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 86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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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主任和齐小叔努力在一群挑水的人中分辨夏菊花的身影,可惜并没找到,不得不向区主任说:“可能在生产队安排别的工作吧。主任,要不咱们先到生产队去看一下,听听夏队长的汇报?”

区主任的脸上看不出过多的表情,声音也很平淡:“都到地头了,咱们一起去跟辛苦抗旱的社员同志们打个招呼。”

哪怕区主任脸上没有什么不高兴的表情,齐小叔和县主任都知道,区主任对夏菊花不满意了。

不管领导自己是不是天天坐在办公室听汇报,他们都不愿意看到一个小小的生产队长,竟然不和社员一起劳动,反而躲在生产队“安排”别的工作。

连齐小叔心里也有些埋怨夏菊花,明明挺吃苦耐劳的一个人,一天没在地里干活就被区主任给发现了,咋就运气这么差。

这样一来夏菊花以前干的再多再好,在区主任心里都要打折扣。齐小叔别的不怕,就怕县主任太要揣摸上级意图,以后自己想对平安庄生产队做一些倾斜,他会从中阻拦——自从被几个人架空过一回,县主任早学会了保持自己“立场正确”。

“唉,同志,你们这么天天浇地,不累嘛?”区主任走了一段路才拦住一个挑水的社员,张口就问人家累不累。

这个社员戴了顶边上散花儿的草帽,身上穿着白布衫、黑裤子,个子不高,从背后只能看到他挑的两只水桶里头,水满满当当,被拦下后先把扁担换了个肩膀,水桶里的水轻轻晃荡了两个,却一点儿都没溢出来。

等换了肩,社员才带着不耐烦说:“不浇水庄稼不是白种了,吃啥?为了秋后有口吃的,累也得浇。”

虽然社员的口气不好,齐小叔听了却心头一喜,试探的叫了一声:“夏队长?”你这打扮也太象个男人了吧,又戴了顶比男人还破的草帽,难怪刚才没认出来。

那社员这才把草帽往上推了一推,露出半张不知是热是累得通红的脸,不是夏菊花是谁。

她刚才说话的时候,区、县两位主任都听出说话的是一位女同志,听到齐小叔叫夏队长,更加明了夏菊花的身份,刚才还觉得夏菊花语气不好的区主任,脸上露出下车后的头一个笑容:“夏队长,你和社员同志们抗旱辛苦啦。”

推开挡眼的草帽,夏菊花把眼前的人看的一清二楚,连忙把水桶放到地上,扁担随便担到水桶上头,向着说话的人笑了一下:“领导你好,我这人说话不好听,你可别在意。农民就指望着这些庄稼呢,为了收成有一分力就得使一分力,没啥辛苦不辛苦的。”

区主任已经向夏菊花伸出了手,眼睛不停打量着她:白色的布衫已经泛黄,不知道穿了几年了,腿上的黑裤子来回挑水难免蹭上、扬上些土,人又干着跟男社员同样的活儿,难怪从远处看分不出来。

不过夏菊花的一双眼睛,哪怕面对自己这个区主任的时候,也清朗平静,不象她嘴里说的话那样惶恐。

那个赵副主任是咋想的,竟然向自己汇报说眼前这个连性别都快让人忽略的女生产队长,跟县主任和齐副主任关系不一般?

要是所有生产队长都跟眼前的女生产队长一样能干,区主任巴不得县主任齐副主任跟他们关系都不一般!

夏菊花已经飞快的跟区主任握了一下手,现在正跟县主任和齐小叔打着招呼:“主任、齐副主任,你们这是来检查我们生产队打井的情况吗?请领导放心,我们平安庄生产队干活一向实打实,绝不会弄虚作假,你看大家挑水的情况就知道,每口井都出水了。”

区主任昨天没听到赵副主任汇报打井的事儿,刚才齐小叔也只是泛泛而谈,现在当然要问个明白。等听了县里的安排之后,对平德县情况有些了解的区主任,语气有些沉重的向县主任说:

“你们县抗旱工作安排的及时,措施也很得利,是好的。可是打井情况不理想,别的生产队情况都不如平安庄乐观吧?”

县主任和齐小叔脸上的表情同样沉重:“是的主任,一路上你也看到了,各生产队后来都不敢打井了。原本离河近的生产队还能挑些水浇地,可现在湙河的水已经不敢再让大家浇地,得先保证人畜饮水。”

区主任点了点头,转身问夏菊花:“夏队长,你们生产队现在大家吃的怎么样?”

夏菊花伸手指向红薯地里扯秧的社员,脸上有淡淡的自豪,声音也带点儿欢喜:“主任你看,现在红薯叶正该掐尖,我就让大家掺进麦麸里煮粥喝,再添上点儿正经粮食,平安庄现在还没有出现断粮户。”

庄稼长势明显比其他生产队好的平安庄,生产队长在为没有出现断粮户自豪,不管是谁听了心里都不是滋味。区主任就问:“你们生产队的麦麸多吗,别的生产队是不是已经出现断粮的了?”

夏菊花知无不言:“我们生产队是年前的时候,因为粮站收余粮,怕今年没东西喂猪,在大队长的带领下买了点儿麦麸。可是现在谁还顾得上猪,我们生产队社员集体决定,把麦麸分给社员先吃。别的生产队,别的生产队的情况,我一直浇地,不知道。”说到后来,夏菊花声音里的自豪没有了,低的让人得侧耳才能听见。

一听就是知道不敢说,区主任脸上的表情更加沉重了。县主任和齐小叔都知道,收余粮的命令就是地区下达的,那些收上去的余粮,现在也并不在地区的粮仓里。

区主任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远处忙碌的人们,就见挑水的人并不都走向一口水井,而是很有秩序的到不同的水井挑水,所以没出现在一口井排半天队的现象。而扯红薯秧的社员,背上都背着筐,把掐下的红薯叶珍惜的放进筐里。

夏菊花估摸着区主任该看够了,就看了县主任一眼小心的问:“主任,太阳太大了,你们还是到生产队歇一会儿吧?”

对于这样诚挚的邀请,区主任欣然接受。夏菊花叫过陈秋生来,向领导们简单介绍一下后,嘱咐陈秋生继续组织浇水,自己带着领导们越垅过沟的来到了村头。

五爷坐在老槐树底下废弃的磨盘上,脸却向着种地的方向,见夏菊花带着些明显现农民穿戴不一样的人过来,早从磨盘上坐起来,冲着来人笑的一脸小心。

领导们都是和善人,对于一个明显没有劳动能力的老人家更是宽容:“老人家,在这儿歇着呢?太阳这么大,咋不在家里呆着呀?”

“唉,不放心呀。”五爷的眉头皱了起来:“天太旱了,光靠人挑水浇地,怕他们浇不过来,在这里看着放心点儿。”说过问夏菊花:“今天浇了几亩地了?”

夏菊花见领导没说话的打算,自己回答五爷:“今天浇麦地,浇了快三十亩了。五爷,你回家吧,别晒坏了。”

区主任就问:“老人家,你天天都在这儿看他们浇地吗,家里几个人上工呀?”

五爷点点头说:“不看不放心呀。家里孩子都分家了,就我一个人。”

区主任的脸严肃起来,问夏菊花:“那老人家的生活咋保障?”

夏菊花忙说:“虽然五爷跟几个儿子分了家,可家家都是孝顺的,每天轮班给五爷做饭。不过大孙子家照顾的比别人家多一些。”

区主任还是不放心:“你们生产队这样的老人多吗,都有人照顾吗?”

夏菊花点点头又摇摇头:“五爷是自己图清静,不愿意跟儿子住在一起。可是老董叔和七奶两位老人都是孤寡老人,基本丧失了劳动能力。每年生产队按最低标准给他们发口粮。还有四家家里有病人,挣工分的人少孩子多,负担重些是欠帐户。不过我相信他们今年不会再欠生产队的工分了。”

这么有信心?区主任有些不信的看着夏菊花,她就把冬天时组织妇女编席,那几家挣不多工分的妇女,也能跟着编席的情况介绍了一下,说的区主任连连点头:“夏队长,你们生产队不光农业生产抓的紧,这副业生产也做的不错。”

说着还跟五爷握了握手,几个人一起往生产队走。想进村就得经过牛棚,里头几头老牛也被晒的卧在阴凉处懒洋洋地慢慢甩着尾巴。

区主任就问:“社员们挑水那么费力气,咋不让牛拉水呢?”

夏菊花跟着领导走近牛棚,嘴里解释着现在庄稼都已经长起来了,牛车在地里调头不方便,也怕牛乱跑糟蹋了庄稼。

正说的起劲,一道影子向着几个人冲了过来,靠近后往地上一跪,抱着区主任的大腿就不撒开,嘴里嚎着:“领导呀,青天大老爷,你可得给我们一家子做主,夏菊花是要逼死我们一家子。我们已经连续吃了半个月麦麸煮红薯叶子啦,这要吃死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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