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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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是干活吗,她还能干!

夏菊花心里猛的升出一股子豪情来:比起上辈子,这辈子好些事都在往好了变,说不定能变得更好呢。变差,差还能差过上辈子喝药去?!

夏菊花绝不肯承认,教给妇女们编新席让她们长了工分,眼看着上辈子曾对自己指指点点的妇女们,在孙家人找她麻烦的时候,那么实心实意护着她,让她不忍心眼睁睁看着她们为一块饼子、一个红薯犯愁。

李长顺则以为自己听错了,问:“你说啥?”

夏菊花的声音变得坚定起来:“既然大伙信任我,我想试试。”

全场静默了下来,包括刚才闹着推举夏菊花当生产队长的妇女们。在场的大队干部可能不知道,社员们从夏菊花嫁到平安庄,已经跟她打了二十多年的交道,都知道她有多不愿意招惹事。

除了刘大壮死那年,她带着两个儿子背着几个破包袱离开老刘家,很少听到她说话说的这么硬气。

刚才夏菊花说话的口气,跟她离开老刘家院子前说的那几句话的口气一模一样。那时听到的人都以为夏菊花在气,用不了多久,不是把两个孩子推还给老刘家自己回娘家,就是领着两个儿子拉棍子要饭去。

十年过去了,在平安庄的人看来,夏菊花家的日子不说是一等一的,也不比别人家差。是,她小儿子刚离婚了,可那是孙红梅不着调,跟夏菊花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些的人,都觉得夏菊花说的试试,似乎很可行。竟然是男人那头不知谁喊了一句:“我觉得该让夏小伙试试。”

刘志全和刘志双两个四下转着脑袋,想看看是谁喊的,偏偏身边的人一个跟着一个喊着夏小伙,上哪儿找头一个喊的人去。

可是他们的娘能行吗?

刘家两兄弟觉得夏菊花不行,大队同样觉得让夏菊花当生产队长就是个笑话。李长顺黑着一张脸拍着桌子喊:“安静,都安静点儿。生产队长是闹着玩儿的,生产任务那么重,大冬天的都得修渠,夏菊花一个妇女能安排好生产?”

“大队长,夏小伙能行。她就是今年两个儿媳妇都娶到家了,才没去修渠,往年她都跟着我们一起修渠呢。”

“她不光会修渠,犁地、打垄、下种、看天时,夏小伙样样都会。”

“人家夏小伙编的新席,供销社一张多给五毛钱,从我们生产队一下订了二百张。”

“夏小伙可会算计了,她们家样样都不落后,日子越过越好,说不定她当了生产队长,我们大家都跟着越过越好呢。”

刘力群天天各生产队走动,因为刘大壮的关系一直关注刘家,对夏菊花的情况知道的不少,趁着大家给夏菊花评功摆好,凑到李长顺耳边说给他听。

李长顺还是有些不信,不高兴的问:“光会算计自己家的小日子有啥用,一个小家能跟生产队比?”平安庄是不大,可也有百来户人家,夏菊花一个妇女能支应得动?

下头李常旺家的还在捅咕夏菊花,想让她再跟李长顺表一表决心,好让李长顺同意她真当生产队长。夏菊花却又沉默下来,只看着已经急的站起来绕着桌子转圈的李长顺。

“我们就想让夏菊花当生产队长,别人干都不行。”又有人见李长顺一直不同意,起哄似的喊了一句,竟然得到了一片应和声。

李长顺黑着脸看着社员们,慢慢的起哄的人不敢出声了:生产队长拿工分卡社员,大队的章则决定你家的孩子能不能参军招工。就连开个结婚证明,都得大队盖章呢,得罪了大队长,不给你盖章,看你小子咋办。

“夏菊花,你觉得自己真能当好这个生产队长?”李长顺看了看自己腕子上的表,觉得平安庄这个生产队长选的时间有点儿长,又把皮球踢到夏菊花脚下。

夏菊花还是那句话:“要是大家伙相信我,我就试试。”

李长顺一咬牙:“行,我让你试试。咱们可说好了,要是修渠的任务你们生产队完成不好,那就再选别人。”

反正修渠就是一冬天的事儿,工分随着任务量走。就算平安庄一个生产队完不成任务,其他生产队大队干部盯紧点儿,对全大队的任务量也没什么影响。现在平安庄的人一股脑的认下一个夏菊花,就让他们知道知道生产队长不是谁都能干的。

“好哦——”爱起哄的人又喊了一嗓子,大家嘻嘻哈哈的看着夏菊花的方向,跟着拍起了巴掌,仿佛真心欢迎夏菊花这个新任生产队长。

李长顺冷笑了一下:“那好,就让夏菊花给大家讲两句,说说她要咋干这个生产队长。”他是要赶鸭子上架,刘力群不是说夏菊花少言寡语吗,他非得让她上台讲两句,也让平安庄的社员看看他们选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当队长。

在大家都以为夏菊花要推辞不敢上前的时候,夏菊花竟一步一步走到了桌子边上,四下里看了看社员们,马上低下了头。看得出她在努力让自己镇静,脸上已经有些发红,声音也打着颤:

“老人家说,妇女能顶半边天,我不敢说自己能顶半边天,可我愿意跟大家伙一起,把生产搞好,把日子过好,多打粮食,多交公粮。”

李长顺意外的看着夏菊花,见刘力群也在看她,小声问:“她是不是用老人家的话压我?”

刘力群摇了摇头,觉得夏菊花没那么多心思,你听,现在她说的是:“是大家伙非要选我,我才想着不能让大家失望,试一试的。既然大家选了我,就是相信我,以后我派工也好,让谁干啥也好,跟会计两个计工分也好,大家可以监督我,但是不能张口就说我不公平,是不是这个理儿?”

这就让刘力群有些不确定了,李长顺倒觉得挺意外——当生产队长的威望从哪儿来的,最要紧的一条就是公平,最难做到的一条也是公平。

天底下就没有真正的一碗水端平的事儿,绝对的公平从来都不存在。尤其是生产队里的活零碎又繁重,谁都觉得自己活累想多计两个工分,可还有更累的活,都多计了年底分红的时候反而乱套。

夏菊花拿着社员们推举她说事儿,就是把社员们架到半空中:不相信我,你选我干啥?既然相信我,那我说的话你就得听。

李长顺听懂了夏菊花的意思,社员们也都听懂了,那个好起哄的人又头一个喊:“放心吧夏小伙,我们都听你的。”

编席的妇女们一下子跟打了鸡血似的,喊的声音比起哄的人还大:“听你的,谁不听你的我们一起跟他说道。”

说完一大段话的夏菊花,好象把能说的话都说完了,站在桌子前不说话也不看下头的社员,更不看大队干部,低着头象等着挨□□一样沉默。

看把人给逼成啥样了,社员们心里的想法出奇的一致,都觉得是自己刚才推举夏菊花,她不愿意让社员们给大队干部留下不好的印象,才被迫答应做生产队长。

要不人家夏菊花平常干的活,跟生产队长同样能记十个工,还不用担责任,图啥当这个生产队长?

李长顺也在反思,自己是不是说话太重了?咳嗽了一声说:“行了,人是你们自己选的,听生产队长的话也是你们说的。要是哪天你们队长说谁不服从安排,那可别怪大队不客气。”

夏菊花有些诧异的抬头看了李长顺一眼,又飞快的低头,还是让李长顺看到了她不敢相信的目光,心里更觉得尴尬了,摆了摆手说:“那就到这儿吧,明天等你们生产队长给你们安排任务。”说完看了夏菊花一眼,和刘力群一起离开了平安庄生产队。

桌子边只剩下会计和夏菊花两个人,社员们却没散,也没人开口,就那么看着他们。

会计陈秋生见不是事儿,小声问:“队长,你看剩下的时间,大家?”

“啊?”夏菊花这才抬起头,向着社员们勉强笑了一下说:“既然说下午都不上工,那就都回家忙去吧。明天都按点上工,给我点面子谁也别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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