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三十年代来抗日(捉虫)(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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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老师自己也生过孩子,自家孩子也夭折过,知道那个过程究竟有多痛苦。她点头应下:“那我先好好看看教材,把学员组织起来,尽快开始上课。”

田蓝如释重负,捂着胸口道:“幸亏有您帮忙,不然我真是要崩溃了。这管人可比打仗难多了,事情多的要死,我天天都想回战场。”

几位远道而来的新根据地人都笑了起来,还有人强调:“敌后跟正面战场都是战场,我们就是不拿枪,也是在抗日。”

众人听了都点头,只有牛工程师的妻子突兀地问了声:“女人也能打仗吗?”

“当然。”田蓝语气轻松,“我,我们,我们都打过仗,都杀过鬼子。鬼子敢抢我们,我们就让他们尝尝子弹和大刀的味道。”

身穿旗袍的女人满脸认真:“你们不害怕吗?他们真的跟鬼一样,他们不是人。”

田蓝的面色仍然一派轻松,语气也轻快:“对,他们是和鬼一样,所以我们直接把他们变成鬼。只可惜他们不会变成羊,不然的话,我们还能直接卖钱。”

大家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这是著名的不怕鬼的故事《宋定伯捉鬼》里的段子。人怕什么鬼呀?鬼都是人被杀了变成的,怎么说都是人比鬼厉害。

田蓝鼓励地看着穿着旗袍的娇弱女子,谆谆善诱:“我第一次杀鬼子的时候也很怕,他们有三个鬼子,还有一个汉。眼看我们整船人都要被糟蹋了。但是我们集体反抗,打死了鬼子抢了船,然后我们就加入抗日的队伍了。以后杀鬼子的次数增加了,我们慢慢的就一点点也不怕。现在鬼子站在我们面前,我们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杀死他们,而不是拔腿就跑。消灭恐惧的最好方式就是打败让你恐惧的对象。当你发现你可以杀了他的时候,你就真的一点也不怕了。”

穿旗袍的女人胸口剧烈起伏,脸上红红白白,在恐惧和激动的情绪之间来回摇摆。她的手攥得紧紧的,整个人紧绷的让人担心,稍微一用力,弦就断了。

然而她还是主动开了口,却不是对着田蓝说话。她张口招呼抹着汗的女民兵:“你见过鬼子吗?你杀过鬼子吗?你怕不怕?”

那女民兵过来是向田蓝请教种地问题的,上次田蓝解决了玉米生虫以及韭菜地里的虫子难题,所以大家很信服她。

这会儿听了客人的话,女民兵愣了下,然后相当老实地点头:“见过,没杀过,怕。”

穿旗袍的女人胸口起伏的更加厉害,声音也打哆嗦:“你也怕吗?你怕你还……”

女民兵笑了起来:“怕也要往前冲啊。不往前冲的话,日本鬼子就要杀死我们啦。我们怕也要反抗,等到打死他们,害怕的就是他们自己啦。”

这个道理还是女先生们说的呢。我们为什么怕鬼子?因为鬼子能杀死我们呀。如果反过来呢,害怕的人当然就变成了鬼子自己。

所以怕没有用,有怕的时间,不如好好训练。用日本鬼子的血,来洗刷大家心中的恐惧。

女民兵热情地邀请:“你也跟我们一块训练吧。我现在感觉自己浑身都有劲,比以前可舒坦多了。”

穿旗袍的女人抿了下嘴唇,到底没有当场答应,而是含糊其辞:“你们每天都在这儿训练吗?”

女民兵点头,退而求其次:“对,我们每天都过来,这边地方大。你可以过来看,我们还唱歌演戏呢。”

古老师等人都惊讶的很,没想到这乡下地方虽然没电影看,居然还会搭戏台子,专门请人唱戏。

第二天傍晚,滕先生等人结束在兵工厂的工作,回家都没来得及吃晚饭,就听见外面咚咚锵锵的锣鼓响。

几个同事兼邻居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脸上看见了惊喜。真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戏看。

自从日本鬼子占领南京城之后,大家就成了惊弓之鸟。别说去戏园子看戏了,连电影院大家都不敢钻。越是压抑,越是渴望,导致大家虽然清楚这里不会有什么名角表演,但还是忍不住伸头朝外面张望。

昨天那位主动搭话的女民兵瞧见了他们,便开口热情相邀:“几位先生都出来看看吧,今天有新戏呢,保准热闹。”

滕先生本来没什么兴趣,他要和同事讨论兵工厂的生产示意。目前兵工厂干的活主要是修理枪械,制造手榴弹,连子弹都没开始正经生产。铁血军对他们的要求是尽快子弹上线,以满足战斗的需求。

造子弹当然没那么容易,现在虽然有设备,但需要解决的难题不少。他想和同事好好商量下,怎样才能提高生产效率。

但人家都上门请了,而且他们是新客,不好太不合群,于是大家只好点头:“好好好,我们吃过了饭就过来。”

女民兵的大孩子都快娶媳妇了,在村里算半个奶奶,倒没什么男女之大防的概念,她哈哈大笑,直接招呼道:“等你们吃过饭就没位子了,端着饭碗过来看呗。”

众人这才发现外面的人很没规矩,有人手里端着破瓷碗,有人干脆抓着两个馍馍,一边吃一边盯着舞台看。

昨天带他们过来的那位田主任,当时看着还斯斯文文的,现在距离斯文两个字可隔着崇山峻岭。她手上拿着根玉米棒子,一边啃一边和人说话,毫无用餐礼仪可言。

唉,就知道兵跟匪差不多,也不敢指望她们能够斯文了。

牛工程师家的孩子还盯着人家的玉米棒子,满怀期待:“妈妈,我们今天也有玉米吃吗?”

他家今天吃的是大米饭和炒菜,有大米吃的时候谁会吃玉米呀。

小孩立刻不满,委委屈屈的:“我要吃玉米。”

他跟抗日小学的同学上了半天课,还去田里滚了半天,又学着站岗,忙得不亦乐乎,倒是没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了,正在开始往野的方向发展。

牛工程师皱眉,训斥孩子:“你哪有那么多要求?有的吃就不错了!”

小孩子嘴巴一瘪,当场就要哭起来。

还是女民兵开口解围:“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不就是几根玉米棒子吗?”

她扬高了嗓音,主动询问田蓝,“小田先生,你那还有玉米棒子吗?我家今天吃的是饼。”

田蓝笑着点头:“还有两个,这是糯玉米,味道可甜了。”

牛工程师想要推辞,然而他家小孩已经高兴地跳了起来,口中大喊:“我要吃甜玉米!”

牛工程师都没来得及阻拦,他家的臭小子已经接了人家的玉米棒子,欢欢喜喜地咬了起来。

他十分不好意思,赶紧同田蓝道歉:“对不住,把孩子惯成了这样,实在是没脸。您来家里吃饭吧,我家煮了米饭。”

田蓝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没关系,一根玉米棒子而已,不值得什么的。对了,你们在厂里还习惯吗?有什么意见和建议你们随时提,千万不要有思想顾虑。”

滕先生跟同事互看一眼,开始一条条地说今天发现的问题。主要分两部分,一个是工人的管理,规范化操作很不够,带有强烈的随意性。这样他们兵工厂出产的产品质量会大幅度下降,这件事必须得解决。另外就是生产武器的设备需要改进,这样才能生产更高端的武器。

“有两个方面是我们之前接触过的工作,一个是防面具,这可以应对化学武器攻击。日本鬼子没有道义可言的,别看国际上已经有公约说不让用化学武器,但他们还发射迫击炮的时候就会上芥子气,害死了好多人。如果没有防面具的话,我们打仗会很吃亏。另外一个就是仿制大炮,德国苏罗通50倍37毫米战防炮,有了这个,我们就可以对付日本鬼子的坦克了。我研究过一段时间这种大炮,它很好用,但技术难度很高,需要套筒身管技术制造。它由内、外两根身管热套而成。所谓热套,就是先将外套筒加热……”

滕先生说了一大堆专业名词,田蓝只听明白了利用热胀冷缩原理来抵消炮弹发射时产生的炮身膨胀。

她当机立断,立刻表示:“你需要哪些东西,请直接说,我们一定想办法给你拿来。”

滕先生有些不好意思,清清嗓子道:“我的德语水平不高,听说工厂由德国人留下的资料,我需要人帮我翻译,看能不能找到相关方面的资料,这样做起来有针对性。”

田蓝当即保证:“没问题,这件事我来安排。”

他们话刚说完,台上的锣鼓声又响了起来,先是小孩子们集体唱《义勇军进行曲》,然后充当报幕员的陶八姑上台宣布:“下面,请欣赏桃花戏剧社给大家表演话剧《姐姐妹妹站起来》。”

滕先生等人笑了起来,这个话剧社的名字奇怪,表演的话剧也奇怪。

姐姐妹妹站起来?从来没听说过。

田蓝笑眯眯的,温声细语:“这应该是他们新排的话剧。老是炒冷饭,也没意思呀。”

对乡下人而言,话剧是崭新的表演方式。但是对于刚从南京城里逃出来的滕先生等人来说,这就完全不稀奇了。没有剧场的时候,学生甚至会在街头表演话剧,当真谈不上新鲜二字。

众人就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看一看乡下的话剧到底怎么演。他们会不会演着演着又唱起来呀?

实际上,还真有人唱歌。当女主角和母亲被舅母欺骗,被卖入妓院时,女主角就悲愤地唱起了戏文。

看惯了新文明戏的摩登男女们原先应该讨厌这戏文的,可是她们都睁大了眼睛盯着台上的演员,还有人跟着抹起了眼泪。

呜呜呜,太惨了,碰上黑心烂肺的亲戚,女主角这辈子就没希望了。

后面她的未婚夫不离不弃,还想尽一切办法,甚至变卖祖产凑够了大洋,想要为她赎身时,台下的观众又跟着兴奋起来。

太好了,可算是让她碰上了个好男人,以后日子有奔头了。

没想到黑心老鸨骗了这未婚夫的钱,却不肯放人。

台上的女主角在哭,台下的观众却义愤填膺,还有一边看戏一边摘菜的人随手抓起烂菜叶,直接朝台上丢:“打死你这个坏蛋。”

这一有人开头,其他人跟着发泄心中的怒火,一开始还是烂菜叶,到后面连石头都往台上丢了。

吓得扮演老鸨的演员赶紧跑下去,一边跑还一边喊:“哎呀呀,天上怎么下冰雹了?打雷了,下雨了,大家赶紧回去收衣服呀。”

原先愤怒不已的观众们这会儿倒被逗笑了。

其他人赶紧打扫舞台,好让下一幕戏继续演下去。

可惜老鸨注定要挨揍,因为后面她做了更缺德的事。窑子里的头牌姑娘得了花柳病,不能再接客了,当初一口一个“心肝宝贝乖女儿”的老鸨立刻翻脸,强行将她丢进了棺材,直接钉钉子。

棺材里的头牌哭着喊:“妈妈,我还没死,你给我治病啊。”

“治个屁,赶紧拖出去埋了,别给老娘带晦气!”

台下的观众又愤怒起来,这回没人丢菜叶,直接上石头了。

老鸨吓得又往台下跑,口中大喊大叫:“快快快,赶紧把人埋了,别到时候诈尸。”

结果台下的人根本不肯放过她。还诈尸呢,先把她砸成尸体!

一场话剧从天亮持续到天黑,足足演了一个多时辰,也就是接近三个小时。大家伙儿看的如痴如醉,谁都舍不得提前离场。

这些妓女实在太可怜了。老鸨为了欺骗她们接客,无所不用其极。嫖客为了占她们的便宜,什么缺德的招都能使出来。久而久之,妓女自己都不把自己当人了。

幸好铁血军来了,把她们从日本鬼子手上解救了下来,她们才能留条命。

不少观众跟着掉眼泪,他们当中就有人的亲友被日本鬼子抓走了,说是去给日本兵洗衣服,骗鬼呢,就是糟蹋人。

还有人大喊:“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中国人民万岁!”

一片吵吵嚷嚷声,所有人都激动得脸上通红。

古老师突然间转头看藤先生,惊讶道:“你今天一天都没碰大烟了吧?”

滕先生一愣,点点头道:“是没碰。”

真奇怪,今天他居然完全不想。先前他虽然已经用了药,也不再碰大烟了,但每天都抓心挠肺,非得用理智压制心中的渴望。

只有今天,从早到晚忙忙碌碌,晚上回来又看话剧,他居然沉浸在剧情里,完全忘记了对大烟的渴望。

哈,洋医生没说错。想要戒除大烟,最好的方法就是找到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去做。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不再逃避生活,才有可能真正戒断。

他点头,又重复了一遍:“对,我没想了。我想这回我应该能够戒掉。”

其他人都跟着高兴起来,还有人替他张罗:“等你戒掉了以后,再成个家吧。一家人在一起才有希望。”

滕先生的妻子也随着他染上了烟瘾,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还打上了马非针,结果年纪轻轻就丢了命。

滕先生感觉是自己害死了妻子,加上他迟迟戒不了烟瘾,所以一直没有再娶,怕再害了其他人。

现在听了朋友们的话,他也只是含糊其辞:“再说吧,鞑虏不除,何以为家!把日本鬼子赶出去,才有希望。”

台下的观众议论纷纷,台上结束表演的演员们也情绪激动。那位扮演坏舅妈的女子问老鸨:“哎,你说我们的演技是不是练出来了?你看台下的观众多激动啊。以后我们要是也在客人面前这样演,那肯定能成头牌。我们演的是文明戏,可比吹拿弹唱高级多了。”

结果老鸨没有理睬她,反而捂着脸呜呜大哭。

坏舅妈莫名其妙,这人怎么了?就砸了几石头就哭成这样。真是的,窑子里的妈妈抽鞭子的时候可比现在狠多了。还有那些客人,打起人来没轻没重的,不也比现在厉害。

旁边人一言难尽地看她,同样哭的稀里哗啦的英子扭过头,声音幽幽的:“她就是被姨妈卖到窑子里的。”

这是触景生情,想起了自己的伤心事。

坏舅妈皱眉毛:“你们这些人真是的,不想过吃香喝辣的好日子了?一个个,非得天天干苦力吗?”

老鸨瞪眼睛:“我就不信,你真的像卖身契上写的那样天生下贱就是想当表子。”

坏舅妈哑口无言。她能说什么呢?她比她们更惨。她们好歹是被父母亲人丈夫卖的,她好了,她逃婚跟人私奔,结果转头就被卖了。

她积极追求新生活就是这么个结局,她还能怎么样?

英子抹掉眼泪,认真道:“当然是跟过去一刀两断,积极开始新生活。现在大家的病也治好了,我们也有手艺,每天靠着做工也能养活自己。我不管你们怎么想,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再回窑子,也不想干什么书院。我们也不是鲜嫩的小姑娘了,还不如靠自己的双手干活吃饭。”

坏舅妈急了:“你怎么一点点志气都没有。我们年纪大了,可以养女儿嘛。到时候靠女儿养活我们,不比自己干活来的轻巧?”

英子冷笑:“你被人害了,叫人看不起,你还想接着害别人吗?我是干不出这种事的,我宁可自己干活。”

她抬眼看大家,“你们呢?到了根据地之后,可有人打过你们骂过你们不给你们饭吃?生病了还有人给看病。”

众人面面相觑,全都低下了头。

是啊,在窑子里是有机会吃香的喝辣的,但挨打骂不断,甚至还有可能丢了命。

在根据地,吃的穿的虽然比不上以前光鲜,但起码只要她们干活,顿顿都有吃的。像端午节的时候,甚至还给她们发了粽子呢。

这种贫寒却安宁的生活,似乎也没那么糟糕。

就是自己给自己攒钱赎身了,过的生活大概也跟现在差不多吧。即便年轻的时候攒再多的钱,一个表子能够嫁多好呢。说不定男人就是冲着她们的钱来的,等到骗光了她们的钱,到时候杀了她们都有可能。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偷偷交换眼神。

终于有人大着胆子说话:“那就这样吧,过一天是一天。现在能养活自己,就这么干着。要是有一天实在没办法了,咱们再重操旧业呗。怕什么呀?权当是现在养身体,把身体养好了,咱们不吃亏。”

英子暗自松了口气,在心中宽慰自己。田先生说的没错,做妇女工作要慢慢来,等到大家明白了道理,自然就能够选择正确的道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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