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三更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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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声缠绵之中,忽然间响起一声尖叫。

孩子稚嫩的叫嚷从半开的窗户外传了进来:“我要跟夜光哥哥睡!”

宋皎受惊,身子往后一退,后背紧紧地贴在墙边上。

赵仪瑄往后撩了眼。

隐隐听见雨声中,是姚娘子压低嗓子道:“再叫!惊醒了爷爷看不打死你!”

轻轻两声咳嗽,是魏老先生哑着嗓子:“怎么又打孩子呢?不要动辄又打又骂的,客人不是还在么?叫孩子们过来跟我睡就是了。”

姚娘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爹,又把您吵醒了,您再安稳睡会儿要紧,别叫他们过去又闹您。”

魏达还在嘀咕:“我要跟夜光哥哥和赵哥哥一起睡。”

“宁宁、宁宁……”魏宁胆小,嗫嚅着说:“宁宁也要。”

赵仪瑄听到这里,心里得意,便望着宋皎低低道:“没想到你这样吃香,可惜……夜光只能跟本太子一起睡。”

宋皎没法理会他,只听着外头的动静,随时准备爬起来。

是魏子谦的声音,平和地说道:“别闹,那边的床小,禁不住你们两个再过去。若还闹,以后你哥哥就不来了。”

这句话倒是有效,两个孩子给姚娘子一左一右牵着,送到老爷子房中去了。

听到这里,宋皎稍微松一口气。

两个人面对着面,静静地听外头的声响从有到无,最后是姚娘子从老爷子房里出来,跟魏子谦说道:“夜光该是跟赵先生到厢房里去了,却不知怎么样,我过去瞧瞧?”

她有些放心不下,却还有一点疑虑,不敢擅自打扰。

魏子谦道:“不用了,夜光心细,需要什么自然就叫你了。别去打扰他们。”

姚娘子听丈夫做主,便忙点头:“那成,我先把东西收拾了去!你再睡会儿,这样大的雨,也不能干别的,正好歇着。”

姚娘子退出来,收拾满桌子的菜饭之类。她干活最为伶俐,不多会儿,堂屋中已然打扫的干净整洁。

姚娘子又退到厨房,洗洗刷刷,归拢剩菜,热火朝天中,却见小缺从西厢房里鬼鬼祟祟的出来。

“怎么了?”姚娘子看着他:“你悄悄摸摸地做什么?”

小缺哭丧着脸:“怎么那位爷还不走?”

姚娘子一边刷碗一边笑道:“瞧你这话,忒没礼了,这样的贵客能到咱们家里来,不是咱们的荣幸吗?人家要是不嫌弃肯留下,那自然是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为什么说这话呢?”

小缺拉了灶前的凳子坐在上面,哀叹:“正是因为身份尊贵,我才怕着呢。”

姚娘子眉开眼笑的,觉着小缺实在想不开,她道:“为什么怕?我看这位赵大人不是个挑剔的性子,瞧着挺随和的,今儿桌上老大硬拦着不许他喝酒,他竟一点不生气,这么大的官儿,这样的相貌气质,性子又好,真真讨人喜欢。”

小缺呲牙咧嘴,没办法形容心中的骇然。

“性子好”“挺随和”,这种话竟加在太子殿下身上,他简直觉着眼前天昏地暗。

“夜光能有这样的上司,可是他的福气,”姚娘子眼睛闪闪的,说着却又叹了口气:“就有一件不妥当。”

小缺问:“什么不妥当?”

姚娘子道:“我看这架势,赵大人今晚上必定是要留的,可那厢房的小床委实寒酸,叫他跟夜光挤在一起实在委屈。另一件儿……吃饭的时候我旁边瞧着,见他硬是没吃多少东西,是不是咱们这儿的东西不合他的胃口?你说晚上咱们弄点什么他喜欢的呢?”

小缺心想:“那您得把东宫的御厨弄来。”

他嘴上可是不敢这么说的,只支吾道:“叫我看倒是不用格外费心,横竖人家又不是冲着吃喝来的。”

“这倒是,”姚娘子爽快地笑了:“人家自然是冲着夜光来的,可也不能太委屈过分了……我想着,这赵大人既然是大官,恐怕什么山珍海味都吃过了,中午没时间才出去买的,晚上还有些空闲,不如咱们擀面吃吧?他既不爱吃肉,就用鸡汤蘑菇打底,最是鲜甜,天气潮,吃点热乎乎的汤面倒是正好。”

小缺原本耷拉着脑袋,可听到她算计好吃的,不由转移了心神,他想象着三鲜面的鲜甜,不由咽了口唾沫,道:“这个不错,殿下只怕也没吃过……”

“踮、踮什么?什么上下?”姚娘子疑惑地问。

小缺面无人色,正不知要怎么遮掩过去,正在紧张,却听到后院恢恢地叫了两声。

姚娘子吃了一惊:“什么动静?”

小缺跳起来:“一时昏了头,忘了那头驴该喂了。”

姚娘子看着他跑出去,又嘱咐:“地上都是水你慢点!”

见小缺去了,姚娘子心里打算着如何擀面调制等,一边将碗筷洗刷干净,厨房也整理妥当,这才出来。

她到底不大放心,蹑手蹑脚地走到东厢房外,从窗口向内瞅了眼,却见里头那一张小床之上,“赵大人”横躺着,而在他的身边床内,宋皎靠着墙壁坐着,两人不知在说什么。

姚娘子松了口气,转身回到里屋,却见魏子谦并没有睡着,她便上前坐了,把晚上吃面的事情告诉了他。

魏子谦道:“你的手艺是好的,这个必然合贵客的胃口。”

姚娘子得了夫君赞同,很是喜欢,又把宋皎这会儿正跟赵仪瑄在说话的事同他说了,因道:“你说晚上咱们要不要跟夜光换换?让他陪着贵客在咱们屋里睡?炕上至少宽敞些。”

魏子谦道:“你心细,想法虽好,可夜光未必能答应。你不必说,如果他觉着要换,他自己会告诉你的。”

姚娘子点点头,突然听到院后的驴子又叫了几声,她便笑道:“这小缺慌里慌张的,不知到哪弄草料去……对了,你说怪不怪,刚才我跟他说晚上吃面,他居然说什么‘垫下’……好像是这个吧,说“垫下”还是什么的没吃过,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魏子谦正为这个问题弄的心神不宁,所以才睡不着。

听姚娘子提起,他猛地坐起:“你真的听他这么叫了?”

姚娘子眨巴眨巴眼:“当然,我听得真真儿的,就是不懂是什么意思呢。”

“真……”魏子谦张着嘴,吸了口气,想说话又说不出声。

姚娘子看出不妥:“到底怎么了?”

魏子谦心中犹豫,几次三番那句话冲到了喉边又咽了下去,他很知道自己的娘子,从来的心直口快,如果告诉了她,现在来的这位根本不是什么大官,而是本朝的……那她只怕先就慌了神。

他心中焦灼,却到底是忍住了,只说道:“哦,没什么,大概是他口误了……你、你不是要擀面吗?阴天,天也黑得快,你倒是得先准备起来。别又黑灯瞎火的。”

这提醒了姚娘子,对她而言家里的吃穿是头等大事,而这头等大事是她一手拿捏的,除此之外都不重要。

当下姚娘子把所有疑惑抛下,跑到厨房忙去了。

而就在姚娘子忙活的时候,宋皎自厢房出来,

她把小缺叫了来,如此这般吩咐了几句,小缺点点头出门去了。

约莫过了有三四刻钟,小缺才又回来,跑到厢房门口等宋皎出来,才把手上的东西给了她。

宋皎问:“他们没说什么?”

小缺道:“那个贼眉鼠眼的葛大人说,要咱们还不去拿,他可就不给了。”

宋皎看看手中的之物,那正是之前魏子谦没要的关于铺子的补偿银票,她微冷地一笑。

小缺却偷偷地向内张望,又拉拉她,低声问:“太子……这位殿下真的不走了?”

宋皎道:“嗯……大概得过一宿。”

小缺望着她,欲言又止。

宋皎不太自在,扬首闻了闻道:“好香,舅母在做什么?”

姚娘子在厨房里忙着,耳朵却很灵,闻言探头道:“是三鲜面,素的,待会儿请贵客一起来尝尝。”

宋皎笑道:“又让舅母受累了。”

姚娘子也笑说:“什么受累不受累的,我只盼你们天天来,天天能这般呢。”

小缺怏怏地走开,去后院找自己的驴子诉说心事。

宋皎才要把那卷银子放进袖子里,却见魏子谦从堂屋门口走出来:“夜光你过来。”

她随着魏子谦到了西屋,只以为魏子谦又要问自己县衙的事情。

正要把那银票的事告诉他,魏子谦道:“夜光,你实话说,这位‘赵大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的?”

宋皎没想到他竟是问这个:“舅舅……”

“你别瞒我,”魏子谦的声音很低,慢慢的:“舅舅虽然没怎么见过几个大官,但却也看得出来,这位……不像是当官的。”

宋皎咽了口唾沫。

魏子谦道:“其实你不说,我也能猜得出来。”

宋皎一震:“舅舅你、你知道?”

“这么说,他真不是当官儿的,那就是说我猜中了,”魏子谦勉强地笑笑:“人人都知道你是程大人的弟子,也是豫王殿下的人……这位大人又偏是跟当今官家一个姓,又是这样的气质,所以我想,他当然就是豫王殿下了,对吗?”

宋皎本来心里七上八下,只以为魏子谦火眼金睛认出了太子,正有些慌呢,没想到南辕北辙!魏子谦猜到了一半,他认出了今日来的是金枝玉叶,但偏偏按错了身份。

这倒也是,于坊间而言,人人皆知宋侍御是豫王的人,人人皆知宋侍御是太子的眼中钉,既然这样,太子又怎会跟自己的眼中钉一团和气相处甚欢呢。

宋皎哭笑不得,正要解释,但看着魏子谦满是焦灼忧心的眼神,又急忙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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