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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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不庸能回答“不”吗?

只好兢兢业业给这个祖宗伺候着,就怕她哪天一个不顺心,就搬去雍州州府。

那自己基本上也就没什么升迁可言了。

两年啊,这日子他过了两年,这两年他吃不好、睡不爽,连新纳的美妾都不香了,这些王刺史在乎吗?不,他不在乎,他只在乎大殿下吃得香不香,睡得爽不爽。

今天恰逢休沐,夫人又带着老娘去云上寺礼佛了,赵老爷刚想着在家中松快松快,却见管家连滚带爬的跑进来,对着他通报道:“老、老爷,大殿下身边的侍卫来请,说、说是遇到一桩难解的公案,请您去一趟……”

赵不庸:……

能怎么办?

当然是换上官服去啊。

他在这里两年,大殿下未曾前来叨扰过他一次,他削尖了头也没能在大殿下面前争一眼之缘,如今大殿下派人来请他,他难道还有拒绝的道理吗?

当他赶到明湖边上的时候,正好看见大殿下坐在钓亭里,边上坐着个小老儿,似乎是乡中耆老的模样,正在同李安然讲些什么。

李安然面上带笑,似乎听得很是入神。

耆老姓唐,人称一声唐老儿,李安然见他古稀之年,又生的健朗,故而特地招过来聊聊。

聊得也不是什么大事,到是些许家长里短,鸡零狗碎的桑农事。

唐老儿也是个会来事的,见她喜欢听这些,便顺着她多说了一些乡中之事。

“说起这个云上寺啊,山下不少田地都是他们租出去的,包括我们这个柳树村,也有不少佃农租了他们的田种,每年都要交四成收成做租金,到是比朝廷收税还要重些。光靠着男人难糊口,故而家里有妮子的,也会在云上寺的茶田里采茶贴补家用……”

李安然以手撑面,听得投入。

云上寺是齐县大寺,从魏朝开始便已经顽强的挺立在附近的琞山之上,后梁灭魏之后,只存了六年的国祚,便被异军突起的大周灭了国。

魏朝尊佛,大建佛寺,甚至赐予僧人良田、官职,取而代之的后梁非但没有遏制住这股尊佛之风,反而为了快速充盈国库,大肆售卖度牒,以至于后梁短短六年,全国僧人数量竟有百万之众。

其中良莠不齐,自然不必多说。

一旁抱着孩子的胡僧,并非云上寺出家的僧人,而是从外头云游而来。

此刻他脸上的血污已经擦干净了,伤口也简单的包扎过,只是怀里的孩子似乎是饿了,在他怀里哼哼唧唧的抽噎不停。

胡僧只好轻拍婴孩的背脊,试图让他安静下来。

李安然对着身边的侍卫道:“去给这孩子找家人家讨些奶吃一口。”侍卫领命,转身便去找人了。

赵明府连忙趁着这个机会,赶上来对着李安然作揖道:“下官见过宁王殿下。”

一边的唐老儿听着倒像是打了个焦雷一样。

眼前这个身着男装,却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女子的贵人,正是大周女子封王第一人——当今圣上的长女。

李安然脸上挂着笑,站起来扶住了赵不庸:“赵明府何必如此,小王隐居在此,自然是多多烦扰了赵明府。”

说着,便让唐老儿将胡僧同村民之间的公案细细讲述一遍给赵不庸听。

唐老儿不敢怠慢,连忙将发生的事情清清楚楚、斟词酌句地复述了一遍。

赵不庸听着圆胖的脸便挂下汗珠来。

——这事怎么说得清?

孩子的母亲姓陈,叫陈二丫头,和柳树村的其他姑娘一样,也在云上寺的茶田之中采茶补贴家用,谁知道竟然不知和哪里来的野男人偷人怀了身孕,还早产生下个孩子。

这孩子因为早产,一出生便紫涨着一张脸,眼看着活不下去。

她爹爹嫌丢人,连夜将孩子丢在了外头,却被胡僧捡到,细心养了两个月,竟是硬生生给养活了。

今天这桩公案也是因为胡僧抱着孩子去柳树村给孩子乞食,恰好讨到陈二丫头一家,给撞破出来。

“这——大殿下有何——”赵不庸擦了擦汗珠。

却听李安然道:“齐县是赵明府的辖地,这桩案子既然发生在这,孤自然是不好越俎代庖。”

她瞥了一眼抱着孩子的胡僧,浅笑道:“不如先把人收押,再细细审问查验如何?”

赵不庸心里咯噔一下。

他擦了擦额头上不停渗出的汗珠,看了看李安然,又看了看下面跪着的胡僧。

“自然是宁王殿下说的是,下官一定彻查。”

说着,便指挥衙役,想要先将僧人押解回县衙。

只是衙役的手尚且没有碰到僧人,他却先开了口:“宁王殿下可否听小僧一言?”

李安然原本都想甩手回去钓鱼了,听到他这么说,便转过身来:“你说。”

“这孩子早产体弱,贫僧两月以来悉心照料,才得活命,如今小僧注定要下狱些许时日,狱中湿寒,稚子无辜,还请殿下寻人好好照料他。”他说着,又拍了拍怀中孩子的脊背。

李安然:……

这倒是让她好奇起来了。

这两月,这僧人是怎么把这孩子奶活了的?

像是知道李安然在想什么一样,僧人垂眸不看她,一派恭顺:“小僧这两个月来日日抱着这个孩子下山化缘,走遍了附近的乡镇里村,遇但凡有孩子的人家,便去求施舍几口,若遇不到,便求些羊奶煮沸,倒也算是能对付过去。”

李安然的脸上挂着几分似笑非笑的神情:“为何不寻着一家人家,便求多喂几次?”

僧人依然低着头不看她:“反复纠缠求取,恐损好心檀越清誉。”

李安然不笑了。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低眉垂目,恭顺谨慎的胡僧,目光灼灼。

“敢问小师父法名?”

半晌之后,她才轻启朱唇,用比之前和蔼了不少的声响询问了一句。

“僧……荣枯。”僧人答。

他跪了很长时间,人却如溪边水润透了岩一样一动也不动。

李安然也不再理他了,转身对一边汗如雨下的赵明府道:“这孩子是本案关键,还要劳烦明府给请个奶妈子喂养几天才好。赵明府也是龙兴三年一甲的进士,区区小案,想必手到擒来。”

赵不庸忙不迭称“是”。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刚想松口气,却又听李安然用那带着笑意的声音补充道:

“虽然本王有心向佛,却也请赵明府不用掣肘,放手去查,查个水落石出才好。”

赵不庸抬起头,恰对到李安然那双弯弯的笑眼。

春寒料峭,他身上穿得衣服还厚实,硬生生让他冷汗浸湿了脊背。

“臣,自然不辱本职。”

李安然笑着拍了拍他的背脊:“哎呀,今日运道不好,一条鱼都没钓上,改日再请明府到府中一叙,本王亲自给你切鱼脍如何?”

“岂敢岂敢,这不是折煞下臣。”

随着赵不庸一起来的衙役收押了胡僧一行人和几个闹事最凶狠的村夫。

赵不庸辞别了李安然,便往县衙的方向去,倒像是落荒而逃的模样。

李安然若有所思地看着一行人的背影,过了一会才又笑了起来。

她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看得人觉得像是闻着花香猝不及防沾了一唇的蜜那般。

“我们去云上寺看看。”

眉眼弯弯的大殿下顿了顿,补充道:

“大张旗鼓地去。”

“让云上寺的师父们都知道,本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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