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第三十六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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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常言说悬崖勒马。

可他已遇悬崖,怎么不会勒马呢?反而不怕死的冲撞了上去。

宗昙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

自己竟然会对殷长夏说出‘选我’两个字。

然而宗昙却没能得到回答。

到底怎么了?

这墙壁看似是厚厚的石块,实则表皮柔软,犹如果冻般富有弹性,根本无法用力量强行破开。

宗昙将手放到了墙壁,感受到了如热血一样的灼烫感。

这让宗昙想到了殷长夏,他现在正在发烧。

内心的骄傲令宗昙不愿第二次开口,便只能这么僵持着。

里面传来几声惊呼,急迫又带着哭音:“夏哥,你快醒醒,呜呜呜。”

宗昙的气息紊乱,一股没来由的惧怕涌入内心。

绷紧的骄傲被打破,哪里还顾得上对方回不回应的问题?

[殷长夏!]

若是当年,谁提到惧怕这两个字眼,宗昙只会嗤之以鼻,自己恐怕一辈子体会不到这种感情了。

他不贪恋生,不畏惧死。

抛却生死二字,这世上还有什么会让他害怕的呢?

然而现在,宗昙却尝到了这种滋味。

宗昙赤红的眼瞳扫视了过去,那个炼狱沼泽当中,即将炼蛊般的炼出一只厉鬼。

它们被封在了坛子里面,自相残杀,吃来吃去,各类怨气混杂在一起,上加、邪上加邪,已经超越了一般鬼物。

一条黑色的手臂甩出,畸形的立在了地上,似乎想要从里面爬起来。

它的四肢极长,犹如竹杆一样笔直,看不到关节。它被炼制得根本不像人样,身体被黑雾所包裹,从冒着黑泡的炼狱沼泽里面伸来颤呼呼宛如蛆虫一样的触/手。

这倒不像厉鬼,而是克系怪物了。

怪物堵住了唯一进去的洞口,不想让宗昙和殷长夏汇合,争取到的这段时间,足够让里面的尸体和冤魂将殷长夏队伍全灭。

宗昙表情狰狞:“给我滚开!”

李蛹的初衷恐怕不是为了炼制这种东西。

这一次的袭击,或许还带着试试自己载物功能的想法。

但不管如何,李蛹的行为加剧了宗昙的怒意。

恐惧越多,怒意越浓。

就凭这东西胆敢阻挠他?

夏予澜的鬼力皆在宗昙身上,是这具身体的稳定剂。宗昙不甘放心身体,就是不想回到殷长夏的身边,重新再受到鬼骨的束缚。

而如今殷长夏危在旦夕,还管什么狗屁身体?

也罢。

这具身体,又没有温度,到底是个瑕疵品,他何必揪着不放?

宗昙的气息完全变了。

他不再有任何的束缚,身体周围亮起了几团幽蓝的鬼火,一步步走过去的时候,带着极强的威压。

宗昙的脸上只剩下一片淡漠,瞳仁漆黑如同阴郁沼泽,里面森罗万象,危险可怖。

鬼火如同为他开辟道路那般,一团一团的朝前蔓延,已经够到了那团怪物。

那东西并未完全炼制成功,对半鬼王的威压毫无反应。

它趴在了地上,脖子被拉得极长:“吼——!”

宗昙身体上的裂纹已经从脸部、脖颈、蔓延到全身,连手指都布满黑色的纹路,就像是散开的巨树的树根,有种青花玉瓶破裂时的美感。

东西越美,破裂的那一瞬间才会越灿烂。

李蛹还藏在另一边,身体虚弱无力的靠在墙上,后方亮起巨大的蓝色火焰,几乎以冲击之势,一点点将这个洞口吞没。

火苗吞吐着,舔舐着,将每一寸的石壁都给染黑。

曹登本来是后醒,也不知道李蛹到底做了什么,在看到熟悉的鬼火时,驻足了许久都没能回过神来。

这就是纯粹的强大。

太让人心醉了。

曹登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呼吸急促道:“你又在算计殷长夏!?”

李蛹阴冷的扫视了他一眼。

曹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该拿这种态度对一个a级玩家。

他赶忙苦口婆心的劝说道:“李队啊,你现在都这个样子了,就不要树敌了,咱们还是赶紧通关怪谈三吧。”

李蛹:“我做什么事,轮得着你来过问?”

曹登内心凄苦,这些a级玩家,全都这么难伺候!

“我哪儿敢啊,只是我们又没什么胜算,何必……”

李蛹声音苍老难听,恶劣的笑了起来:“谁说我没有胜算?”

曹登忽而觉得古怪,李蛹都重伤的模样了,哪里还能对付殷长夏?

再说了,殷长夏身边如铁桶一样,根本插不进去针,时瑶和郑玄海都……

等等!

曹登心头咯噔一声,突然想起了另一个人——

周迎。

可他和殷长夏不是青梅竹马吗?怎么会受到李蛹驱使?

按照情报来看,周迎在之前的确和李蛹接触过,而且周迎能进入鬼门关,直到现在都没死,那一定是手里有黄泉路引!

毕竟现在这批的获胜队伍就三支,游戏却没说前几批的获胜队伍名单。

这个b级场的怪谈是抽选,前几批玩家不一定轮得到手艺人的故事,只是殊途同归一定会进入到鬼门关,接触到怪谈三。

或许周迎早他们一批通关,又因为纪今棠的事而一直没有离开鬼城,反倒等到了后一批的殷长夏。

所以他的手里才有黄泉路引,那是通关了怪谈二的证明!

这么一来,就都说得通了。

那么短的时间里,这两人还能达成协议?

曹登心脏狂跳,回忆起救李蛹的时候,他们和周迎擦肩而过时,周迎那复杂的表情。

完了!

李蛹背靠在墙壁上,伸出了将指甲剪得平整的手指,一只飞蝉煽动着翅膀,落到了他的指甲盖上,蝉翼扑哧着,露出一张恐怖的人面。

李蛹的眼瞳里散发着危险的光:“明面上是许娇,暗地里嘛……”

他为周迎制造出了太多机会了。

这一局的所有东西,几乎全是诱饵。

怪物、时瑶、许娇,设下重重迷障,无非就是为了制造出一个完美的机会。

那只怪物已经全数从炼狱沼泽中爬出,用畸形的手脚趴在了洞口上,像是恶龙守着自己的财宝那样,不肯让宗昙靠近。

随着时间一秒秒的流逝,哪怕是多了一秒,烦躁和惧怕都会上升。

大片的阴影落到了宗昙的身上,鬼火所映的剪影,在地上宛如跳舞那般,不停的展露、消匿、展露、消匿……如此神经质的重复着。

危险之物即将失控。

“时瑶,你扶着殷长夏,那些尸体由我对付!”

“可是我们刚才合力,才勉强杀了一两具,这里这么多……”

“你看好他就行了,其他一律别管。一直叫他的名字,千万别停,就跟他刚才引导你思考时钧的事一样,要不然他会出事的。”

接下来,便听到时瑶一声声传来的哭音:“夏哥、夏哥……”

那两个字宛如千斤重石,不断回荡在宗昙的耳旁。

趴在洞口的怪物仍在挑衅,身躯扭曲,显得那样张牙舞爪。

宗昙直视着它,一动也不动,好似暴风雨前的宁静。

越是安静,越是危险。

与此同时,炼狱沼泽犹如污染物一般,吞噬着一寸寸的土地,所有人都不敢靠近,只因那里面会染上诅咒。李蛹便是打着这个主意,要让里面的人成为瓮中之鳖。

宗昙视若无睹,朝前踏了一步。

“也不过如此……”

由无数冤魂炼就的怪物,生来便不知恐惧和死亡为何物,此刻也被这声低/吟给吓了一跳。

怪物短暂的后退,便是更猛烈的攻击。

它的双手如橡胶那般柔软,湿软粘腻,细长的四肢显得十分畸形,足有普通人两倍长短,动作也不灵活,只知道一味鞭击。

在抽出的瞬间,几张人脸散落在地上,痛苦的呻/吟了起来。

原来它的身体组合得根本不精密,是一个被强行凝聚的怨恨体。

宗昙的身影犹如鬼魅,躲过了这东西的攻击。

宗昙整个身体都踏进了炼狱,任由那些诅咒纠缠着自己:“回去告诉你的主人,算计别人的时候,就要付上几倍的觉悟,因为保不准别人会如何反击,不是吗?”

说到这里,宗昙又低哑的笑了起来:“倒是忘了,你没机会回去了。”

那话说出的同时,宗昙进入到了攻击范围,黑色的指甲变长,附着了极多的鬼火,猛地朝前一掏。

鬼核犹如心脏一般,在他的股掌之中跳动着。

宗昙的面部是冷淡的,眼神却带着几分疯癫。

怪物的动作僵在了原地,无法再继续下去,它缓缓低下了头,看到自己胸口已经被掏出了一个窟窿,终于感知到了惊恐。

这是它出生以来,被人以死亡教会了这样的感情。

怪物的身体被扭曲成麻花,最终抵达了一个极限,变得四分五裂,坠落到了地上。

宗昙的身体已经遭殃,肌肤开始被染黑,犹如炭烤过后,连指尖也开始发脆。

他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便想要踏进洞口。

时瑶和李玖本来在呼唤殷长夏,偶然间朝洞口望去的那一眼,几乎吓得他们魂飞魄散。

几乎是燃烧起来的身体。

他热烈得犹如荒原野火,每走一步,便碳化消散一步,当真犹如开在火焰之上的昙花,绽放时只剩那片灿烂和绚丽。

身体寸寸化为灰烬,被呼啸的寒风一吹就散开了。

身着灼红嫁衣的宗昙的魂魄,终于展露到了众人眼前。

李蛹所做的身体,不过是个劣质品,哪里能描绘一二?

时瑶只觉得自己被一股侵略感极强的红色所占领,神话里的海妖、志怪里的艳鬼,都能形容他的长相,不过他摄人心魂的同时,却半点没有柔软,反倒是种横冲直撞的美。

[把他给我。]

这声音直接在脑海里响了起来。

时瑶立即用手捂住了耳朵,感受到了走钢丝一样的颤栗。

太危险了。

安全感在分崩离析。

他如同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的疯子,不知什么时候这根线会彻底断开。

若说殷长夏的强大,是一种有序的强大;

而他的强大,便是一种无序而混乱的强大。

两者所展现出来的感受完全不同,殷长夏总能带给人各种正面积极的影响,而他……是负面。

时瑶牙关打颤,僵化在了原地。

李玖:“好。”

时瑶震惊的看着他:“你怎么能……”

李玖伸出手拦住了时瑶,眼神带着几分祈求:“别说话,别去抵抗。他不会伤害殷长夏,不代表不会伤害我们。”

时瑶:“……”

他们两人缓慢后退,明明想要做出不抵抗的模样,可展露出来的样子,却浑身都是戒备,用那双眼瞳紧盯着宗昙的一举一动。

直至时瑶和李玖退无可退,已经抵达了手艺人和许娇的身边。

时瑶见他手上完全没有行动,便拧眉呵斥道:“或许你就是玩家,只不过失去了记忆,完全融合到了游戏当中。但杀妻不是你自己的选择?爱上许家小姐也是你自己的选择?你有谋略,有计策,这反倒害了你自己。”

倘若扮演这个人物的是个老实人……

或许就不会有这样的悲剧了。

手艺人:“……”

他渐渐猜测到,为什么那只恶鬼会救自己。

为什么他会因为恶鬼的死,而恢复一些神智?

恶鬼也是玩家。

手艺人僵硬的动了起来,开始制作着灯笼,原本打算算计的心情,如今只剩下了悲怆和复杂罢了。

他真是个失败者啊。

许娇露出不解又鄙夷的表情:“你真的想替他们办事?”

她浑身趴在地上,已经快要消散,根本无法长出身体。

手艺人没有说话,手上的动作却越来越快。他眼底满是湿润,渴求的看向了时瑶:“求你……能不能把家书……让我看上一眼。”

时瑶没好气的说:“你还想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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