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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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事总是放在最后谈。

越是重要的场合就越是如此。菲茨杰拉德一点也不急着跟二叶亭鸣谈正事,在此之前先给他安排了比旅行社还周到的纽约两日游行程,参观景点之间穿插着文学沙龙话剧表演之类的项目,陪吃陪玩把关系拉近,之后谈及利益相关才更好商量。

虽然战争才刚结束没多久,纽约的艺术界却显得格外生机勃勃,墙壁上的涂鸦到书店里的新书,荒芜的战场上有文艺的种子在试探着发芽。

战争往往是人们思想急剧变化的导/火索,狂风暴雨激起了将过去陈旧观念冲垮的汹涌潮水,旧有的艺术观念已难以慰藉战争后满目疮痍的世界,于是就像其他所有的一切事物一样,艺术也被时代推动着变化出新的模样。

以背叛者们的作品为代表,《争鸣》无疑成为了这场文艺思潮的主角,自文学领域开始将原本虚浮于表面或一味复古的艺术风格引领向更深层多元的视角——反思战争,探讨人性,观察社会,思考中萌发的细嫩幼苗依附着《争鸣》里已有的成熟作品向上生长,去试探更高处的阳光和雨露。

二叶亭鸣对此最直观的感受,莫过于自己的菜园变得更加适合耕种了。辛勤栽培的甜菜结出了第一批果实,算不上多好吃却在土壤里落下更多的种子,阳光雨露变得丰沛适宜,那些脆弱的种子一落地便生出了根,满目尽是欣欣向荣的光景。

这无疑是万物生长的美好季节。

当二叶亭鸣坐在纽约影响力最大的文学沙龙里,听着“自然主义”“现实主义”这样熟悉的名词出现在话题之中,看到几个自己熟悉的名字位于创作者之列,哪怕并非专职作家仅仅是兴趣使然的文学爱好者,他也油然生出满足到忍不住想微笑的心情。

我好像快要成功了。

他悄悄对世界意识这样说。

【你闭嘴。】

世界意识如此答复,即使祂也认为二叶亭鸣干得不错,随着文学环境的改善原本摇摇欲坠的世界线稳固了许多,但见多识广翻车经验丰富的世界意识清楚,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立flag,不然分分钟就有被打脸的可能性。

不然你看祂当年又是时之政府又是帝国图书馆,人海战术压得时间溯行军和侵蚀者抬不起头,不也一样被反派联手打了个绝地反杀,崩盘速度快到祂都来不及救。

这事情不能多说,说多了世界意识就又想嘤嘤嘤了。

二叶亭鸣难得被世界意识单方面禁言,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照顾这位顶头上司的ptsd——世界线崩坏之后相当于全线重启,只有世界意识自己保留了完整的历史记录,二叶亭鸣那时候还是没有自我意识的文学概念,再怎么努力回忆也只剩下铺天盖地的饥饿与空虚。

不,他都不用刻意回忆,世界崩坏后的遗骸就藏在他本相的空洞之中,像在怀里揣了一块万年不化的坚冰,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巨大的冰冷死寂渗透进他的身体。

这件事情也不能多想,想多了二叶亭鸣就更觉得饥饿难耐。

在这种饥寒交迫的时候向二叶亭鸣递上粮食的爱伦·坡,就宛如踩着七彩祥云在二叶亭鸣眼里闪着耀眼圣光,至少那一刹那比中原中也更像是神明大人。

呜呜呜好香好好吃,味美量大不够还能再加,二叶亭鸣简直感动得想把爱伦·坡供起来。

不愧是爱伦·坡!

爱伦·坡被二叶亭鸣毫不遮掩的热情搞得十分不好意思,社恐人最怕的莫过于二叶亭鸣这样读不懂人心又老是要凑过来跟你贴贴的类型。

倘若对方是个面目可憎令人嫌弃的家伙,爱伦·坡还能板起脸做出刻薄不好惹的样子来把人赶走——只要把他本就往下的嘴角再往下扯一扯,本就藏在头发后面阴沉沉的视线瞪得再凶狠一点,加上几句一针见血的尖锐发言,再难缠的家伙也要对他退避三舍。

爱伦·坡其实意外的挺擅长这种事情,也全靠着这样本事才没有沦为社交圈底层的可怜虫。是的,只要他垮下脸,把心里早就准备好的刻薄液喷洒而出……

“嗯?”二叶亭鸣歪歪头,看着嘴巴开了又合欲言又止的爱伦·坡,轻轻地对他眨了两下眼睛。

——那双眼睛里还残存着些朦胧如雾气般的残影,在爱伦·坡的视线中折射出快乐满足种种蜂蜜一样粘稠而甜蜜的光彩,叫爱伦·坡突然被粘住了嘴巴似的说不出半点刻薄话,只能看着自己的身影迷失在那双眼睛的雾气里,像是恍惚坠进了梦中。

“我、我是想说,”爱伦·坡结结巴巴道,“你喜欢我的小说,我……我真的很高兴。”

写作是他的异能力发动条件,长久以来他被培养和努力的方向也是异能力的那一边。他致力于写下更难解的诡计,设下更诡谲的机关,人们只看着被他困入套中无法逃脱的老鼠们,却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赞美他写下的故事。

爱伦·坡发现自己心里因此涌起前所未有的成就感,他不假思索便答应了二叶亭鸣请他继续写下去的请求,甚至主动表达了想要给《争鸣》长期供稿的意愿。

反正家里又不指望着他来继承家业,除了上学之外他有大把的空闲时间可供挥霍。其中一部分时间爱伦·坡贡献给了菲茨杰拉德给他当数据分析的兼职顾问,另一部分时间完全可以用来写作。

二叶亭鸣微微笑起来,“这样的话,《争鸣》的美国版可就不愁订阅了。”

他跟菲茨杰拉德商谈的合作内容之一就是将《争鸣》按不同的语言地区分开进行出版运营。现在的《争鸣》全世界都是同一版本,刊载的是不同语言的相同文章,好处是选稿方便操作起来不过“书”上写几行字的事,但与之相比坏处要更多一些。

比如由于文化差异带来的审美差异,翻译再怎么信达雅也终究比原版差点意思,比如刊载篇目跟不上日益增长的优质稿件数量,长此以往会打击很多甜菜的写作热情——至少目前来说《争鸣》绝对是全世界文学杂志的顶流,作家和诗人眼里绝对的梦幻殿堂。

再比如以现在的模式继续运营下去,二叶亭鸣真的很心疼自己烧掉的能量。

那都是他一点一滴积攒下来压箱底的口粮,《争鸣》出一期就要被掏空一次,如此下去他哪里还有吃饱的日子。

基于以上种种原因,二叶亭鸣欣然接受了菲茨杰拉德提出的合作建议,把他自己一个人全包家里人偶尔辅助其他杂志社全是幌子的小作坊过渡到有成熟团队接手运营的正经出版传媒企业,《争鸣》也就相应地从战争时期的个别特例回归和平时期一本文学杂志应有的常规状态。

靠着“书”作弊达成的一家独大对整个行业不是好事,消减掉《争鸣》的过高影响力才会慢慢有竞品冒头——文学杂志、小说网站、论坛、社交媒体……网络时代有太多的可能性。

有了足够多的版面和足够多的文学内容需求,才会有更多有潜力的甜菜愿意投身文学事业之中,与此同时那些跟不上时代被淘汰的作家们也不至于完全没有饭吃。

上下兼顾,行业生态才能健康发展嘛。

爱伦·坡已经从菲茨杰拉德那里听到过一些合作相关的消息,由于二叶亭鸣老喜欢往他这里跑,他还被菲茨杰拉德委托了打探二叶亭鸣口风的重要任务。

这次的合作商谈太过于顺利,不管菲茨杰拉德说什么二叶亭鸣都没什么异议,就连他最开始列出来就是等二叶亭鸣还价的经营权问题都只是被象征性地争执了几句,导致菲茨杰拉德谈着谈着总感觉前面有坑。

可二叶亭鸣又有什么坏心思,他只是想快点把吃空他存粮的《争鸣》脱手,然后躺着享受菜园里成熟甜菜的美味果实罢了。

人类所在意的一切对于“书”而言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再多的金钱权势再漫长的时间流逝,在二叶亭鸣眼里也不过是流星一瞬,他短暂苏醒所经历的幻梦一场。

他唯一提出要求的就只有那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文豪们的作品版权。

二叶亭鸣同意开放那些作品的出版、翻译、以及未来可能会有的影视化等等二次创作,只不过由此所得的全部版权收益要用来成立一个基金会,用这笔钱鼓励并支持文学创作。

具体怎么操作二叶亭鸣就交给菲茨杰拉德去考虑了,在发现菲茨杰拉德毫无写作意愿一心只想搞钱后,他在二叶亭鸣心里的地位就一落千丈,一口大锅推过去不带半点心虚。

菲茨杰拉德也乐得把主动权都攥在自己手上,二叶亭鸣的这项要求正好切合了他这几天脑袋里转悠的一点“小想法”,操作得好可以直接把《争鸣》的地位拔高到以后会有的同款竞品之上。

“你觉得我们设立个奖项怎么样?”菲茨杰拉德提议道。

“争鸣奖,或者说——争鸣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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