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 49 章（1 / 1）

贾家一行人被收监在刑部的大牢。贾家的一串大小主子,男女分开，分别关押在黑暗潮湿的牢房里，女眷这边还算好,因为最后的判决还没下来,所以牢头心存忌惮,虽说不会特地照顾她们,但是也警告下面的人,不许人故意去羞辱，折腾她们,这也让贾家女眷松了口气。

但是偶尔牢房里传来的哀求,凄惨的尖叫声，也足够让贾家这群养尊处优的女人们担惊受怕。特别是年纪小的惜春和巧姐儿吓的不行,惜春到底年纪大些,十一二岁的孩子，再害怕也不会大声哭闹，这会儿正缩在尤氏这个大嫂的怀里。

这一世,也许是因为没有经历黛玉之死,还有迎春所嫁非人的悲剧，即便最后探春远嫁，但是这因是探春所求,这一切都没有给年幼的惜春留下沉重的阴影，甚至因为几个姐姐虽然搬的搬出贾府,嫁的嫁人，但是对这个府里的妹妹们，不是不惦记,时常接人去玩耍,或者便是送些有趣的东西过来。

所以,惜春的性子虽然清冷些，但是还没有到后面孤介寡合的厉害。当初大观园自检抄家，她一气之下搬回了宁国府，虽然大哥讨厌，不做人，但是好在上面有一个脾气温和，过的也不易的大嫂，两个孤单人在诺大的宁国府倒也处出一份母女情谊来。

没有子女傍身的尤氏，其实在宁国府的处境比邢夫人这个所谓的尴尬人，还要尴尬。作为继室嫁入贾家这个狼窝，丈夫扒灰，娘家又是那个模样，不能给她撑腰就算了，还做出那些丑事，不仅伤了她的心，还把她的面子仍在地上踩。让她一颗心被伤的七零八落，不过勉强活着。

当初不过因为身份责任原因，也是出于一时的怜悯，对着个年幼的小姑子多用心了几分，总是遗憾没有孩子的尤氏，渐渐也把这个小姑子当作自己的孩子，多了真情实意。

这会儿，感受到怀里惜春颤抖的身体，尤氏轻轻拍着人的背，心里却祈祷着老天爷，能怜悯她一次，盼着惜春不要在因为贾家这些破事受到牵连。

惜春还好，但是年纪较小的巧姐，如今不过才五六岁左右，害怕了，实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一时间小小的牢房里便传来小孩的大哭声。

本就心烦的王夫人，这会儿听着这小女孩尖锐的哭声，再加上心里弥漫的恐惧，还有对宝玉的担心，只觉的心烦不已，那里还有往日的慈眉善目，满脸带着戾气的责骂道：“哭什么，平白叫人心烦，真是上辈子来讨债的。福气都叫她给哭没了。凤丫头你就不能把孩子哄哄。”

王熙凤看着哭的直打嗝的女儿，心疼的不行，她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平时虽然嘴上没少嫌弃她不是个儿子，但是也是如珠如宝捧着的，这会儿听王夫人这么一说，气的不行，往日她还忌惮自家这个姨母，但是现在都这样了，她还怕什么。

当下便反驳道：“太太怕是年纪大了，人也糊涂了，巧姐儿小小一个孩子，她懂什么，现在这情况，莫说她一个小孩子怕，就是我们这些大人心里也没个底，她小人哭两声多正常，竟然还扯到什么福气上，太太心也太狠了。”

王夫人气的正要反驳，突然这个时候，闭着眼的一直没有言语的老太太发话道：“好了，都到这个地步了，还吵吵什么，有那精神，等着上堂的时候叫屈吧。”

老太太这话，瞬间让王夫人和王熙凤都闭嘴了。王夫人想到跑了的周瑞家的，心里更加不安了，这些年她做那些事情，周瑞家的再清楚不过了。若是，若是，周瑞家的这个时候回来，那她那她怎么办。

同样心神不宁的还有王熙凤，她抱着女儿，背对着人，声音温柔的哄着女儿，脸上却已经泪流满面了，这些年她做的那些事情，包揽诉讼，贿赂官员，放印子钱

她算是完了，但是她的女儿怎么办，她还那么小呀。

自从王熙凤把平儿给了贾琏做二房后，便把人奴籍消了，因此，这会儿她和女眷们关在一起，不像赵姨娘一样，即便为贾家生了两个孩子，甚至探春还为了贾家远嫁琉球，但是王夫人还是紧紧的捏着赵姨娘的奴契。

如今大厦将倾，赵姨娘便只能和袭人，麝月等丫鬟一样，被关在了一起，到时候由官府直接发卖，这就是奴隶，生死皆不由己。

平儿之前好不容易鼓着勇气，捡了牢房里新放进来的干草，把屋子里的老鼠，蟑螂小虫子给赶走，有用干净的干草给老太太铺了块能坐靠的地方，等扶着老太太坐下，正要忙着给她家奶奶也收拾这么一块地方。

便被邢夫人仗着自己是自家奶奶的婆婆的身份，把她唤去干活。当时王熙凤想着她娘家靠不住，如今她们还可以依靠的便只有她公公了。因此，王熙凤可不想和自家这个婆婆再闹翻了，便点头，让平儿去帮忙了。

等平儿给邢夫人收拾好地方，又急急收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出来，这才走到王熙凤身边，鼻酸的道：“奶奶，平儿扶你过去坐一会儿吧，你这身体都还没调养好呢。”

这会儿巧姐儿哭累了，小眉毛紧皱着，委屈的吧嗒着嘴睡着了。王熙凤这才坐下来。

平儿轻声道：“奶奶，我来抱大姐儿吧，你都抱了这么久了，休息会儿吧。”

“没事，还是我抱吧，不然等会她醒了又要哭。你也坐在我身边，休息会儿吧。”王熙凤摇摇头道，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陪女儿多久，现在能多抱一会儿是一会儿。

听了这话，平儿便没有多劝，只是看着自家奶奶，苍白的脸，那怕她也曾怨过奶奶把她许给二爷，也畏惧过奶奶对尤家姐妹的手段，但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想到奶奶往日对她的好，看着奶奶如今这般，她的心里也不好过。

平儿在奶奶身边坐下，声音轻轻的道：“奶奶，你靠着我，眯着眼也休息会儿吧。”

“好。”过了很久，王熙凤失真的声音传来。

相比女眷这边，贾家男丁这边却热闹很多，先是贾珍，贾蓉两父子直接大打出手，往日积攒多年的怨恨，在这一刻爆发出来，直到牢头过来一人打了一棍子才把着打红眼的两父子拉开。

架是打完了，但是事情还没完，接下啦一屋子的老兄弟，又开始互相埋怨，彼此推锅，互相揭老底。急了什么脏话，肮脏事都爆出来，势要把抄家的罪名安在对方头上，好像这样便能让自己的愧疚感少一点。

开始的时候，贾琏还会夹在中间劝一劝，但是遇到本来心情就不好的贾赦，他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他们贾家怎么就走到了抄家的地步，他当了这么多年的老纨绔，不都好好的嘛，如今突然被抄家，怪谁呢，当然只能是他这个二弟他们暗中做的那些好事了。那里愿意放弃骂人，偏他这个儿子不帮他就算了，还来劝和，当下把人踹了两脚后。

这边刚被自家老爹踹了，转头又被自家二叔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通，算了，随他们吧。贾琏也走到一边和家里小些的几个弟弟，侄子蹲在一起。

宝玉如今又一副呆愣愣，茫茫然的模样，贾兰哭着喊了几声娘后，没有人安慰，最后和贾综往日没有什么交情的孩子，凑在一起，彼此取暖。而哭的两眼红红的贾环，一看到贾琏这个还算好脾气的堂哥，便忍不住急急问道：“琏二哥，我们以后怎么办，我姨娘她被和丫鬟们关在一起，那她也会被跟着发卖吗？”

他现在怕极了，二姐才走没多久，以后怕是一辈子都难见面了，现在他也要和娘分开吗？只要老天别让他和他娘分开，他以后再也不和宝玉攀比，他以后再也不嫌弃他娘，和她争吵。

贾琏想点头，但是这个答案对于这个堂弟来说，实在太过残忍了，他只能道：“别担心，你们迎春姐姐还在外面呢，她一得到消息，一定会帮忙的。”说到这里，贾琏不免苦笑一声。

贾家如今这情况，抄家的圣旨都下了，他也不会心存侥幸，他现在只希望，自己的大姐儿能逃过一劫。他这个庶妹，在家的时候，自己也没对她多好，如今却只能盼着她能看着血缘的份上，以后能多照顾照顾巧姐儿。

荣宁两府被抄发生的突然，等到黛玉，迎春她们知道消息，又是派人打探消息，又是准备物品，等到允许探监，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情了。

再看到黛玉，挺着肚子的迎春，还有湘云都来了，这几天，贾老太太时常回想往日种种，想着她做的那些事情，心里第一次生出了些悔意。她制止了二儿媳想要开口说的话，这些都是好姑娘，她们今天能来，便说明只要能帮，她们便会帮忙。

这个时候何必在开口说些烦人的话，说太多反而伤感情，她静静的听着黛玉说着外面的事情。

“鸳鸯，琉璃她们，我已经让人买下来了。赵姨娘，还有麝月她们也被二姐姐买了下来，只等外祖母你们出来，便还叫她们来伺候你。”黛玉平和的道，这也是她为母亲尽的最后一份孝心了。

老太太听到这里只点点头，她拉着黛玉的手，看看迎春，又看看湘云，她们现在过的好，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