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06(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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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景泽趴伏在地上,双臂紧紧地护着身下仙宗给予的物资,触目惊心的鲜血顺着他苍白得透明的手指向下滴落。

他们的污言秽语围绕着他,不断重复着那些他已经听过成百上千次的讥讽与挖苦。

他用于蒙眼的长布条早就被身边的弟子拽去扔在一边,不知谁的脚踩在苏景泽有些纤瘦的窄腰上,泥泞的鞋底不断碾磨施压,他的腰椎承受不住筑基期的力量,传来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苏景泽深陷在泥泞之中,身上打着补丁的衣袍沾染着血与土,看起来狼狈不堪。

他垂着没有光彩的眸子,心中如枯井般毫无波澜,似乎感觉不到痛楚,也没有任何愤怒。

每个月仙宗都会派人来送必备物品,若是被弄坏了,这个月就不好过了。

这么想着,他便又收紧了手臂。

看着无动于衷的苏景泽,踩着他的人脚下更加用力,那人伸出手拽住苏景泽的长发,迫使他向后仰起脸。

看着他蹙起眉尖、一直毫无波澜的俊秀面容终于有了痛楚的神情,世家弟子的心中扭曲地得到了满足。

“苏大公子,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连田地里的泥鳅都不如。”世家弟子挖苦地笑道,“谁能想到你曾经是那么不可一世的人呢?”

听着他的胡乱编排,苏景泽仍然没有回应。

他的眉间缓缓放平,又恢复了原本木然的神情。

苏景泽自知自己从来便不是一个傲慢的人,母亲从小教他要做一个谦谦君子,要有风度,与人为善。

他从没有欺负过谁,曾经更不认识这些弟子们。

他们对他如此嫉恨,甚至为了欺/凌他而不惜特地包揽了运送物资的活计,每个月都要来折磨他一次,也只不过因为他们同是世家子弟,而他曾经太优秀、太耀眼而已。

到底是他这个废人更可怜,还是他们更可悲一些?

苏景泽想着,便不由得勾起自嘲地轻笑。

他的表情似乎激怒了这几个世家弟子。

他们最厌烦的便是苏景泽似乎不论蹉跎到何等地步,似乎都仍然心有傲骨,宁折不断的样子。

“好啊,不愧是苏大公子,做了这么多年残废还能笑得出来,我看你能笑到什么时候!”

苏景泽平静地等待他们接下来的步骤。

这些世家子弟不敢真的如何,偶尔碎他几根骨头,已然是极限。

他只望他们快些结束离去,他的茶还没泡,菜园的水也没有浇。

就在这时,凌厉的破空声传来,仿佛有极其嚣张的剑气平砍而来,顿时一阵惨叫,苏景泽后腰上的力量也随之不见。

苏景泽抬起头,灰色黯淡的瞳孔倒映着天空中那飞扬的身影,他愣住原地,一时间连呼吸都忘记了。

在目盲之后,苏景泽虽然修为退回炼气,但感官比曾经更加敏锐,而且最大的变化,便是他看待世界的方式变得截然不同。

他如今仍然能‘看’到人,或者说他能感受到每一个人身上的独有的生命能量。

万物生灵一草一木一石皆是生命,皆有自己的能量波动。这种能量与修为无关,而是更加纯粹,只代表生命,纯粹到一般人难以察觉。

苏景泽这般不得了的天之骄子,就连失去光明而颓废之后,都能误打误撞走上又一条旁人难以企及的小路。

在悟到这一点后,世界在他的眼里也成为了新的样子。

普通的家具建筑是没有生命的,所以他什么都看不到。

而花草树木石头河流皆有灵气,只不过更加薄弱。这些细小而纯粹的生命能量点亮了他漆黑的世界,让他平日在山谷里从不会被绊倒。

至于生灵,动物们的能量看起来总是纯色,刚开始是一个又一个模糊的色块,时间久了,他似乎能在自己的视野里雕琢出不同动物的形状。

而人类……几乎都是混杂的色彩。

这几年里,他遇到的人的生命能量基本都是掺杂着深色与浅色的浑浊体。

人性更恶,生命能量便更深,像是裹挟着恶意的阴云。

但也有些单纯年轻的小弟子,又或者一心修炼的前辈,颜色能偏向更透彻纯粹的灰白色。

见得多了,苏景泽也从刚开始的惊愕逐渐习惯下来。

他发现世间大部分人都是复杂的深色,包括自己的师父与同门好友都是如此,人各有个的私/欲与秘密,不能强求。

因为苏景泽知道,如果他能看到自己的颜色,估计也是这样浑浊的色彩。

偶尔能看到一点点颜色发亮的人,他反而会多‘看’两眼。

他已经习惯了自己黑暗而压抑的世界。

然而,此时此刻。

苏景泽身边包围着他的那些夹杂着令人作呕的、不同深色的乌云被这一道剑光驱散。

对方出招时苏景泽没有看到,可已经在心中下意识地说出声。

——好剑法。

苏景泽抬起头,眼前的景象顿时让他惊愕不已,整个人愣在原地。

那是一个纯白色生命能量的人,她屹立在半空之中,就像是一道刺眼的闪电,劈开了他黑暗的世界。

苏景泽怔怔地抬着头,他几乎是贪婪地去看那抹白色,他已经太久没有看到这么明亮的颜色了。

可、可是怎么可能?这世上除了刚刚出生的婴儿和懵懂的幼童,怎么可能会有一个人的魂魄是这么干净透明的?

纯粹的白色勾勒出女子柔软的身形,然而她出手可完全与柔这个字搭不上边。

虞若卿的本意是教训,而不是杀人,所以她的这一剑风出得很钝,却又带着金丹期的厚重,足以让这几个筑基弟子吃苦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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