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消(最难消受美人恩。...)(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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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珩对此不置可否,他没头没脑般提起一句话:“卿卿,你可知道,鹩哥还有个名字,叫秦吉了。”

王言卿疑惑,问:“这个名字怎么了?”

王言卿叹气,说:“我能做什么?我只是觉得可惜。她是尚仪局掌管典籍的女官,对文墨要求很高,可见她在宫外便已经有不错的才华和见识。她本可以正常嫁人生子,以她的能耐,不难过得好。可是她却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安稳人生,而是选择进宫,在宫里低声下气、战战兢兢地伺候别人。这一切,只是因为她想让自己姐姐清清白白地走。”

王言卿回陆府后,那两天混乱的宫廷生活逐渐淡去,她又变成深居简出、清闲度日的陆府小姐。过了好几天,府外的动静才陆陆续续传到王言卿耳中。

他的话越来越胡扯了,王言卿尴尬,小声道:“二哥,男女有别。”

反正皇宫里捉风捕影的事情多了,添一桩闹鬼怪谈根本无伤大雅。可能许多年后,唯有长寿的老宫女还记得,当年有一桩离奇的东宫太后闹鬼案,未曾破获。

陆珩知道王言卿想问什么,她不挑明,陆珩也不催促,气定神闲等着。王言卿停了一会,低低问:“你们打算如何?”

王言卿轻声问:“二哥,秦祥儿都招认了?”

何况,陆珩怀疑,如果有人睡在他身边,他会一晚上无法合眼。这也是他没有娶妻的原因之一。

为亲人报仇有什么错呢?何况秦吉儿之死冤屈重重,被人奸污,又被人灭口,秦吉儿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遭受这种对待?

她确实吸引来了锦衣卫,毫不意外的,她也落网了。她终于找到机会向上面人传达姐姐的冤案,这种事并不是证据有多难找,或者作案人手法多么高明,而是上位者不想查。如果上位者有心,随便动动手指就能查明白。

这座威严庄重的京城,没有正义,只有政治家。

他可以开玩笑,故意逗弄王言卿,但深夜总不能真的留她在自己屋里。兄妹尚且七岁不同席,他们还不是兄妹。

底层的善良非常脆弱,任何一次恻隐,都可能把自己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崔月环,何鼎,都是因为一次善良,惨遭灭顶之祸。

皇帝达成目的,对秦祥儿来说,亦是求仁得仁。

王言卿一听就严肃起来,义正言辞道:“二哥休息,我岂能打搅,自然该回自己的房间。”

紫禁城庄严威武,至高无上,谁能看到华丽的琉璃瓦下,是无数麻木而沉默的宫女太监。这些底层宫人在大人物们看来渺小的如同蝼蚁,然蝇蚁微末中,亦有脉脉温情。

张太后实在想不懂,只是一个宫女而已,为什么要让她的弟弟赔命?宫女太监死了就死了,但她的弟弟可是建昌侯啊。

这件事披露出来后,满朝哗然,皇帝大怒,当即让锦衣卫将张延龄下狱,并且在早朝上严厉斥责张鹤龄。皇帝骂了一顿还不解气,下令斩立决,欲要处死张延龄。

崔月环本可以向张太后禀明真相,以将功折罪,免除皮肉之苦。但崔月环没说,宁愿冒着被打死的风险接受杖责。板子在秦祥儿的疏通下减轻很多,但毕竟要打在身上,疼和伤都是实打实的。

陆珩淡淡嗯了一声,昨日锦衣卫在秦祥儿房间里搜出扮鬼的衣服、鸟笼以及安神药物,可谓人赃并获,板上钉钉。秦祥儿对此也毫不挣扎,问什么说什么。

难得有这样放松的时刻,陆珩闭着眼睛,声音也带上了些许哑意:“那卿卿呢?”

王言卿看着陆珩,陆珩也微笑着回视。王言卿最终没有再问,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陆珩都这样说了,王言卿哪忍心拒绝。王言卿抬眼,默默盯着陆珩的侧脸。看来这段时间他真的很累,换成以前,二哥怎么会说这种示弱的话。

她无论做什么都想讨他欢心,但在这种事情上,立场却格外坚定。心里有底线是好事,陆珩也不想太得寸进尺,占未婚女子的便宜,便说道:“我明白。你陪我待一会就够了。”

王言卿沉默片刻,问:“那秦祥儿呢?”

秦祥儿给陆珩提供了信息,有功在身,陆珩便放她一命。至于东宫闹鬼,只能停在怪力乱神上。皇帝想要发作张家,并不想另生枝节。万一揭露闹鬼,张太后肯定借机卖惨,那群文臣也要逼逼叨叨。不如什么都不说,等过一个月,世人就会淡忘这件事。

陆珩摇摇头,却不肯再说了。他见时候差不多,就起身,赶王言卿回屋睡觉。

王言卿听灵犀灵鸾转述了外界的事情,她听到后没有表态,之后却寻机会问陆珩:“二哥,前段时间东宫闹鬼吵得沸沸扬扬,这件事如何收场?”

秦祥儿为了这一天,足足忍耐了二十年。装神弄鬼是她不对,但这些罪也不至于要用性命偿还。难道,仅因为受惊的人是张太后,就要置秦祥儿于死地吗?

王言卿猜到秦祥儿之后,就明白崔月环为什么撒谎了。崔月环才智普通,但并不傻,她莫名昏睡不醒,第二天得知太后在她沉睡期间撞鬼,一下子就猜到秦祥儿了。

张太后无论如何没想到,她只是养了几天病,事态忽然变了。张太后也顾不得慈庆宫会不会继续闹鬼了,几次三番去找皇帝求情,皇帝都避而不见。最后张太后没法,在乾清宫外给皇帝下跪,涕泪俱下,狼狈不堪,恳求皇帝饶张延龄一命。

早在正月,前廷传出皇帝有意剥爵的消息时,秦祥儿就密切关注着。后来,秦祥儿听说皇帝在张太后的施压下打消了革除张家爵位的念头,她既愤恨又不甘心,最后想出一个计策来。

陆珩眸色淡淡,漫不经心道:“你也说了,那是闹鬼。正好邵天师要来送新的丹药,顺便做场法事,应当便不会有小鬼作乱了。”

张太后跪求,臣子也求情,最后,皇帝于心不忍,退了一步,免除张延龄死刑,但要革除昌国公、建昌侯的爵位,将张家兄弟贬谪至南京,不允许他们再在京城停留。同时,还将张太后的称呼由圣母降为伯母。

而陆珩再一次精准挠中皇帝痒处,在皇帝需要罪名的时候及时递上刀来,贴心地替皇帝解决了张家。等过段时间风头过去,陆珩怕不是又要升官了。

张鹤龄、张延龄兄弟窥视帝冠,正主弘治皇帝都不追究,皇帝一个侄儿总没有发作的道理。但染指宫女性质就变了,宫女理论上都是皇帝的女人,张延龄胆大到在宴会上奸污宫女,谁知道这些年他有没有继续作案。万一皇宫有孩子降生,岂不是混淆帝脉?

陆珩语气更随意了:“她为了做女官错过嫁人,硬生生耽误到三十五岁。皇帝念她在宫廷侍奉良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便放她回家了。”

她要假借鬼神之事把事情闹大,最好能让人重审当年秦吉儿一案。因此,她没有选择趁张太后熟睡时一刀了结对方,而是另辟蹊径——装鬼。

锦衣卫指挥使陆珩翻阅卷宗,无意看到多年前何鼎一案,觉得疑点颇多,重启调查。不查还好,这样一查,竟然被陆珩翻出来多年前张延龄曾在皇宫里奸污宫女,事后还逼死了那个女子。

果然,陆珩才一天就查明因果,第二天报告就递去乾清宫了。之后,皇帝借机发作张家,终于除去了这根扎了他十二年的肉中刺。

他就知道会是这种答案。陆珩手搭着王言卿的腰,说:“那还是算了。卿卿不在,我睡不好。”

王言卿无意想她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她只希望秦祥儿离宫之后,能真正发挥才华,去过自己的人生,不要再回来了。

有人生活在泥淖中,内心依然干净,而有的人锦衣华服,心却被腐蚀空了。

王言卿心中幽幽地想,所有人都得偿所愿,这个案子,只能到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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