一批大烟鬼都戒除了烟瘾。但那主要还是因为社会环境。当时清除烟力度非常强,大烟鬼根本找不到烟抽。久而久之,自然也就断了。

可现在不同,这个时代的中国,很多地方大烟是被当成待客的工具,堂而皇之摆出来的。更别说全国成片生长的罂粟了。

想彻底解决这个问题,要做的工作太多了。

嗐,又是那个问题。缺人,到处都缺人,缺能够做具体工作的人。真希望有人能过来帮帮他们啊。

田蓝送走了老中医,又叮嘱了几句陶明月和英子,这才转身准备回去。江南富庶,这个地方有大烟瘾的人应当不少。不解决这些人的问题,就是隐患。他们很容易被策反,变成定时炸弹。

得合计个章程,把这事给解决了。

田蓝还没回到临时办公场所,就迎头撞上了陈立恒。

后者行色匆匆,一见她就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完全不顾被人看到了会说闲话,直接将她拽到边上。

他情绪激动的很,脸上的肌肉都抽搐起来,张了半天嘴巴才冒出一句话:“田……田蓝,你知道谁来了吗?是延安的人,延安的人找上咱们了!”

田蓝“啊”了一声,惊讶不过转瞬即逝。

正常啊,他们敌后抗日根据地都建起来了,他们还抢了兵工厂,全国为之震动。

委员长的嘉奖令和委任书都送来了,我党如果还不动的话,那真是在侮辱我党。

田蓝扶额,就是这个事情要怎么说哩。按照正常的历史走向,这个时候我党的确要过来建立敌后根据地了。

只不过,因为她和陈立恒这两个穿越bug的存在,根据地提前半年已经建起来了。

田蓝问陈立恒:“那你怎么跟来人说的?”

谁知道陈立恒居然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结结巴巴道:“我……我还没去见人。”

他紧张,这来的人,说不定都是历史书上的人呢。他跑回来,就是想让田蓝跟他一块儿去见来人啊。

田蓝直接晕一晕,嘁!你个怂货,这时候居然怯了。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