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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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菊花一说留饭主要是为了招待车老板儿,王彩霞反而觉得跟她的关系又亲近了不少,回头看了看车老板儿(当地对赶车人的称呼),就不再跟夏菊花客气,反而帮着她招呼人一起进了正房。

给人倒了水,问了问家里收成,话就说开了。夏菊花听说车老板儿也姓夏,还笑着跟人家论了论本家,才让王彩霞跟车老板先坐着,她出来跟王彩凤商量中午吃什么。

“杀只□□。”夏菊花有些心疼的说:“把那只三年的芦花鸡杀了,等开春的时候娘再抓几只小鸡,不耽误你做月子。”

“娘,我做月子吃一只鸡就够了。”王彩凤听到婆婆现在就替自己打算月子里的饭食,挺感动的说:“等抓了小鸡都养着下蛋。”

“对了,一会炖完鸡再炒个鸡蛋,把白菜心杀杀拌个凉菜,另外再炒个土豆丝,应该够了吧。”来客了,怎么也得四个菜才象样。

“那饭呢?”王彩凤听着直心疼,可屋里坐的是自己堂姐,她虽然说不出来,却着实体会了一把什么是痛并快乐。

中午刘志全和刘志双两口子回来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摆好了菜,王彩霞和车老板儿也由夏菊花陪着,坐在桌前。刘保国面前的碗里,盛着夏菊花给他挟的鸡翅膀,两只小黑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小嘴还凑到碗前不停的给鸡翅膀吹气,希望快点凉了吃到嘴。

孙红梅一见坐着的王彩霞,脸就有些想往下拉,刘志双及时看了她一眼,硬生生把她拉下去的嘴角扯到水平线上,强挤出笑来跟王彩霞打招呼:“姐来啦,好长时间没见姐了,家里都挺好的?”

王彩霞是当售货员的,早练成了看人说话的本事,对孙红梅笑的比对自己堂妹还亲近:“可不是好长时间没见了,红梅还是那么利索。”

刘志双因为买肉的经历,对王彩霞的印象十分好,笑着接话说:“姐可别夸她了,她这人就听不得人夸,一夸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听起来是句玩笑话,夏菊花咋觉得说的这么在理呢?当着客人还得骂刘志双:“又胡说八道,你们几个还不快洗手去。”

王彩霞和车老板儿都看了三人一眼,发现他们洗手动作很自然熟练,并不是当着客人装出来的干净,心里对夏菊花一家的评价又高上一层。

有客人在,除了刘保国这个不到两岁的孩子,想吃什么就指什么,家里人都默契的挟土豆丝和拌白菜吃,炖鸡肉和炒鸡蛋要留给客人。

就这车老板儿在回去的路上还跟王彩霞说:“你这个堂妹嫁的不错,婆婆能干不说,还认亲。”一般只是儿媳妇的堂姐上门,炒个鸡蛋就不错了。

王彩霞有意给夏菊花卖好,笑着回答:“人家可不是认我这个亲戚,是看在你面子上才炖鸡的。”

车老板儿连忙摇头:“我就是一个赶车的,哪儿值当人家特意给我炖鸡吃。管饱饭就不错了,人家还是拿你这个亲戚当娘家客。”

说完两个人都笑了起来,心里分别想着下回来拉炒好的花生时,给夏菊花带点儿什么东西补上这顿饭的情儿。

平安庄编席的妇女们,这两天也恨不得拿出点儿东西来,好好感谢一下夏菊花。

为啥不感谢人家?一张席供销社提价五毛,生产队给她们记工分就每天多记两个,等于一天让她们多挣两毛钱,算下来比春种秋收时挣的不差啥了。

春种秋收时活多重,现在坐地场院里只是动动手就把钱挣了,可都是夏菊花编出新花样带来的。如果还不觉得夏菊花好,有良心吗?

如果跟自己的利益不冲突的话,大部分人都不会昧着良心装成看不见谁给自己带来的好处。场院里编席的妇女就是如此,现在她们嘴里夸着的夏菊花,连夏菊花自己都快不认识了。

不认识也得认识,每一个单独来向夏菊花请教的妇女,不先夸她两句,都不好意思把问题问出口,夏菊花只好无奈的接受了这种相处模式。

夏菊花觉得不适应,妇女们一开始也很忐忑。毕竟夏菊花刚来编苇席的时候,很有几个人想等着看她的笑话,也附合过李常旺家的说法。要是夏菊花是个报复心强的人,教花样的时候故意说错一点儿,或是问一遍就不耐烦了,自己学不会怎么办?

所以得夸夏菊花,狠狠的夸她,夸的她不好意思藏私,夸的她顾不上编自己手里的席子,夸的她留在场院里别回家,方便大家随时请教。

夸着夸着,大家发现夏菊花虽然话不多,说之前总有点小小的停顿,好象在心里想着说出口的话合不合适,可她真不藏私,说出来的话一句是一句。

说完也没别的废话,低头接着干自己的活,你要是没听懂重新问她一遍,她还会耐心的回答你,实在还听不明白,她会让你看她是怎么编的,看多长时间都没问题。

一下子,夏菊花竟成了场院里最受欢迎的人,安宝玲看着都服气的说:

“嫂子,我还以为上次她们托我跟你说,让你编慢一点,你会对她们的意见,不愿意教她们呢。毕竟这手艺没谁愿意白教给人。”

安宝玲说的没错,不提前几天妇女们隐隐排挤夏菊花的事儿,就说手艺,除了自己家的闺女媳妇,就没有跟夏菊花这样无私教给别人的。老话说的好,艺多不压身,也就是现在啥都归集体,要是往前数二十年,谁有点儿手艺都当成传家宝一样藏着怕别人学去。

夏菊花不在意的一笑:“我一个人能编几张席,大家一起编才能完成供销社的订单。再说了,生产队不是每天给我多记两个工吗,我不亏。”

亏与不亏,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称,否则这些老娘们看着夏菊花不管编多编少,一天稳稳记八个工分,早把生产队吵翻天了。

安宝玲看着向她们坐的地方走来的李常旺家的,声音有意提高点儿,笑着说:“咋不亏,你又不稀罕这一天八个工。”要是嫂子留在家里炒花生,一天咋也炒它个二百多斤,挣上两三块钱。八个工满打满算才多少钱。

李常旺家的听到安宝玲的话,脸上就有点讪讪的。不为别的,就是觉得安宝玲这话是冲着她说的。因为当初刘二壮在场院里宣布夏菊花会教给大家新花样,所以每天得给她记八个工的时候,李常旺家的又嘴快的提出过质疑。

等见识了夏菊花编出的花样,又听说夏菊花重新接了给供销社炒花生的活儿,李常旺家的后悔死了,这两天一直不好意思单独向夏菊花请教。

可是席上编字,多一根苇皮少一根苇皮看得非常明显,向跟夏菊花学过的人学,总是讲不清楚——那些妇女知道该怎么编了,为啥那么编、怎么把苇皮藏的严丝合缝还不会在用的过程中露出来,总是差那么一点儿。

李常旺家的问的人耐性还不大好,问了不到三遍就烦了:“我自己也搞不清楚呢,你还是问夏小伙去吧。”说完就不理她了。

为了不耽误进度,李常旺家的下了好大决心过来找夏菊花,听到安宝玲的话能不讪讪吗?这两天来找夏菊花问问题的人多,夏菊花也没抬头看过来的是谁,一边编席一边问:“咋啦,哪儿还不明白?”

安宝玲噗嗤笑了一下,低头编自己的苇席不看李常旺家的了,李常旺家的就是觉得她的耳朵竖的高高的,等着看自己给夏菊花服软呢。

服软就服软。李常旺家的觉得自己这是能屈能伸,开口把自己的疑问说出口。夏菊花心里想了一下,没发现李常旺家的脸色不停变化——她以为夏菊花有意给自己难堪,不想轻易告诉自己呢。

刚想讽刺夏菊花两句,再硬气的说一句我不问你了,夏菊花又开口了,把李常旺家的问题解释的十分详细,还让她看自己是怎么处理两个苇片接茬的地方,李常旺家的真是脸红一阵白一阵听完的。

等她一走,安宝玲就忍不住笑了:“嫂子,我更服你了。”

见夏菊花不解的看着她,安宝玲强忍着笑小声说:“你是没见李常旺家的脸色,都快能染布了,那红的青的,看着就好看。”

夏菊花也笑了,她发现两辈子的安宝玲都是有啥说啥的性子,能一直保持这样的性子,应该是刘三壮没让她受太大的委屈。在孙氏手底下能把媳妇护到这份上,刘三壮也是个能耐人。

安宝玲见夏菊花光笑不说话,知道她就是这么个不好背后说人的性格,也就低头专心的编起席来。

不想没过一会儿,李常旺家的又凑了过来,还把自己编的席一起拿了过来,气的夏菊花边上的人直瞪她——供销社订的是铺在炕上的大席,可不是随手拿着编的小玩意,占地方着呢。

李常旺家的凑过来,别人的地方就有些不够使,得给她腾地方。现在场院里谁不想离夏菊花近点,问问题好方便点儿,当然不愿意让李常旺家的得逞,不瞪她瞪谁。

要不说李常旺家的脸皮厚呢,就跟没看到别人瞪自己一样,四下里赔着笑脸求饶:“我学的慢,离夏小伙近点儿多问问,多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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