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71(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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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承翰自幼读的是圣贤书,心里有一腔为国为民的抱负,他现在的心情不可以说不复杂。

毕竟作为一个传统的士子,甚至是在男女伦常方面有些死板的士子,他并不太能接受李安然一个女人和他们一样出入朝堂,对朝堂之事指手画脚。

然而作为文承翰本人,他却有些为李安然这个人的坦然和孤勇所折服。

简单来讲,如果李安然是个皇子,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成为宁王党。

李安然在上座坐下,伸手请两人坐下,崔肃先坐下了,而后文承翰犹豫了一下,也坐了下来。

这个时候翠巧刚刚好进来,文承翰有些复杂的看了她一眼,而翠巧也下意识地瞥了文承翰一眼,最后迈开坚定的步伐,站到了李安然的身后。

文承翰苦笑:“你果然是宁王殿下派来的。”

翠巧绷着一张脸不说话。

“孤让自己的贴身侍婢来护卫你文续之,难道你还觉得此举不妥不成?”李安然挑起眉毛,浅笑着看着眼前这个士子。

续之,是文承翰的字。

文承翰沉默了一会,道:“多谢大殿下救命之恩。”

如果那个时候,翠巧不在自己身边,他文承翰已经是一具死尸了。

李安然的嘴角依然噙着笑,她拍了拍自己劲装下摆上的水珠,笑道:“文刺史在威州这段时日,做的事情很好啊,有胆有谋,手段凌厉,称得上是奇才了。”

文承翰低头:“大殿下谬赞了,臣只是在其位谋其职,想尽力替威州的百姓,为这大周的天下做些什么罢了。”

李安然道:“本王有一事不解,还请续之为我开解。”

她周身气势非凡,虽然嘴上说着客套话,整个人的动作却相当的倨傲,这是一种天然的,上位之人才会有的气势。

文承翰道:“不敢谈开解。”

他心里隐隐觉得已经猜到了李安然要问他什么,却觉得即使她这么问,自己也绝对不会有丝毫露怯。

“当初续之在春闱上交的考卷之中,文章写的很好,本王尤其喜欢那句‘君者,民玉成之’。”她站起来,走到文承翰面前,张开自己的双臂,“而你在最后,却宁可抛弃之前的金玉之言,愣是要续上一段大逆不道的糟粕,直指孤把持朝政,牝鸡司晨。”

“如今孤就在你的面前,就问你一句,你是否还是觉得,孤不配站在这朝堂之上,做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亲王。”乃至储君。

她身上的气势太强,以至于原本觉得自己不会紧张的文承翰,在这一刻也觉得喉咙发干,心跳徒然快了几分,额角也沁出汗来。

翠巧在一边冷眼看着。

过了一会,文承翰才压下这种喉咙发干的感觉,将双手交叠在一起,反问了一句:“在臣回答殿下的问题之前,可否请殿下先回答臣一个问题。”

李安然扬起下巴,笑道:“说吧。”

“臣听闻殿下在天京办辩法会,广收佛寺所占的田产,同时重建祀部,将所有寺庙之中的僧人再次甄选,不配位者勒令还俗。若有愿意留在义学之中教学的,可以暂时保留僧籍,同时扩大义学招生的范围。”文承翰吞了一口口水,“敢问殿下,到底目的为何?”

如果是为了拔擢寒门,打压世家,那她不必绕那么大一个圈子,要在寺庙之中举办什么“义学”,毕竟读书、考试、做官这种事情,也是需要天赋的,义学中出去的一些蒙生,可能终其一生也考不上一个秀才。

他们之中,也有可能一些人学了一些道理,就离开了义学,外出经商、行脚。

办义学,可以说付出甚多,收获却很少。

就跟她在赤旗军里教那些大字不识一个,出身草莽的兵识字一样。

李安然只是看着他,笑道:“敢问续之,你对‘何为人’有什么看法吗?”

“孤可以在这里告诉你。”

一边的崔肃像是想起了什么值得怀念的事情一样,嘴角也挂起了笑意来,张开嘴随着李安然的话语,自己也轻声默念起来。

“孤想要一个天下,这个天下,所有人都能活的像人一样,老有所养,幼有所教。百姓得饱腹,人人皆能识文断字,明辨是非。这就是孤唯一能想到的,让我大周千秋万代的方法。”

崔肃叹息。

他仿佛梦回了那千里苦寒的胡地,看着那个将长发梳在脑后,手里握着一根树枝的少女,站在石头上指着远方。

“这个梦,要花掉孤的一辈子。”

“所以,要先从改掉军队的沉疴开始,拉起一支真正意义上的王者之师。”

“即使几十年,几百年之后,有人来证明孤如今所想、所做,其实是走了一条错的路,孤今天想得一切,最终也成为了后人眼中的‘沉疴’,那孤也为后人走出了一条‘不可再踏上’的错路,可以为千秋作警示!”

——但将行好事,莫要问前程。

大概也就是这样一种气魄,让崔肃在那一刻,毫不犹豫地,折服在了她的一腔“孤勇”之下。

这世间,怎么会有像她这样的人呢?

崔肃其实想不明白,当然,他觉得这世上,大概也没多少人能想明白吧。

这个梦要耗费掉的,岂止是她一个人的“一辈子”。

值得吗?

至少,她觉得值得,自己觉得值得。

那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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