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037(1 / 2)

加入书签

众人手忙脚乱地把姬礼抬进了坤明殿。

太医匆匆赶来,跪在床前,于太后与梁贵妃担忧的目光中,惶惶然道:

“皇上此次并无大碍,只是一向身子调养不周,一时心悸,暂时昏迷了过去。微臣开了几服调养身心的方子,日夜各服用一次即可。”

听他这么说,太后这才安下心来。她抚了抚胸口,担忧地望向平躺在龙床上的少年,忽地一叹息:

“姜幼萤呢?”

一提起那人,梁贵妃与密昭仪的眸光亦是一冷。

阿檀走上前,声音轻轻的,生怕太后迁怒于自己:“依着太后娘娘的吩咐,暂且禁足于凤鸾居了。”

方才所有人方寸大乱,根本来不及顾及姜幼萤与沈鹤书,如今皇上身体稳定下来,梁贵妃欲商讨如何处置二人之事。

却见太后一冷声:“皇帝还没醒呢!待他醒后再说罢!”

太后娘娘顾子心切,二人只好将这件事作罢。

皇帝昏迷了整整一晚,第二日早朝结束后,才悠悠转醒。

太后与他提起昨晚之事,姬礼一脸迷茫:“什么与沈鹤书?阿萤与鹤书怎么了?”

太后面上闪过一道讶异之色,动了动嘴唇,却只见皇帝欢天喜地地跳下床。

“对了,马上要大婚了,朕要找朕的阿萤。”

太后与贵妃站在床边,看着皇帝的背影,面面相觑。

太医说,皇上如今身子虚弱,承受不了太大的刺激。太后只好令人将昨日之事压了下去。

毕竟,什么事都无法与圣上的龙体相提并论。

就这般,姬礼如愿以偿地来到凤鸾居。

姜幼萤被禁足于此地,原以为起码要待上好一年半载,听见姬礼来,一下子傻了眼,匆忙起身迎接。

姬礼看上去面色像是不错,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偌大的凤鸾居内,就只剩下姜幼萤与他二人。

看着眼前的少年天子,姜幼萤欲言又止。关于昨日之事,她有许多话想同姬礼说。可又生怕将事情越描越黑、让他误解了自己。

毕竟他赶来密林的时候,自己正与那沈鹤书抱在一起。

桌上放了些点心,姬礼拉着她于桌案前坐下,看着少女柔肠百转的眸色,似乎已经预料到她要说什么。须臾,将桌上的小盘子推到她面前。

“没有吃东西?”

她摇摇头,“臣妾吃不下。”

姬礼忽然笑了,“就这点事儿,还吃不下东西啦?”

他手指修长,轻轻夹起一块糕点。那乳白的奶酪糕夹在他手指间,愈发衬得他手指莹白。

屋内燃着香炉,袅袅香雾穿过空庭,拂于姜幼萤面上。

她眨了眨眼睛。

姬礼不生气?

姬礼怎么不生气?

姬礼竟然不生气?!!

换做是旁人,早就气得半死不活了!

一瞬间,姜幼萤忽然想起昨夜,于一片凌乱的场景中,姬礼偷偷勾了勾她的小拇指。

他的装的,装晕倒,装昏迷。

顺便还把今天的早朝给旷了去。

思量片刻,她还是决定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同姬礼说一遍。

即便是越描越黑,她也要将真相说出来,自己与沈鹤书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

“皇上,阿萤昨日去找沈世子,全然是为了还那只手镯。大婚在即,阿萤不想欠世子些什么,打算昨日与他面对面说清楚,从此一刀两断。”

她对沈鹤书,从来都没动过心思。

似乎早就预料到她要这么说,姬礼弯了弯唇,声音温柔:“朕知道。”

姜幼萤一愣,“皇上知道?”

“太后与梁氏来请朕,说有万分要紧的事。朕又不傻,定是有人通风报信,将你与鹤书见面的事告诉了太后。她们将朕故意引到了那里。”

然后一群人,自然而然地撞见了她与沈鹤书的情。

说到底,看见二人拥抱的那一瞬,姬礼还是心慌意乱的。他感觉自己一颗心被人硬生生扯开,只在一瞬间,就被撕成了无数碎片。

震愕,醋意,慌乱,嫉妒。

可偏偏没有,对她的怒意。

他原本是感觉到胸闷的,可当姬礼看见少女那一双柔软的、欲言又止的眸子时——那眸底盈满了清澈的雾气,看上去极为委屈。

姬礼选择了相信她。

眼前似乎还是前几日,二人坐在房顶上,小姑娘抿着唇,眼睛亮亮的,在他手中写:

萤火虫追着月亮,阿萤围着皇上。

阿萤想与皇上,一直在一起。

听着他的解释,姜幼萤满脸的震惊。自己还未说什么呢,暴君便已经在心底里为她想好了开脱的由头。迎上少年那一双明澈的眼,她心头一暖,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昨天皇上吓死阿萤了。”

他就那样直愣愣地突然倒下去,吓坏了在场的所有人。

姬礼狡黠一笑。

“若朕不装,她们非逼着朕,要朕下个决定。朕是该降罪于你呢,还是该怪罪鹤书呢?”

一个是他最喜欢的姑娘,另一个又是与他一同长大的心腹。

不过说到底,想起沈鹤书昨夜所作所为,姬礼忍不住沉下眸色。

昨日与他擦肩而过时,姬礼似乎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

也许是阿萤风寒未愈,没有闻到其身上的味道。

他从未想过,沈鹤书能这般大胆地在宫中将阿萤抱住,姬礼暗暗思忖,待回坤明殿后,要将对方腰间那块能让他通行无阻的令牌收回来。

这时候,肖德林忽然叩了叩门,在外头咳嗽一声。

“皇上。”

低低地一声唤,姬礼一下子反应过来,轻轻拍了拍身前少女的手背。

“阿萤,你先去书房,取一本书来。”

姜幼萤怔怔地站起身,听着对方的话:“最左边的书架上,从左往右数第三列,最上面一排、最里面的那本书,你给朕取过来。”

明明周围有那么多下人,姬礼偏偏还要使唤她。

姜幼萤不假思索,朝屋外走去。

一推开门,便是一阵寒风料峭,生生扑打在少女面上,宛若一把极为尖利的刀。

小姑娘缩了缩脖子,记着姬礼方才所述,快步往书房走了。

肖德林这才从墙角悄悄拐出来。

“皇上。”

他身后跟着个小宫女,宫女手上捧了一样东西。

见着姬礼,二人恭敬地一福身,道:“三日后大婚的吉服赶制出来了。”

少年眉目笑开,挥了挥手,示意对方将衣裳递上来。

那是一件极为华美的衣裙,颜色是宫中只有皇后才能用的、鲜艳的正红色。裙身用金丝线精致地勾着、绘出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

金缕凤凰,大红吉服。他伸出手,颇为爱惜地摸了一把这衣料子,衣料柔顺,正是宫里上上等的布料。

姬礼特意吩咐了,给皇后娘娘的东西,都要是全皇宫里最好的。

不仅如此,那吉服上还缀了许多珠玉宝石。宫人极识眼色,见皇帝略一扬下巴,便立马将吉服展开,只能一阵琳琅的珠玉碰撞声,日影摇晃,投落于衣裙上,折射出一道道十分耀眼炫目的光芒。

这其中每一块玉,都是价值连城。

姬礼十分欢喜,连忙命人将其叠好了,又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床头,等着姜幼萤从书房归来。

满心期待,只盼着给那人一个惊喜。

……

且说姜幼萤这边。

匆匆赶去了书房,才发现阿檀正在里面。见了幼萤,小宫女恭敬一福身,手上正拿着帕子,像是在擦拭这里的瓶瓶罐罐。

见她要进屋,阿檀便要出去、留给她一片清净之地。姜幼萤连忙摆摆手,示意自己只是来取件东西,不妨碍她的事。

阿檀这才点点头,又重新拿着帕子,仔仔细细地擦拭起花瓶。

最左边的书架上,从左往右数第三列,最上面一排、最里面的那本书。

“从左往右数第三列……”

姜幼萤扬起小脸儿,看着最上面的书架,踮了踮脚。

够不着。

那书摆放得太高,阿檀更是比她还要矮,想了想,姜幼萤将椅子往这边挪了一挪。

试图踩着椅子去取那本书。

“哎,娘娘,小心您摔着了!”

说时迟那时快,姜幼萤脚下一滑,阿檀吓了一跳,连忙过来拦她。

噼里啪啦,一大堆书卷从架子上砸下,散落在二人脚边。

幼萤惊魂未定,扶着桌角,微微喘息。

还好东西没砸着人。

阿檀连忙弯下身收拾书卷,忽然,姜幼萤眸光一闪:“这是……”

一幅有些陈旧的美人像,被几本书压着,正在地面上摊开。

姜幼萤右眼皮一跳,心中百般好奇,自姬礼登基后,一直未立后,凤鸾居也没有女子居住,这里怎么又会有他人的画像。

两手捧着卷轴,她微微凝目,下意识地问道:“这是周太妃吗?”

周太妃,乃先帝在世时,最为宠幸的贵妃娘娘。后来先帝驾崩,她便被驱逐出宫,为先帝守墓。

阿檀神色有些古怪,愣愣地摇了摇头。

“那这……是何人?”

一颗心无端跳动得飞快。

她估摸着这是先帝留下的东西,可心中又隐隐害怕着什么事儿。姬礼正风华正茂,却从不踏入后宫半步……姜幼萤看着画像中的女子,只见她面容昳丽,笑容明艳清纯。一双桃花眼尾稍稍朝上挑着,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妩媚动人。

那是一种浑然天成的、毫不刻意拿捏的媚色,姜幼萤从未见过这般美艳的女子。

阿檀抿了抿唇,道:“皇后娘娘,奴婢不知晓这幅画上的女子为何人,奴婢进宫晚,没有见过她。”

“但奴婢知晓,皇上似乎极为珍爱这幅画,将这幅美人图收藏了许久。奴婢有一次看见皇上来凤鸾居,特意找出这幅画,也不知是不是在睹物思人……”

姜幼萤捧着画卷的手一抖,咬了咬唇,没有吭声。

这幅画上的少女很美,尤其是那一双眼,明亮、艳丽、动人,那眸光灿然,仿若世上最珍贵的珠宝,让人忍不住想将其采撷、捧在手心。

那明亮的眸底,竟有着与姬礼一样的骄傲。

她忽然有些自卑了。

脑海中闪过沈鹤书与柔臻的话,他是天子,是你不可肖想的。姜幼萤,你是何人?花楼妓子罢了!

就凭你,是如何敢去肖想那皇后之位的?!

小姑娘面色刹然一白,浑浑噩噩地将画像塞回书架上,阿檀唤了她好几声,她似乎都听不见。只捧着姬礼先前让她找的那本书,兀自一人朝寝宫走去。

一路上,风刮得厉害。

冷风拍打在面上,灌入她的衣领。

姜幼萤冻得直往后缩身子。

回到寝殿,姬礼正坐在床前,眨巴着眼睛看着她,目光灼灼。

“阿萤!”

少年声音清亮,犹如清脆的珠玉碰撞。一颗心猛地一跳,双手握紧了些,姜幼萤走上前去。

不知为何,姬礼看上去格外兴奋。

他唇角秦哲晓,眉眼弯弯的,朝她招了招手。

“朕要送你一样东西。”

对方捂住她的眼睛,将床帘子一拉开,少年温热的鼻息落在耳边,“猜猜看。”

眼前一片昏黑,细光透过他手指的缝隙,她想了想。

“发簪?”

“不是。”

“玉佩?”

“也不是。”

“呃……耳环?”

其实她想问是不是镯子来着,却又怕让姬礼生气。

“朕差不多将全皇宫的耳坠子都赏给你了!”

姬礼似乎被她气笑了,她真的这么喜欢耳坠吗?唔,下次再多赏她一些好了。

少年看着她玲珑的小耳朵,打心底觉得十分可爱。

姜幼萤猜了许久,仍未猜到正点上,姬礼一松手,眼前一片通明。

待看清楚床上的东西时,她震愕地瞪圆了眼睛。

“皇、皇上……”

大红色的吉服,被人摊开在床上。衣裙上镶满了金玉珠宝,日光落下,让人分外晃眼!

姬礼有些骄傲,拉着她的手:“三日后便是大婚,阿萤快去试试,看看合不合身?”

他抬眸,眸中含笑,眼底一片期待。

三日后大婚,十日后封后大典。姬礼说了,所有的仪式,都要风风光光地走一遍,一个流程都不能落下。

他要让她,风风光光地成为大齐的皇后,成为他的妻。

她看起来却有些兴致索然,像一只猫儿般钻到他怀里,轻声:“改日再试好不好,皇上我发了。”

姬礼一怔。

也对,她大病初愈,做什么事儿都提不起精神。

“嗯。”

如此一声,她感觉心中似有一块大石落下。

姬礼柔声与她说了许多话,幼萤仍是心神不宁。

见她心不在焉,对方便换着法子地哄她开心,忽然,少年眸光一亮,同她道:“阿萤,朕记得你在采秀宫时,曾与一个叫柔臻的小宫女关系不错。朕把她调过来,给你当贴身宫女好不好?”

姜幼萤发现了,在对待某些事上,姬礼格外心细。

柔臻来了凤鸾居,自然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姜幼萤不舍得让她干活儿,只让她平日里跟着自己、陪自己说说话。

深宫寂索,除了柔臻,竟没有一个知心之人。

姬礼又往凤鸾居里送了许多东西,说是大婚的初礼,后面还会有许多赏赐。一件件金银珠宝流入凤鸾居,不知道看得外面多少人眼红。

姬礼却不避讳,他就是要这般,明目张胆地娶她、宠幸她。

有了皇帝的恩宠,即便是出身再低,旁人也不敢怠慢了姜幼萤。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大婚前夜。这些天,太后与贵妃时不时在皇帝耳边提起那晚之事,可每每方一开口,皇帝便皱眉,说胸口疼。

此事有关皇家颜面,太后也不敢让这件事传出去了,只好暂且搁置在一边。

不过也有一件好事,那丫头不知在皇帝耳边说了些什么话,竟让他一下收敛了脾性,变得温顺了许多。

姬礼欢天喜地,一身明黄色的龙袍,便要去凤鸾居找她。

他如今是一时一刻都等不及了!好想快些到大婚那日,洞房花烛,枝满月圆……

宫人们却拦着他,不让他进去。

说是老祖宗的规矩,大婚前夕,两位新人是不能碰面的。一来,新娘子这边有许多要准备打点的地方,其二,都说小别胜新婚,那便在大婚前夜将新人分离,让他们都尝一尝那分别的酸涩。

期待一点一点,逐渐高涨。

宫人动之以理,姬礼只好作罢,眼巴巴退出了凤鸾居。

回坤明宫的路上,忽然听见有人在嚼舌根。

不知是哪个宫里头的丫头,嘴碎得很。姬礼面色不虞,顿下脚步,只闻另一堵墙后传来——

“唉,也不知晓咱们娘娘与她相比究竟差在哪里。论相貌相貌不如我们娘娘,论出身,她也不过是个宫女罢了。先前还是采秀宫的三等宫女呢!也不知晓皇上喜欢她哪一点,真是乌鸦飞上枝头,一朝成了凤凰了!唉,真是可惜了咱家娘娘……”

肖德林弓着腰,站在姬礼身后,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周围宫人更是屏息凝神。

虽说背后不能随便议论主子,但皇上突然立后,后宫内难免有些不满。如今被皇上听见了……肖德林想起来先前的徐美人与丽婕妤。

果不其然,只见皇帝眸光一睨,斜斜掠过那一堵宫墙。待宫人上前询问如何处置那两人时,姬礼言简意赅:

“宰了。”

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周围宫人领命,欲退下,忽然又被他一唤。

姬礼沉吟:“这件事,莫让皇后知晓了。”

小宫人一愣,登即明白过来,点头如捣蒜。

姬礼这才满意。

他大步迈开,朝着坤明宫走去。地面上落了些水珠子,一滴一滴的,像是要下雨了。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