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三合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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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奕在行宫正殿花厅中,同时召见了向掌柜和向云。

柏杨身份尴尬,不愿意参与到这件事中,便以出城狩猎为借口推脱了。

几日未见,向掌柜的变化非常大。

仿佛是打开了身上某个隐藏的开关,一下子就从祁镇食香楼的大掌柜,变成了燕国庆帝的大太监。

向云的变化也非常大,他原本是个非常豪爽的人,因为他不拘小节的性情,在奇货城的管事中人缘还算不错。

没了大胡子后的向云,却一下子就变得沉默寡言了许多,始终低着头,稍显腼腆的站在向掌柜身后。

宋佩瑜乍然间见到变化巨大的两人,觉得有点辣眼睛。

娃娃脸壮汉身不可怕,可怕的是娃娃脸壮汉身,还满脸的少女羞涩。

这些天宋佩瑜也听了不少向掌柜和向云的经历。

向掌柜作为燕国瑞祥公公的时候,始终来历成谜,不知道有多少燕国势力花费了大量精力去探究瑞祥公公曾经的经历。

最后这些人都无功而返,且被庆帝发现,吃了好一通挂落。

久而久之,众人也就不再关心瑞祥公公出现在燕国皇宫之前的经历了。

然而顺着向云的线去查瑞祥公公,却马上变得容易了起来。

向云出身于卫国的小世家,卫国向氏本就底蕴不深,向云还是偏远旁支,到了他那代,已经与本家几乎没了联系,再去本家,甚至要给本家的奴仆陪笑脸。

说是世家子,其实与普通百姓差距不大。

向云是独子,今年二十有六,未到及冠的年纪就父母双亡,变卖的所有家底开始走商,始终未曾娶妻生子。

短短八年,向云就从边缘化的向氏旁支变成了手握千金的卫国向爷。

虽然这与向云本身性格粗中有细,适合做游商有很大关系,但最根本的原因却是赵国的人查到,向云其实是在给别人做事。

他积累的大量财富,大部分都会流入他背后的人手中。

那个人也是卫国皇子。

当初会查向云,只是因为他在奇货城出手大方,还没发现向云与向掌柜的特殊关系,所以就没有继续查下去,以免打草惊蛇。

所以宋佩瑜还不知道向云是为卫国的哪位皇子办事。

向云的父亲小时候曾随着双亲和弟弟去外地的外祖家中,返家的路途中遭遇了土匪,最后只有向云的父亲自己生还。

向掌柜就是向云父亲丢了的弟弟。

向掌柜与向云是亲叔侄。

宋佩瑜觉得向掌柜与向云也是体面人,没有必要将场面弄得跟审问犯人似的,专门让人上了些坚果与糕点来,打算让向掌柜边吃边说。

就算暂时没有格外能打动人的消息,向掌柜微妙的身份也可以作为攻击现任燕国皇帝的利刃。

或者心更狠一些,没有证据就制造证据。

赵国如今最被人诟病的地方,就是永和帝本是燕国旧臣,却在燕国庆帝驾崩后不久,新帝尚且还没彻底掌握的燕国的时候,毫无预兆的起兵叛出燕国,自立为赵。

只要能‘证明’燕国现任皇帝的皇位来的不正,就可以说永和帝是过于忠心旧主,才会判出燕国。

政客眼中只有国家大义,谁会追求光明磊落?

然而等坚果与糕点端上来后,有心情吃喝的却唯有重奕。

向掌柜没急着说出他的筹码,而是神色认真的问重奕,赵国能给他和向云什么。

没等重奕将嘴里的点心咽下去,吕纪和已经巧妙的将话头接了过来,“所谓无功不受禄,这自然要看瑞祥公公的秘密有多精彩。”

宋佩瑜露出温和的笑意,默契的扮演红脸,“您若是还愿意办差,就来东宫与安公公做个伴,若是不愿意,不拘是在咸阳城内或者是在咸阳附近找个山清水秀的庄子颐养天年都成。”

“至于向云。”宋佩瑜带着笑意的眼睛看向始终垂着头的向云,“我在咸阳也有些类似奇货城内的买卖,正缺个有经验的大掌柜替我打理。等到回咸阳后,东宫十率也要扩张,不仅要从边军中补充护卫,还有许多知事、千户、百户之类的空缺”

向掌柜听了吕纪和与宋佩瑜的话,垂着头陷入沉默。

宋佩瑜与吕纪和对视一眼,都没出声催促,一个看向多宝阁上的小琉璃树摆件,一个看向腰间的玉佩。

一时间整个花厅都只能听见清脆的剥榛子声。

宋佩瑜沉默的听了一会,实在是没忍住,转头将视线投到重奕手上。

别人剥榛子都要用小铜锤辅助,重奕却不同,他将深褐色的榛子捏在大拇指与食指之间,稍稍动力,就能将榛子壳利落的分为两半,剥出的榛子仁个个都异常饱满,没有任何破损。

两只手指,竟然比小铜锤还要管用。

宋佩瑜看了一会,竟然觉得颇为有趣。

重奕感受到宋佩瑜的目光,抬头瞥了宋佩瑜一眼,再剥出来的榛子仁没直接塞到嘴里,而是将茶盏盖翻过来斜斜的放在了桌面上,将榛子仁放入茶盏盖中。

宋佩瑜眼角余光瞥见重奕的动作,突然觉得有点口渴还有点紧张。

没过多大功夫,浅浅的茶盏盖就放不下重奕再剥出来的榛子仁了,重奕只能将手上刚剥出来的榛子仁塞进自己嘴里。

然后举起茶盏,递到了宋佩瑜面前。

虽然在重奕动作的时候就早有预感,但重奕真的这么做了,宋佩瑜还是觉得受宠若惊。

他不缺榛子仁吃,也不缺给他剥榛子的人。

虽然其他人剥出的榛子可能不如重奕剥的榛子完美,但只是个坚果而已,非得吃那么完美的做什么?

榛子仁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宋佩瑜从来没想过是否要拒绝,边警惕的抬头环视四周,边伸出手去接茶盏。

向掌柜还在沉思。

向云也始终低着头。

吕纪和正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和重奕。

宋佩瑜突然觉得吕纪和的衣服颜色太浅,都反光了。

秉承着死猪不怕开水烫,不,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宋佩瑜淡定的接过了装满榛子仁的茶盏,迫不及待的抓了几个塞进嘴里。

嗯,好吃!

比他之前吃过的榛子都好吃。

等回咸阳的时候,他定要带些奇货城的榛树种子回去。

吕纪和的面容逐渐扭曲。

他是真的不明白,这两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地震当天,宋佩瑜还满脸怅然若失,一副要与君长别的模样。

然后,那个昙花一现的宋佩瑜就消失在地震中了。

等他好不容易能起床后,再见到宋佩瑜与重奕,每天都莫名其妙的觉得撑得慌。

虽然宋佩瑜做得也没错。

重奕接连受伤,又因为他们刚到祁镇的时候情况不好,身体内的素只是压制,始终都没彻底清除干净,确实应该好好养养身体。

但宋佩瑜未免也太黏糊了些。

难道宋佩瑜没发现,重奕原本是对药来者不拒的人,自从他开始花样百出的哄重奕吃药后,重奕反而不肯好好吃药了?

最让吕纪和绝望的是,原本的两个人起码宋佩瑜还有些羞耻心。

现在呢?

宋佩瑜你吃榛子就吃榛子,看他的目光不仅不羞耻还带着得意是几个意思?

他才不想吃榛子!

不对,他想吃榛子,也有人替他剥!

向掌柜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打破了花厅内越来越诡异的气氛。

“罢了,就当我对不起陛下了。”向掌柜说这句话的时候,脸皮不自觉的抽动了下。

能看得出来,此时的他确实伤心,却没到痛苦的程度。

向掌柜的情绪只外漏了一瞬,转眼就将失态遮掩好了,他转头看向重奕,出口就是炸雷,“如今这位燕帝,并不是先帝遗诏上的皇位继承人,先帝的死也与他脱不开关系。”

饶是宋佩瑜与吕纪和本就是心思深沉,情绪不轻易外漏的性子,听见这句话也难掩吃惊和兴奋。

他们甚至不在乎向掌柜这句话是真是假,只要向掌柜肯开口,并能坚定这个说辞就行。

宋佩瑜连续往嘴里塞了好几个榛子仁,免得太早开口,显得过于兴奋,将主动权送到向掌柜手上。

他稳定了情绪后,才问道,“您知道庆帝留下的真遗诏在哪吗?”

向掌柜微微一笑,又不肯说话了。

宋佩瑜无声捏紧手中的茶盏,力道大到指尖都变成了青白色。

向掌柜已经亮出了筹码,现在该轮到他们了。

只有他们能开出让向掌柜满意的条件,向掌柜才会为他们提供更多的信息。

宋佩瑜看向重奕,悄悄使了个眼色。

在召见向掌柜之前,他与重奕说过好几种向掌柜可能会说的话和反应,并告诉了重奕要怎么说话。

唯有重奕亲口承诺,才能让向掌柜放心。

重奕放下手中还没捏的榛子,又将手上沾的榛子皮碎屑拂了下去,视线才放在向掌柜身上,“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殿下都能予我?”向掌柜头一次在重奕他们面前露出嘲讽的笑意,“我若是说,想要您高抬贵手,放我与侄儿还家呢?”

宋佩瑜闻言拧起眉毛,看来他们强硬的手段,还是引起了向掌柜的不满。

他正要再给重奕使眼色,向掌柜再次开口,“这里究竟是您做主,还是宋大人做主?”

此话一出,不仅宋佩瑜,连吕纪和的目光都沉了下去。

吕纪和正要开口呵斥向掌柜无礼,重奕却先开口了。

因为向掌柜的及时打断,重奕并没有去看宋佩瑜的脸色,他目光轻飘飘的落在向掌柜身上,语气也淡淡的,“我以为向掌柜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不会做傻事。

处于绝对弱势的时候,在言语间得罪握着他生杀大权的人,显然是个不够明智的选择。

向掌柜听了重奕的话后,脸色越发的难看。

吕纪和却双眼一亮。

他知道重奕不喜欢政事,但重奕才是君主,他与宋佩瑜只能私下给重奕出主意,却不能在众目睽睽的之下教重奕怎么做事。

这会让其他人接收到错误的信号,认为重奕是个好摆布的人。

不仅会在潜意识中的轻视重奕,还会更轻视他与宋佩瑜,并试图代替他与宋佩瑜在重奕身边的位置。

这无论是对重奕,还是对他与宋佩瑜来说,都不是件好事。

他也不奢求重奕能做更多,无论是否有道理,只要能压得住所有试图挑衅的人就够了。

这次,重奕就做的格外的好。

能从毫无根基的外来太监,到燕国庆帝身边的大太监,向掌柜自然是个聪明人。

他被重奕点拨后,马上收起身上的棱角,身上反而浮现宋佩瑜等人熟悉的气息。

从燕国庆帝身边的大太监,变回了食香楼的大掌柜。

向掌柜对重奕拱了拱手,缓声道,“难得殿下喜欢吃老奴亲手做的东西,想来是老奴与殿下有缘,老奴想去东宫伺候殿下,也与安哥哥做个伴。”

“至于我的侄儿”向掌柜提起向云,眸光更加慈和,态度也更卑微,从坐在椅子上,变成跪在重奕面前,眼中露出哀求,“不知老奴能否与殿下求个恩典,让他也在东宫任职,好全了我们期盼多年终能相见的情谊。”

向云在向掌柜跪下去的时候,就默默跪在了向掌柜身后。

他虽然全程都没说话,但从他的神态和行为上来看,不难发现他很尊敬向掌柜这个叔叔,也是发自内心的相信向掌柜,愿意让向掌柜替他做主。

重奕没马上答话,他似乎是被窗外的飞鸟吸走了全部注意力,过了半晌,先是与宋佩瑜对视了一眼,才将目光放回恭敬跪在地上的向掌柜与向云身上,“可”

平心而论,向掌柜的要求并不过分。

他也明白,以他的身份,赵国不会放他和向云离开咸阳。

他能做出的选择无非就是宋佩瑜最开始提出的那些,在东宫,在咸阳城内、或者是在皇庄。

东宫看似最为拘束,实际上却是最自由的地方。

选择咸阳城内或者是皇庄,他的行为必定会受到不同程度的限制,唯有在东宫,在重奕的眼皮底下,他才是真的想去哪就去哪。

最重要的是,向掌柜想给向云博个未来。

他终究年长些,比侄儿更为老道。

不仅能凭借三言两语,就推测出侄儿虽然给卫国二皇子做事,却始终都是摊着大风险却得不到卫国二皇子的信任。

就连侄儿的商队中,都有只听命于卫国二皇子的人。

而且向云从年幼起就独自生活,与卫国向氏的其他人关系并不亲密,除了商队,也没有其他牵挂。

如此,向云在赵国的前途,会比在卫国强的多。

虽然他不在东宫,也能求重奕在东宫给向云安排个差事。

但他在东宫,才能时刻提醒重奕,他献上了多大的秘密。

向云的路也会更好走。

若不是为了向云,他早已将生死看淡,绝对不会轻易透露出那个秘密。

他忠心的是燕国庆帝,而不是如今的孝兴帝。

就算将动摇燕国国本的事告诉赵国,也不会产生任何愧疚。

他说的都是实话。

坑孝兴帝甚至能说得上是给庆帝报仇。

之前不愿意透露出这些事,只是因为不想再参与到凡尘俗世之中。

如今凡尘俗世中的向云,才让向掌柜又升起了想要参与的念头。

向掌柜告诉重奕等人,当年庆帝突然生病,总是梦到死于恒山祭祀的七皇子,日夜都要贵妃相伴才能熟睡,但身体情况还是越来越糟糕。

直到庆帝驾崩,向掌柜拿出庆帝遗诏时,才发现原来贵妃早就与当时还是五皇子的孝兴帝勾结在了一起。

他们早就利用先帝病中对贵妃的信任,将先帝的寝宫彻底把控,态度强硬的抢走了向掌柜手中的遗诏。

见到遗诏上是传位于四皇子而不是五皇子,五皇子恼羞成怒,直接将遗诏毁了。

也多亏了贵妃与五皇子笃定他们已经掌握大局,不在乎在他们眼中已经是个死人的向掌柜,向掌柜才知道是贵妃在庆帝的药中加了东西,才导致庆帝最开始只是风寒加失眠,居然会就此缠绵病榻。

包括庆帝突然暴毙,也是因为贵妃又换了药。

只有庆帝突然暴毙,才能保证庆帝不能及时召集重臣,正式宣布皇位继承人,给贵妃与五皇子留下动手脚的时间。

贵妃与五皇子毁了原本的真遗诏后,伪造了新遗诏。

整个洛阳风雨飘摇了三个多月,最后还是占尽先机的贵妃与五皇子胜了。

四皇子府遭遇刺客袭击,全府一百二十六口人,无一活口。

反倒是向掌柜因为不被贵妃和五皇子看在眼中,竟然凭借昔日的人脉活下来了。

向掌柜原本的打算的确是回到出生的地方看看,阴差阳错之下,才会流落到祁镇。

因为不确定卫国的家人身在何处,是否还活着,向掌柜也就歇了再离开祁镇的想法,与陈通判周旋后开起了食香楼。

简短的说完这段经历,感受到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向掌柜话锋一转,又说另一件辛秘,“其实当年陛下留了两份遗诏,分别是传位于四皇子和传位于六皇子。正是因为陛下还没下定决心究竟要传位于哪位皇子,才迟迟不肯立太子。”

“陛下弥留之际时,只有老奴在陛下身边。陛下直到最后一刻才下定决心,要将皇位传给四皇子,吩咐老奴先宣布遗诏,然后将另一份传位于六皇子的遗诏悄悄毁去,再将玉玺转交给四皇子。”提起这段往事,向掌柜的语速不知不觉的慢了下来。

宋佩瑜顿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正是因为庆帝最后选择了四皇子,又没做出万全的安排,才给四皇子招来了灭门之祸。

反倒是在最后关头被放弃的六皇子因祸得福,虽然要在孝兴帝手下混日子,起码还好好的活着,孝兴帝还给他封了亲王。

想着这些,宋佩瑜却没忽略向掌柜话中真正的重点,他上半身微微前倾,迫不及待的问道,“也就是说,两份遗诏与玉玺是分别放在三个地方?贵妃与五皇子只来得及将传位于四皇子的遗诏毁去,传位于六皇子的遗诏还在?”

至于孝兴帝没有玉玺的事,宋佩瑜在燕国的时候,就有所耳闻。

因为庆帝就是开朝皇帝,孝兴帝是第二任皇帝,若是孝兴帝不延用庆帝的玉玺,那燕国所谓的传国玉玺,就只用了一代而已。

大家都对孝兴帝帝位来路不明的事心照不宣,他为什么没有庆帝玉玺,大家也猜得到。

既然如此,哪里还会有人在玉玺的事上与孝兴帝死磕?

磕输了就是输了,别说自己的小命,全家都有掉脑袋的风险。

磕赢了,庆帝也不会从皇陵中再爬出来,给死磕玉玺的人升官。

久而久之,就没人再提起庆帝玉玺的事了。

向掌柜笑了笑,“宋大人料事如神,确实还有一封先帝传位于六皇子的遗诏还没从秘密地点取出来,玉玺也被陛下提前交代人收起来了。”

听了向掌柜前半段故事,已经开始思考要如何伪造燕国庆帝遗诏的吕纪和精神大振,迫不及待的道,“那份诏书与玉玺藏在何处?”

向掌柜也没有卖关子的意思,直接了当的告诉吕纪和答案,目光却始终都看着重奕,“在燕国的庆山行宫。”

重奕见到吕纪和与宋佩瑜脸上的兴奋,都因为向掌柜的这句话冷却了许多,同时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顿时有种自己被排除在外的感觉。

重奕不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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