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番外(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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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二十一年,咸阳。

重奕和宋佩瑜在金陵城外接受陈国投降的消息传到荆州后,楚皇立刻下旨退位,让人八百里加急,将退位的诏书送到金陵。

楚皇写下退位圣旨的时候,顺便为襄王写好继位诏书,连年号都无需襄王操心。

‘福瑞’

正带领楚国海军跟随重奕攻打陈国的襄王,就像是当初突然之间从襄王变成楚太子那样,又在猝不及防之下,从楚太子变成楚皇。

襄王凝视着楚皇的退位圣旨沉吟片刻,连衣服都没换,直接拿着圣旨去找重奕和宋佩瑜。

大多数人还不知道襄王曾经继位为楚国福瑞帝,就得知楚国襄王成为楚太子还没到两年,就成了赵国襄王。

因为楚皇不愿意离开楚京,永和帝给外开恩,允许襄王长居楚京。

襄王先是上折子,表达自己想要长居咸阳的决心,才欣然接受永和帝的恩典。

回到楚京后,每三天就要给咸阳上封折子。

十封折子里,有五封是夸赞太子重奕和元君宋佩瑜,三封折子歌颂永和帝一统九州的丰功伟绩,剩下的两封折子,专门夸他的好兄弟肃王。

襄王光明正大的拍马屁,让永和帝极为受用,赏赐如流水般的送去楚京。

梁王非但不介意襄王还没到咸阳,就开始影响他大赵第一异姓王的地位,反而觉得襄王可真是他的好兄弟。

赵国连出永和帝与太子重奕两任雄主,二十年统一九州,正是国运最为兴盛的时候。

他作为异姓王,还是唯一一个手握兵权的异姓王,早就开始担心树大招风的问题。

以永和帝与肃王的心胸,和太子与元君的气度,起码二十年内,梁王府都不会有太大的变故。

但二十年后呢?

谁知道太子的继承人,会不会继承永和帝与太子的心胸气度。

朝臣和其他藩王的嫉妒,亦可能影响新君的想法,成为梁王府的催命符。

虽然有诸多顾虑,但让梁王在永和帝还没表态的情况下放弃手中的兵权,却是不可能的事。

梁王正愁的睡不着觉的时候,莫名其妙走上偏路的楚国突然悬崖勒马。

他昔日的好兄弟襄王成为楚太子,带领楚国海军驰援陈国战场。

从此之后,梁王能明显感觉得到,盯着梁王府的人至少消失三分之一。

比起已经存在的梁王府,那些人更不想看到第二个梁王府的出现。

可惜,任凭那些人暗地里用了多少下作手段,都挡不住襄王的势头。

梁王与永和帝闲谈时,听永和帝露过口风,元君从来都没想过将西域商路和海上商路之事归到户部,而是打算成立司贸寺,由襄王任司贸寺卿。

到那个时候,恐怕户部反而要看司贸寺的脸色。

毕竟户部的税收,大多都来自西域商路和海上商路。

梁王只要想到襄王长居咸阳后,曾每天给梁王府找麻烦,现在正居心叵测想要按下襄王的人,只能昂头看着襄王,就能多饮几杯美酒。

大赵统一九州后,永和帝第一次过万寿节,襄王从楚京赶来咸阳为永和帝贺寿时,梁王特意去十里长亭处迎接襄王。

襄王到达咸阳,让咸阳本就躁动不安的氛围变得更加莫测。

宋佩瑜也感觉到了咸阳的暗潮汹涌。

事实上,自从永和帝下旨,从梁州、翼州、兖州、青州等地召集贤良入朝,朝堂上的明争暗斗就越来越盛。

能勉强维持平静,是因为有统一九州的大业就在眼前,楚国已经投诚,与陈国的最后一战蓄势待发,谁都不敢背负阻碍大业的罪名。

如今大业已成,正是分割利益的时候,各方势力再也忍不住,终于露出凶狠的獠牙。

光是势在必行的迁都,就险些让朝堂变成菜市场。

好在无论是永和帝还是重奕,都不是会受朝臣摆布的君主。

想要为难辅政的宋佩瑜,则要看自己脖子上的脑袋够不够结实。

众所周知,去招惹太子殿下,通常都会被太子殿下忽略。

就算让太子殿下不耐烦,太子殿下也只是命平彰将人丢出他的东宫。

要是有人不长眼,去为难元君殿下。

太子殿下的刀锋,比太子殿下本人的脾气还要冰冷。

转眼间就到了永和帝万寿节的正日子。

除了最上首长公主府和肃王府的席位,诸多异姓王的席位最为靠前。

重奕和宋佩瑜反而坐在臣子首位,他们身侧,是承恩侯骆氏的席位。

再往后则是英国公慕容靖、云阳侯宋瑾瑜和安阳伯吕谨言等重臣。

朝堂斗争再怎么白热化,也没有人敢在永和帝的万寿节上找不痛快。

上至诸多异姓王,下至来自九州各地的臣子,无论抱着什么样的心思,都扬着笑脸,满嘴的吉利话。

夸完永和帝夸肃王和长公主,然后再从重奕与宋佩瑜夸到雍宜公主、惠阳郡主和五位小郡王。

可怜几位尚在舞勺之年的小郡王,从出生起就被笼罩在重奕的光环之下,加上永和帝与肃王将他们保护的极好,以至于他们从来都没听过如此直白且没有道理的拍马屁。

难免招架不住群臣的热情,神色各异的低下头。

永和帝与肃王将小郡王们的反应收入眼底,隐秘的对视后,纷纷将目光投向重奕和宋佩瑜所在的位置。

小郡王们已经十三,最多再有五年就要开始议亲,各自成家。

永和帝与肃王私下商量后,愉快的决定,将小郡王们丢给东宫操心。

将来哪个小郡王会成为皇太弟,还有小郡王们的婚事,全都交给东宫做主,他们一概不管。

如果可以,他们希望皇太弟的人选,可以在小郡王们尚未议亲之前决定。

过去的十三年,他们将小郡王们养在宫中,让他们同吃同住的长大,连犯错都会搞连坐,已经尽最大的可能降低小郡王们会因为皇位反目的可能性。

要求东宫在小郡王们正式议亲之前决定继承人的人选,是他们在小郡王们彻底长大之前,最后能为小郡王们做的打算。

永和帝含笑望着宋佩瑜为陷入窘迫的小郡王们打圆场,挡住明明察觉到小郡王们的意愿,却不愿意轻易放弃讨好小郡王们机会的朝臣们。

他眼中先后浮现诸多复杂的情绪,最后全都转为坚定。

永和帝说有旨意要宣读的时候,朝臣们都没觉得意外。

他们早就知道,永和帝会在今日宣读迁都的旨意。

即使出身幽州的朝臣再怎么不情愿,也不得不面对赵国版图越来越大,必须要迁都的现实。

出身幽州的朝臣们最后的倔强,就是坚决不同意迁都洛阳。

刚好永和帝从未考虑过迁都洛阳,他打算采纳宋佩瑜的提议,迁都豫州江城。

豫州是旧日黎国的地盘,先是被楚国和陈国划分,又被赵国占领,还没彻底稳定下来,正适合将整个朝堂迁移过去。

且豫州正处与九州正中央,比洛阳的位置更优越,便是出身翼州的臣子也说不出什么不对劲。

至于出身其他地方的臣子他们在咸阳,吃够了来自幽州臣子的苦头,怎么可能愿意永和帝迁都洛阳,再去吃翼州臣子的苦头?

综合诸多因素,最后迁都豫州江城,实乃众望所归。

圣旨正式宣读完,迁都之事便尘埃落定。

永和帝却没立刻叫起,他端坐在帝位上,因为年老而逐渐柔和的眼角线条忽然变得凌厉起来,语气却是与面容截然相反的感慨和唏嘘。

“朕平生夙愿,便是”永和帝停顿了下,眼角的细纹无声堆积在一起,“能填饱肚子,不必再为活下去发愁,让长姐能颐享天年,给三蛋聘门好亲。”

整齐跪在地上的朝臣们倒是不介意听永和帝忆当年,哪怕多跪一会也不打紧,但永和帝的话,却让他们想要拍马屁都无从下手。

万一揣测错的圣意,马屁错拍在马蹄子上,岂不是得不偿失?

一片寂静中,只有永和帝缓慢的声音,“如今长姐有惠阳孝顺,三弟也与弟妹伉俪情深,朕有朱雀和狸奴佳儿在侧,平生再无遗憾,就算是立刻驾鹤西”

宋佩瑜和身侧的朝臣们一样,心头猛得一跳,下意识的想要阻止永和帝将这句不吉利的话说完。

只是他刚抬起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眼睁睁看着上好的琉璃茶盏在永和帝脚边碎成几瓣,继而是长公主满是怒气的声音。

“二蛋!好日子过多了硬是要找不痛快,是不是?”

永和帝脸上的怅然和感叹,顿时变为与肃王一模一样的纠结。

宋佩瑜发现永和帝要朝他这边转头,连忙低头躲避永和帝的目光,免得永和帝尴尬,却刚好将肃王眼中的幸灾乐祸的收入眼底。

耳边传来明目张胆的嗤笑声。

宋佩瑜不用转头去看,就知道在这个时候,只有重奕敢如此拆永和帝的台。

他动作隐蔽的扯了扯重奕的衣袖,暗示重奕稍微收敛些。

被长公主在大庭广众之下叫出小名,永和帝顿时没了继续与朝臣们回忆当年的心情,他开门见山的道,“朕近日,常感力不从心,为了多活几年,决定退位于太子。”

没等朝臣们反应过来永和帝的话是什么意思,重奕已经坚定的拒绝,“我不同意!”

朝臣们无论抱着什么心思,都不约而同的选择附和重奕的话,“请陛下三思。”

永和帝耷拉着眼皮与重奕对视,目光虽然真诚,眼底深处却精神抖擞,与虚弱的语气没有半分关联,“我想多活几年。”

宋佩瑜感受到身体左边传来的巨力,连忙从一只手抓着重奕的手臂,变成两只手一起抓着重奕的手臂。

他毫不怀疑,要不是他反应够快,重奕已经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证明以永和帝的身体情况,杀虎也许有些困难,打不孝子却完全不成问题。

永和帝想要退位的态度十分坚决,又以‘想多活几年’为退位的理由。

朝臣们生怕多劝几句,会被扣上谋害永和帝的罪名。

例行劝阻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对永和帝想要退位之事提出异议。

自从太子娶妻,永和帝与肃王假装中了陈国圈套染上米囊的瘾,朝堂上的政令就大多出自东宫。

就连太子与元君赴陈国宣泰帝议和之约,远去白县,永和帝也坚持将不需要马上处理的奏折送去给太子和元君处理。

对于朝臣来说,永和帝退位与否,几乎没有差别。

有宋佩瑜抓着重奕,不许重奕当着诸多异姓王和文武百官的面,让永和帝下不来台。

重奕最后的反抗,便是不肯接永和帝退位的圣旨。

永和帝将下方的动静都收入眼底,给孟公公使了个眼色,让孟公公退到角落。

然后若无其事的让仍旧跪在地上的朝臣起身,喊梁王、襄王、云阳伯、安阳伯、英国公等人去他的近处说话。

朝臣们见状,纷纷在心中摇头,相互对视时,眼底深处皆是一模一样的色彩。

感慨永和帝父纲不振,还没退位就要看太子的脸色。

所以他们就更没有理由,冒着背负谋害帝王罪名的风险,阻止永和帝退位给太子。

与其在天家父子身上浪费太多精力,不如将目光放在小郡王们身上,若是能为家族捞到个郡王妃,说不定还会有天大的富贵在后面等着。

就连宋佩瑜都觉得永和帝没强求重奕在万寿节宴席上接旨,是愿意将退位之事推迟的意思。

此时的他完全没想到,这会是永和帝最后一次出现在勤政殿前殿。

万寿节第二天,勤政殿突然传出永和帝重病的消息。

重奕和宋佩瑜下朝后,匆忙赶到勤政殿,还没进后殿的院子,就听见永和帝中气十足的畅快笑声。

两人对视一眼,宋佩瑜眉宇间的担忧逐渐散去,恢复往日的从容,重奕原本还算平静的脸色却越来越深沉。

孟公公从后殿出来,正对上重奕与宋佩瑜截然相反的脸色。

“殿下!”

随着孟公公惊慌又尖锐的声音,院子内的笑声顿时消失,仿佛刚才的‘欢声笑语’只是重奕和宋佩瑜的错觉。

宋佩瑜轻咳一声,好心为低着头都难掩尴尬的孟公公解围,“父皇情况如何,可吃过药了。”

孟公公沉默了半晌,才慢吞吞的开口,“陛下今早醒来后,觉得胸闷气短呼吸困难连床都起不来,太医说陛下是旧伤复发,恐怕要静养一段时间。”

宋佩瑜又问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估摸着永和帝已经收拾好心情面对他和重奕,才放孟公公离开,去寝殿内看望永和帝。

刚走进后殿,宋佩瑜就看到五只神色各异的小鹌鹑。

“太子哥哥,元君哥哥。”五只小鹌鹑小心翼翼的觑着重奕和宋佩瑜的脸色,几不可见的挪动脚步,尽量朝着宋佩瑜的方向靠近。

“皇伯吃过药,已经睡下了。”说这句话的时候,小鹌鹑们完全不敢去看重奕的脸色,只敢盯着宋佩瑜手腕上的蓝宝石串子。

重奕目光扫过小郡王们,虽然脚步未曾停下,却没完全忽略他们,“等会随我去演武场。”

宋佩瑜对眼泪汪汪望着他的小郡王们投去爱莫能助的目光,大步去追重奕,生怕重奕为了证明永和帝没病,会将永和帝从床上拖下来。

进入永和帝的寝殿,难以言喻的浓重药味扑面而来,宋佩瑜被熏得头晕胸闷,忍不住干呕了两声。

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眼珠却不停乱动的永和帝听着重奕已经近在咫尺的脚步声又大步远去,狠狠的捏了下手。

正坐在床边,握着永和帝的手做垂泪状的肃王被手上突如其来的力道捏的脸色狰狞,险些痛呼出声,由单手握住永和帝的手变成双手握住永和帝的手。

直到看清永和帝的嘴型,肃王才如梦初醒般的松手。

永和帝让他去看看宋佩瑜怎么样,正好以宋佩瑜受不了如此浓郁的药味为借口,劝重奕和宋佩瑜先离开。

肃王刚回过头就对上重奕不善到极致的目光。

他心虚的移开目光,脑海中一片空白,将刚收到的指令忘得一干二净。

重奕的目光从永和帝的头顶打量到脚底,再从脚底打量回头顶,语气平淡却充满危险,“起来”

床上的永和帝一动不动,要不是胸口还有细微的起伏,就像是已经

肃王刚鼓起勇气张嘴又被重奕打断。

他摸了下短须,朝着床上的兄长投去歉意的一瞥,干净利落的起身,按着满脸微妙的宋佩瑜坐在他空出来的椅子上。

然后大步走去窗边,将刚关上不久的窗户全部打开,放走满屋子的药味。

做完这一切后,肃王蹑手蹑脚的走到寝殿角落,努力将存在感降到最低。

宋佩瑜被肃王按着坐下后,距离永和帝的距离更近。

近得连永和帝脸上没彻底拍开的白色浮粉都看得一清二楚。

宋佩瑜眼中闪过无奈,转头看向重奕,“既然父皇还在睡,我们晚些再来?”

重奕面无表情的看向宋佩瑜。

宋佩瑜最受不了重奕什么都不说,只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他的模样,顿时心软的一塌糊涂。

“你不是说要教弟弟们习武?”宋佩瑜摸着有些刺痛的良心,笑着道,“等弟弟们累了,父皇就醒了。”

可怜的小郡王们还在幻想寝殿内的永和帝与肃王会救他们于水火,或者重奕看到永和帝后就会忘记他们。

直到被重奕带走,他们都一步三回头,接连将期盼的目光投向紧闭的寝殿大门。

短短半个时辰,小郡王们就像是被霜打的茄子似的全都蔫了下去,但凡有半分空闲的时间,都要可怜巴巴的看向正在处理折子的宋佩瑜。

奈何在宋佩瑜心中,小郡王们固然惹人怜爱,却远没有面对亲爹撂挑子的重奕让他心疼。

就算小郡王们可怜兮兮的喊元君哥哥,宋佩瑜也只换个姿势,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重奕则会格外关照‘精力充沛’的小郡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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