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七十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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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谌慢吞吞地说道:“三长老,居然还有再见之日。”

三长老淡淡说道:“我也以为没有了,谁能想到有些时候……还能再换新天呢?”他跨过已经变成绿草的门槛,走到了床边。

公孙谌怀里正拥着一人,他的面容纯洁美丽,唇红齿白,两颊有淡淡的粉色,就像是沉浸在最美好的梦乡里。

实际上,在三长老刚抵达的时候,漆黑公孙谌就已经在外面杂乱的气息中抓住了梦兽。

只是梦兽的意识仿佛已经潜进了幻境里,只留下区区的空壳。

三长老的话并不多,在看到梦兽的时候便伸出了手腕,一串珠子从他的手臂滑落下来,砸在手腕上的瞬间,屈指点在了梦兽身上。淡淡玄妙的力量在屋内荡开,一时间仿佛有各种奇奇怪怪的呓语不断冲刷,但很快,梦兽便在地上不住乱滚,最后整条鱼都拱了起来,尾巴拼命乱甩。

这招对三长老的消耗也很大,额头沁满了汗水,等他的手指收回来时,梦兽才勉强睁开了眼。

“你……”

它看了眼三长老,似乎是意外,又不像是意外。

不过下一刻它就鱼甩尾冲到了公孙谌的面前,连话也不说就荡开了诡异扭曲的虚影,苍眸冷冷地盯着梦兽半晌,最后公孙谌慢慢闭上了眼。

若非他放开戒备,梦兽不至于这么简单就将他送进去。

三长老:“不与他一起进去?”

他这话有点没头没尾。

梦兽恹恹地说道:“我的力量……进去了只会被扭曲成另一种方向,岂不是在害人?”

它瞥了眼三长老,或许是他刚刚将梦兽拉回来的举措,让梦兽多了一点好感,便说道:“你这也快撑不住了,平时没事就少说两句。”

三长老呵呵笑起来,他许久不曾这么笑过,哪怕在笑意也透出几分沙哑。

“卦不可算尽,唯恐天道无常。可要术师闭嘴,什么事都不说,那也比登天还难呀。”他低低笑着说道,“窥探天意,窃取天机,做多几次,就容易上瘾了。”

梦兽晃着脑袋。

术师真是一群奇怪的疯子。

素白公孙谌面无表情撕裂这几乎长到他脑袋顶上的食人花,幽幽地说道:“真是有趣极了,这乱葬岗,何时曾经这么热闹过?”

凡是肉眼所见,枯萎的白花几乎覆盖了整个墓碑,几乎让人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幽暗深沉的水面上绽放出一朵又一朵紫黑的摄魂花,光是那盛景就宛如炼狱。

这过于浓郁活跃的生机,实在是让人不爽利。

公孙谌霍然抬头,望向乱葬岗还未遍及的深处,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原来,如此。”

虚白的身影悄然一跃,融入了乱葬岗不可及的幽暗。

生与死的转变,确实就在一瞬。

公孙谌饶有趣味地打量着这方新天地,这种熟悉又诡谲的活性,让他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杀气越来越浓。火海自脚下铺开,燃烧的烟火吞噬着无尽的生机,灭世白莲一边畏惧,一边却又忍不住贪婪的本性,不断掠夺侵吞着此处的生意。

素白身影穿过横生扭曲的巨大生灵,滋滋作响的燃烧声不绝于耳。

远处熟悉的凌厉杀气触动着素白身影的神经,他古怪地笑了起来,自言自语地说道:“当年你们想要的,是这个吧?”

大片血液泼洒在地面,引起了无数的暴动。

苍眸越过无数暴涨扭曲的藤条,在浓绿与幽黑中看到了对面熊熊燃烧的白莲。漆黑公孙谌默然移开视线,越过好几个诡异的肿块绿叶看到了正漂浮在半空中的颜如玉。

那也不是漂浮。

在颜如玉的脚下,有几根从苍树腾出来的枝条紧紧缠绕着他的脚踝。让他能在半空稳定的同时,却也让他走脱不得。

颜如玉的眼角泛红,捂着肚子嘀咕,“太多,太多了……”

这藤蔓在抓住他的瞬间,咆哮的生机就源源不断灌入颜如玉的体内。

他仿佛能听到体内关节经脉啪嗒啪嗒的刺痛,很快就升起一种饱腹感。他无奈吐槽:“少量多餐懂不懂啊,你这是要一口气喂出个大胖子吗?”

他好几次试图弯腰撕开藤蔓,只是这些藤蔓虽然不伤害他,也柔柔弱弱任由着他撕开,可但凡撕开一条就会有更多缠绕住他,眼下他整个下半身都几乎被裹住了。

而人也距离苍树越来越近。

颜如玉幽幽说道:“人不作死,就不会死。”

越靠近苍树,他就越能感觉到那种奇怪的吸引力。

可颜如玉满心满眼都是抗拒,这莫不是真的要紧紧拥抱在一处?那最后都不知烂成什么人形了,而且这周围扭曲滋生的生灵实在是太考验人的心理,这忍不住看上一眼都要失去理智,万万不是什么好东西!

“颜如玉!”

他以为自己在幻听。

这里可是幻境,就连梦兽那家伙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如玉!”

那声音再度响起的时候,颜如玉蓦然转过头去,一眼看到了苍眸黑发的黑大佬,他如同一把冰剑直直扎进了心脏,毁去了大片大片扭曲诡异的生灵。

颜如玉张了张口,情绪在他的心间跳跃。

他再次尝试撕开那些囚住他的藤条,这一次却不知为何,藤条在被撕开后不会再度出现。颜如玉在扯掉最后一根时,整个人从半空跌落下来。

这里无法召唤魔兽,可颜如玉很心安。

他落入一个冰冷的怀抱。

颜如玉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素白的衣襟染着大片妖艳的红,他甫一看到就瞪大了眼,“这是你的血,你受伤了?”

接住他的人,却是白大佬。

白大佬轻轻哼了声,冰凉的血液不住滴落下去。

他舔了舔染红的唇角,阴冷地笑起来,“这玩意倒是没多少脑子,多给一点,就被引走了注意。”

“废话少说。”黑大佬冷冷地说道,他已经清理出一条安全的道路,“走!”

难得他们并肩合作,却是因为颜如玉闹出来的事情。

颜如玉安静如鸡,不想干扰他们的行动。

只是那褪去的意念再度袭来,在识破了声东击西的策略后,颜如玉猛地发现抽长的藤蔓只比先前多,那些疯狂的藤蔓与咆哮的生机让原本被清理出来的界限再度变得模糊。

想要从这个幻境离开并不难,因为这不是个大型幻境,梦兽勉强让其维持在一个稳定的循环中,只要能够抵达边界,就能够直接出去。

可是这滋生咆哮的生灵,一个个让人发毛的生物从地底钻出来,不由得让颜如玉有些恍惚……莫不是这些东西,就是先前梦兽所说的“兄弟”?

这一个两个的相貌不敢恭维,更是让人不忍直视。

白大佬:“这些丑八怪实在是碍眼。”

颜如玉心有戚戚,在心里默默点了个赞。

他按着公孙谌的肩膀,灵活地探出半个身。那掠夺而来的藤蔓近在眼前,根须都几乎要抵至后背,颜如玉伸手,整个人的神情变得漠然而失去神采,一瞬间抽离的视角让人的喉咙都禁不住嗬嗬作响,却仍旧说出毫无起伏的话语,“回去。”

他的声音起先很小,旋即很大。

最后如同雷响,在幻境上空隆隆滚动。

“回去!”

普普通通的词语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与法则,颜如玉的身体忍不住颤抖,嘴角蜿蜒的红血散发着无比鲜甜的诱惑,可那些藤蔓与生灵瑟缩着收住了动作,挣扎间仿佛还有几分委屈,让意识一下子灌回体内的颜如玉一边咳嗽一边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这究竟是谁委屈啊!

只是这样浅浅的想法一下子消失在了意识海内,颜如玉猛地昏睡了过去。

公孙家,宅院。

颜如玉猛地弓起了身子不住咳嗽,呕出了几口血,七窍都不同程度地渗出血来。一直守在边上的三长老见状,本是要上前,却见紧抱着颜如玉的公孙谌慢慢睁开了眼,他便收住了动作。

漆黑公孙谌在察觉到颜如玉的状况后,默然为其收拾痕迹。

那边,三长老对上了另一道诡异出现的身影,一身素白的繁华长袍染着大片大片的血液,苍白俊朗的面孔露出几分诡异的笑意,慢腾腾地看向三长老。

“原来是三长老,好久不见。”

他的声音拖得长长,这寻常打招呼的语气,却涌动着浓浓的恶意,仿佛顷刻就要露出狰狞暴虐的杀气。

南华,入梦来。

苍树的异样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宗主的耳中。

红衣男人并未亲自去查探,只是勾唇笑了起来,“看来放出去的东西,还是有点用的。”苍树的变化在他的预料中,而且以那存在的诡谲,就算是他也不敢小觑,寻常如非必要,他是万万不会亲自过去看的。

毕竟一着不慎,便是彻底消散的局面,便是他也存有敬畏。

“宗主,您不怕让他们事先起了猜忌?”

红衣男人笑眯眯地说道:“这有何惧?”惧怕了又有什么用呢?他们这么多年的筹谋,在于这个时代总算有可能得见,命数又算得了什么?

“我倒是想亲眼见识见识,那芽孢,究竟是什么模样。”

颜如玉这一回确实是饱受痛苦。

汲取的大量生机后差点挤爆了他的身体,不管他究竟有什么奇特,他目前还是普普通通的凡人肉身,侵吞了大量的生机后,他险些要开裂了。好在最后他使出的那一招,无意间让部分生机也随之吐了出去,以至于他回来后虽然七窍流血,但是也只是身体震荡下的伤势,其实并无大碍。

说是没有大碍,可在幻境中的经历却是真实,这让颜如玉好几日都昏昏沉沉,几乎辨别不清楚在自己身边的究竟是谁。

有时候很冷,有时候又是温暖的。

沉沉浮浮的意识中,他至少能感觉到两个大佬应该是……恢复了吧?

颜如玉再一次挣扎醒来的时候,靠坐在床头上发呆。

他醒来的时候应该是在半下午,外头的日头正好,秋日的阳光并不热烈,却已经足够驱散寒意。鼻尖时常能闻到的花香,来自于窗外,那院子里不知什么时候生长着大片大片的花海,色彩绚烂的园地透着勃勃生机,只是看上一眼,都会觉得心情舒畅。

隐约能够看到小花精正在花海里畅游,小鲛人正稳稳地贴在他的枕边充当着金鱼佩饰。

他坐了一会,身体恢复力气后,才拖着身子下了床,刚想给自己摸索着倒杯茶缓解一下干涸的喉咙,却在经过镜子的时候奇怪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颜如玉微微蹙眉,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半天。

他伸手扯了扯脸皮,镜子里的自己也跟着做出了相同的动作。

颜如玉默默蹲下抱头。

那蘑菇般死寂的气息,就连刚刚进门的公孙谌一时间都有些震撼,默然了片刻才开口,“蹲着作甚?”

颜如玉头也不抬地说道:“我只是想喝杯水。”

鸡同鸭讲。

黑大佬倒了杯水,走到他的身前一同蹲了下来,将杯子递给颜如玉。缩着脑袋的颜如玉沉默了半晌,才慢吞吞地伸手将杯子拿了过来,只是那姿势异常诡异,像是在尽量遮挡自己的脸。

公孙谌:“何须遮掩?”

他拉开颜如玉的胳膊,露出了掩藏在后面娇艳的容颜。

颜如玉一口气将整杯水都吞了下去,才语气死寂地说道:“我这个脸,是怎么回事?一下子被送去美颜开光了吗?怎么比之前还严重!”他本来就不喜欢自己那张脸,没想到这一次醒来,这仿佛抛光一般的娇嫩模样,让他的糙汉心彻底陷入绝望。

公孙谌笑了一声,“如玉,不如问问自己?”他虽然不知颜如玉话里那一两个奇怪的词语,却也猜得出来是什么意思。

若非有那奇怪的遭遇,又怎会有现在的局面?

颜如玉抱着杯子的动作一僵,脑袋缓缓抬了起来看了下左右,“梦兽呢?”

他尝试转移注意力。

黑大佬:“从我们出来的时候,它就一直陷入沉睡,至今还未清醒。”

颜如玉蹙眉,看来在幻境里的事情对梦兽来说也并非没有损伤。

他下意识问道:“那白大佬呢?”

黑大佬平静地说道:“在你的身后。”

颜如玉的脑袋更炸了,他默默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白大佬的身影就在其后,正抱着胳膊幽幽看着他,“你有什么想说的?”

那阴冷嘲讽的语气,仿佛是要将颜如玉的皮肉一点一点片下来。

颜如玉:“……如果我说这只是一个意外,你们会相信吗?”

他死鱼眼。

这真的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意外。

黑大佬温和地说道:“这个意外几乎毁掉了公孙主家大半的建筑,破坏的阵法不计其数,还扭曲生长出很多稀奇古怪的植株。”

颜如玉掐指一算,心中冰凉。

就是将他卖了也赔不起。

白大佬抓着他的肩膀,将他整个人从地上提了起来,漫不经心地说道:“我更想知道的是……”冰冷的视线在颜如玉的身上逡巡。

“你最后的异变,颜如玉,说说看。”他古怪地笑起来,“你要是能说服我,我就让你好过点。”

诡异的是,黑大佬居然没有阻止他。

只是站在他一步之遥的距离温柔地笑。

颜如玉更是心头哇凉,这岂不是更糟糕?

这两人何时真的统一过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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